现代都市连载
古代言情《官途:从救了落难美人开始》目前已经全面完结,林辰暮童雨之间的故事十分好看,作者“冷冰寒”创作的主要内容有:“我睡了几天了?”“你已经昏迷五天了,不过你放心,医生都说了,你体质好,抢救及时,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五天了……五天前,他救了一个女人,却被人报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不过是一个机关楼小职员,自然也没有人关心他的伤势,只好自立自强。本以为这么久没去上班,会被同事说小话,谁知他回去后直接迎来了工作转机。与此同时,也掺杂着危险……高官的绯闻情人。奸诈的地产奸商……他该如何做,才能官运亨通?或许,他不该踏上这条路。...
主角:林辰暮童雨 更新:2024-07-13 22: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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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辰暮童雨的现代都市小说《官途:从救了落难美人开始》,由网络作家“冷冰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代言情《官途:从救了落难美人开始》目前已经全面完结,林辰暮童雨之间的故事十分好看,作者“冷冰寒”创作的主要内容有:“我睡了几天了?”“你已经昏迷五天了,不过你放心,医生都说了,你体质好,抢救及时,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五天了……五天前,他救了一个女人,却被人报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不过是一个机关楼小职员,自然也没有人关心他的伤势,只好自立自强。本以为这么久没去上班,会被同事说小话,谁知他回去后直接迎来了工作转机。与此同时,也掺杂着危险……高官的绯闻情人。奸诈的地产奸商……他该如何做,才能官运亨通?或许,他不该踏上这条路。...
常委会后,刘云强就有些心神不宁,他总觉得会有些事情发生。
杨卫国执意要调查太阳纸业,这让刘云强很是被动,甚至有些担心。虽说在得知凤凰湖被污染后,他第一时间就给葛浩打去电话求证,葛浩也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以他对葛浩的了解,刘云强压根儿就不相信,太阳纸业真和这次凤凰湖被污染没有半点关系。反复考虑之后,刘云强给葛浩打了一个电话,想要提醒他再三注意,不管是不是往凤凰湖排放了工业废水,别让杨卫国抓住证据就好。可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刘云强越发坐立不安,他愤然挂上电话,起身准备去找这个家伙好生说道一下,却见秘书小徐神色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
刘云强眉头微微一皱,刚想要训斥几句,却听小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刘云强心中一惊,不小心被香烟给呛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杨卫国要再调查太阳纸业这事并不稀奇,常委会上吕庆东也是同意了的。可这么快就行动,而且除了杨卫国之外,就连政法委书记楚建国都亲自带队,市里出动了大批警力,之前竟然没有和他通气,这就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吕庆东这只老狐狸,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刘云强不相信,不得到吕庆东的示意,杨卫国能够指挥得动楚建国。
挥退了小徐,刘云强略作思忖后,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楚建国的电话,脸上的表情尽可能显得风轻云淡道:“呵呵,建国书记啊,有没空?没事,就下班了想和你坐坐。呵呵,好的,没事,下次嘛,记得把你家里的那瓶茅台带上哈,我可是早就垂涎欲滴了……”
放下电话后,刘云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抽了口烟,吐出一团烟雾,缭绕的烟雾遮住了他表情复杂的面庞,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朦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云强掐灭了烟蒂,吩咐秘书小徐道:“备车,去合阳!”
小徐应了一声,出门时,偷偷观察了一下刘云强的脸色。看得出自己这位老板的心情并不好,虽然脸上的表情仍然古井不波,却仍然掩饰不住双眼深处的焦虑和彷徨,不由得自己也有些惶恐起来。作为秘书,他们和领导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老板真要失了势,他在机关里的地位,也将会随之急降,甚至连以后的安排,也不见得能称心如意。不过想想要去的地方,他却又心安下来。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关照着老板,又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幽静古朴的兴海路,在合阳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二十多座风格各异,兴建于二十世纪初的欧式小洋楼伫立在六百多米的道路两旁,为兴海路增添了一些异国风情,道路旁栽植着粗大的法国桐树,巨大的树冠几乎覆盖了道路上方的天空,阴雨绵绵的天气里,道路更显得幽深静谧。周围一座座的院门始终关闭着,显得隔离于尘世之外,更凭添了几分令人敬畏的神秘,让从旁边经过的人们不由得生出肃穆仰视的感觉。
这里历来就是华川省高官云集之所在,每座小楼的主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通过自身的影响力或多或少的影响着整个华川的过去现在或者是未来,在华川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能够入住兴海路,也成为了华川省几乎所有官员的奋斗目标和梦想。
三号常委楼,是省委副书记何长江的府邸,外表看起来似不起眼,其实内部却修缮一新。这里紧邻着海滨公园,垂柳依依,绿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不过刘云强的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在三号楼外面,他足足等了有两个小时,才见到何长江,这在以前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而当他看到老领导那阴沉的脸时,心头更是不由得“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容顿时飞得无影无踪,垂手站在何长江面前,双脚不自禁地并拢,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刘云强曾经是何长江的秘书,更是何长江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以他对老领导的了解,如果不是有什么自己做的不好的地方,何长江是不会对自己摆出这样一副模样来。
何长江已经六十岁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多岁的年纪,满头黑发,浓眉大眼,他的身材虽然不高,可是却显得极有气度。他静静地看着刘云强,紧绷的面孔不苟言笑,半晌才轻叹一声,很是有些失望地说道:“云强啊,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老领导,我……”
何长江摆了摆手,沉声问道:“老实告诉我,太阳纸业里,你究竟陷得有多深?”
刘云强一听这话心跳猛然加速,连忙说道:“老领导,你还不了解我吗?虽然我和葛浩关系不错,太阳纸业也是我大力推荐的,可这不也是为了东屏的经济发展和招商引资吗?我敢保证,我连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拿过葛浩的。”
他知道,老领导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贪污受贿,要是触犯到这一点,肯定是六亲不认。而刘云强虽说平日里吃拿卡在所难免,但收受贿赂,却是绝计不敢的。再说了,他今年才四十出头,还卯足劲儿想要往上爬,更是不会在这上面出什么岔子。
何长江两眼直视刘云强,目光似乎要射入他的内心深处一般,看得刘云强浑身发毛,然后才轻声说道:“那还好,总算我还能救得了你。”
“什么?”刘云强闻言吓了一大跳,“老领导,你可别吓我啊,太阳纸业不就是违规排放工业废水,污染了凤凰湖吗?不至于搞那么严重吧?”
“污染?”何长江冷笑两声,将一叠材料丢在他面前,说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刘云强拿起来一看,脑袋“嗡”的一声,乱成了一团浆糊,过了半晌才屁股着火似的跳了起来,期期艾艾道:“老……领导……这些我真……真不知情啊……”一时间汗水泪水迸流而出,如丧考妣。
不由得他不害怕,太阳纸业问题的严重,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相比之下,向凤凰湖里排放工业废水,造成水产大量死亡还只不过是小儿科。更令所有人嗔目结舌的,这居然还是一个大型的地下毒品加工厂。葛浩利用造纸作为掩护,在厂房里还修建了一处隐秘的地下室,在这里,他们将从外地运来的各种半成品加工成冰毒、海洛因等各种毒品,并将生产加工的残渣混在造纸的工业废水中一并排放,掩人耳目。却没想到,当初建厂时为了省钱,污水处理设备不到位,从而污染了凤凰湖水,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问题,引出了杨卫国和林辰暮来调查,最终导致了罪恶的暴露,真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其实,发现这个地下毒品加工厂也是极为偶然的事。调查组刚才进入厂区,正好碰见几个人迎面而来,看见闪着警灯的车队,神色闪烁,人也连忙朝着一边躲去。心生疑云的杨卫国当即让警员上前进行排查,却没想到,几个人一看见警察上前,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便撒腿就跑。见状警察自然更是怀疑他们有问题,当即便追了上去。整个过程中,那几个人持械拘捕,一度还曾劫持人质和警方对抗,其中一个人手上还有枪,开枪打伤了两名警察后被警方击毙。其余几人被抓获之后,很快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这件震惊全国的毒品案,这才浮出水面。
杨卫国和楚建国一听之下也是大惊失色,如果不是在这几个人的指引下亲眼看到了加工车间,他们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全省知名的造纸企业里,居然暗藏着一个规模如此庞大的地下毒品加工厂。而且当警察破门而入时,这个厂房里不少工人还正在进行生产作业,当场缴获的半成品和成品,就超过了数百公斤,生产资料和设备更是若干,是自建国以来,破获的最大的毒品案件。
不过太阳纸业的主要负责人葛浩和其他相关人员,却早就在调查组到来之前便不见了踪影,据说是昨天夜里出去以后就再没有回来。
见事情重大,杨卫国和楚建国也不敢懈怠,一方面指挥人员封锁现场,抓捕相关人员,查封整个太阳纸业,暂扣所有工作人员一一进行排查;另一方面则是将这个消息立刻向吕庆东和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汇报。省委省政府得知也是大受震惊,当即便派下专案组接管案件,并将案件上报公安部。
而这所有的一切,正从东屏赶往合阳的刘云强却是毫不知情,也难怪他会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差点没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心头更是将葛浩恨得是咬牙切齿的,浑然不记得,之前两个人还是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
“砰”地一声,何长江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震起老高,随即犹如雷霆般咆哮起来:“不知情?一句不知情就能洗清你的嫌疑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连中央部委都给惊动了,要派出调查组来华川彻查此事。你知不知道?出了这件事情之后,连姚鹏文都暂时被停职接受调查……”
听连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姚鹏文都给牵连被停职接受调查,刘云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浑身上下打开了摆子,额头上冷汗小溪一般流淌下来,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道:“老领导,你可要帮帮我,我真的和葛浩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着刘云强眼神里绝望又带着乞求的目光,何长江又重重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后,笑着说道:“陈书记,不知道您有没有空,我有些事情想向您汇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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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直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因为刚下过雨,湖边青草的叶尖上还滚动着雨珠儿,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璀璨的光芒,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明珠。空气中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味道,阵阵凉风从窗外袭来,让人的精神顿时清爽起来。
时隔一个月,再次来到凤凰湖,林辰暮的心情很有些异样。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似乎就在昨天,甚至想起那个狂奔逃命的夜晚,他身上残留的伤疤还隐隐作痛。
说实在话,林辰暮就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误打误撞之下,居然会掀开国内最大的一起涉毒案的盖子。据被抓获的人员交代,正是因为林辰暮在撞破他们排放含制毒残渣物质的污水后又成功出逃,让包括葛浩在内的所有人都惶恐不已,这才会让他们误以为调查组是接到情报后前来抓捕他们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心虚之下夺路而逃,并武力拒捕,最终导致了一切罪恶的暴露。
诚如许多人事先所预料到的那样,由于事情的严重性,毒品案并没有公诸于众,对外宣称的也是太阳纸业由于非法排污,造成凤凰湖水质污染而被政府强令关闭停产。随着公安部下来的专案组离开东屏后,这件事溅起的浪花似乎也渐渐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干部调整,却也让不少官员们确实感受到了这次事件所带来的巨大震动。
省委组织部常委副部长姚鹏文,虽然并没有查出他和葛浩的毒品案有什么牵连,不过却查实他任职期间,存在大量买官卖官的行为,非法所得高达上百万,并为葛浩的太阳纸业充当保护伞,很快被双规,成为了这次官场地震中倒下的最大干部。而姚鹏文的垮台,很快就引发了一系列震荡和人事调整,就连中央部委的一名高官,也都受到牵连。
身处漩涡正中的东屏,自然更是无可避免。听说省委领导对于东屏接二连三出现重大问题而气恼不已,甚至对吕庆东也有些怨言。真伪难辨,不过事后吕庆东被省委陈书记叫到办公室长谈了一个多小时却是不争的事实。至于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然而知情人却透露到,吕庆东从陈书记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而刘云强,自从那次离开东屏去了合阳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东屏,对外宣传的是在合阳养病,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无颜再回东屏,甚至能不能保得囫囵都还难说。毕竟他和太阳纸业的葛浩关系匪浅,连姚鹏文那么大的干部都倒下了,他能例外?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刘云强确实是离开东屏了,不过却不是被停职,也不是被双规,而是被调去临近的凌原市担任市委副书记。从常委副市长,到一个排名靠后的市委副书记,很难说是升是降,不过刘云强却是如释重负。对他来说,离开东屏或许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即便没有太阳纸业事件,他想取代从首都空降而来的杨卫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不定去了凌原,还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而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张立江却没他那么幸运了,调任省里某局副厅级调研员,政治生命基本上宣告已经提前走到了尽头。分管农业的副市长陈玉辉,更是在杨卫国的强烈要求下,经常委会批准,被免职接受调查。
受益最大的,自然非东屏的新扎市长杨卫国莫属。太阳纸业的毒品案,正是在他的坚持之下并亲手参与查获的,因此,不仅是获得了上头的一致好评,更是让下面的人耳目一新,看到了这个市长的威势和魄力,可谓是名声鹊起,风头正劲,
而就在毒品案尚未告一段落时,杨卫国便又乘胜追击,在常委会上提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尽快解决凤凰湖水被污染的问题,帮助养殖户恢复生产,并对受损的养殖户按照损失情况进行补贴。
这个提案一出,自然是无人反对,即便是吕庆东,也是大力支持。
其实,自从太阳纸业的毒品案之后,东屏市的常委会上气氛就有些玄妙。吕庆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低调了许多,只是认真观察着每个常委的动向,对于杨卫国的提案,基本上都不会表示异议。当然,该管的事他还是要管地,该决断的时候从来也不犹豫。而其他常委们更是极少发言,即便要说,也是一些冠冕堂皇,而又言之无物的东西。常委会上再也没有出现过杨卫国刚来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情况,往往是在一团和气中通过某项决议。
这样一来,下面那些以讹传讹,满天飞的谣言就止不住了。有的说吕庆东的影响力直线下降,在常委会上的话语权如何减退,他说一不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更为夸张的说法,是说吕庆东即便被调往省里,而杨卫国将接任市委书记。有些还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就像他们就是组织部的一般。
姑且不论这些是真是假,不过不少人的心思却是活跃了起来,这些天来,有事无事向杨卫国汇报工作的人多了起来,顺带着刚刚伤愈出院的林辰暮,也顿时炙手可热起来,一个崭新政治格局似乎已经形成。
然而,那些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有心人却不难看出,局面开始扑朔迷离,似乎一场暴风雨正在风云涌动地酝酿。
车子缓缓驶进凤凰湖畔的小渔村,杨卫国此次是专门前来检查棠湖区对养殖户的补贴发放情况的。
杨卫国向来喜欢轻车简行,这次来并没有通知棠湖区的领导干部,也没有让警车开道,就带着林辰暮就来了。不过车子进入小渔村的时候,还是难免引起了一阵轰动。
当刚从湖里回来,裤脚还半挽起的苏元军大爷见到杨卫国从停在自家门口的车上下来时,不敢置信地喊道:“杨……杨市长?”
听他这么一嗓子,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他们之中不少当时都曾去过围攻过太阳纸业,对杨卫国这个开过枪的市长自然是记忆深刻。杨市长当时承诺三天内给大家满意的答复时,好些人还不是特别相信,可第二天太阳纸业便被封了,这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对这个市长是大生好感。尤其当得知,杨市长在派人治理湖水的同时,还给大家发放补贴时,对他的感激之情,那就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老百姓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牢记心头。
“苏大爷,怎么,刚从湖里回来啊?”杨卫国走上前去,亲切地对苏元军问道。
“杨市长,您怎么来啦?”
“怎么?不欢迎啊?”杨卫国笑着打趣道。
“欢迎,欢迎……杨市长,里面坐……”苏元军慌忙让着杨卫国往里面走,神色紧张,手足无措,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看得出来,苏元军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错,二层小楼,地上铺着地砖,堂屋里还摆着一台二十九寸的大彩电,应该算是小渔村里先富起来的一批。
“苏大爷,现在的湖水怎么样啦?”刚坐下,杨卫国便和苏元军随意聊了起来。
“嘿嘿,好着呢,虽说比不了以前,不过已经可以养鱼了。”一说到这个,苏元军便不由得露出憨厚的笑容,一笑就露出他那黄黄的牙齿:“市上的专家现在每天都要对水质进行检测,并进行通报,我们也都放心了。真是多亏了杨市长您了……”
杨卫国便笑了笑,这是他特意要求的。湖水被污染后,为了尽快净化湖水,他可是没少想办法,后来还是林辰暮从母校华川大学的一个教授那里寻求到了帮助,使用一种药剂,能够尽快分解水质里的污染物质。好在太阳纸业被关闭及时,湖水被污染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经过一个月的处理,基本上已经初见成效了。不过杨卫国对此还是不敢大意,仍然责成环保局随时对水质进行监测。
苏元军刚开始还有些拘谨,问一句答一句,不过渐渐地也放松开来,话语间更是不断地感谢杨市长,搞得杨卫国是摇头不已。他这次下来,可不是让这些村民的感恩戴德的。
堂屋四周还围着不少村民,都像是看稀奇似的,看着杨卫国和苏元军说着话,心头却都是激动不已。
“大爷,这次政府的专项补贴,都拿到手了吧?”
“拿到了,我们一家七口,总共拿了两万七千八……”一说到这个,苏元军脸上便掩饰不住的喜悦,更是由衷的感谢党,感谢政府。
“你们也拿到了吧?”杨卫国看着堂屋里外满满当当的人问道。
“拿到了,我家拿了七千三。”
“我家九千五。”
“我家一万四。”
……
村民们都争先恐后地答道,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喜悦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因为拿到了政府的补贴,还是和市长说上了话。
可就在这欢悦轻松的气氛之中,杨卫国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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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在落日下闪烁着冷冽光泽的奥迪稳稳行驶在街头的车流之中,车内,林辰暮整理着手中的东西,却不时侧过身子看看坐在后座上默默点起一支烟的杨卫国。看到杨卫国微蹙的眉头,林辰暮心里却是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今天的检查结果很不乐观,凤凰湖周边七个自然村里,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存在截留专项补贴的问题。据林辰暮的不完全统计,绝大多数养殖户,只拿到不到七成的补贴,少的甚至只有三成。杨卫国在款项下拨的时候,专门做过强调,这部分专项补贴,必须一分不落地全部发放到受损的养殖户手中,而据棠湖乡报回的资料上来看,也是这样执行的,可最终他们看到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林辰暮知道,这笔款项来之不易。东屏的财政本就捉襟见肘,济河公路大桥垮塌事件,更是让东屏的财政雪上加霜。因此,决议是通过了,可到财政局这块,却是拿不出钱来。这倒不是财政局的苗局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上面卡拿杨卫国。当然,如果是换着以前那还可能,没有吕庆东的许可,哪一任市长想从他那里抠出点钱来,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而这次,确实是财政上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把苗局长撤了还是没辙。
后来还是杨卫国以没收太阳纸业的产业作抵押,向银行贷出了三百多万,这才凑齐了这次的专项补贴。可现在,这笔杨卫国煞费苦心搞来的钱,却并没有实实在在地发放到受损养殖户手里,想必换着任何一个人,也难以接受。
杨卫国当场并没有说什么,不过林辰暮却知道,杨卫国已经愤怒了,只要掌握到充分的证据,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而落马。
林辰暮正在感慨之余,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号码,脑海里便顿时浮现出王宁辉这厮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脸上就不由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挂断了电话,就听杨卫国笑着问道:“怎么?有事?”
“没什么,一个朋友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男的女的?”杨卫国难得有些八卦的问道。
林辰暮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立刻解释道:“男的,大学同学。”
“呵呵,就是女的也无所谓嘛。”杨卫国打趣道。
潘子山全神贯注地看着车子的前方,不过听到两人的对话,严肃的嘴角还是渐渐有了笑意。
林辰暮在杨市长面前受宠,在市政府机关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要说以前潘子山还会有些惊疑,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林秘书,怎么就会如此得宠,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尤其是经历了太阳纸业的事情后,他发现,林辰暮这个人敢想敢做,性格直爽,很对自己的脾气。而且,别人不知道林辰暮在太阳纸业事件中的所起到的作用,他作为杨市长司机的还会不知道吗?
打趣两句之后,杨卫国又看了看手表,说道:“哦,还没注意,这马上都快六点了。这样吧,小林,这些天来你也辛苦了,早点下班,完了之后让子山开车送你过去。”
“那怎么行?我打车去就行了。”林辰暮连忙推辞道。虽说自己和杨卫国关系匪浅,不过该注意的地方还是不能大意了。
“这有什么?子山,送小林去了之后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晚我不用车。”杨卫国却是自顾自地安排起来。
潘子山大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对林辰暮羡慕不已,不过他也知道这羡慕不来。
见杨卫国坚持,林辰暮也只得苦笑着应了下来。这坐市长的车子去赴朋友的宴,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是在炫耀呢。
等车子抵达假日酒店的时候,王宁辉已经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见林辰暮从二号车上下来,惊得是嗔目结舌,连嘴里叼的烟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知,过了好半晌才咂巴咂巴嘴巴,啧啧道:“我的乖乖,你这狗日的家伙混得不错啊!”
“有什么不错的?你这小子才是的,发财啦?在这种地方请客?随随便便都要好几百吧?”林辰暮笑骂着道,又弯下腰去,冲着车里的潘子山招呼道:“潘哥,一起吧?”
“不了,你嫂子都打两次电话来催了。今天二丫从学校回来……”潘子山那憨厚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二丫是潘子山的女儿,在省城合阳读中专,也是他的命根子。别看他平时不言不语的,可一说起自己的女儿来,话就打不住,那种幸福和骄傲的味道,是人都能感觉得到。
听他这么一说,林辰暮就不再说什么了,目送车子消失在车流之中后,这才对正站在车子旁边使劲儿盯着车子瞅的王宁辉说道:“走吧,今天钱带够了吧?我可是什么贵点什么,要打土豪哈。”
王宁辉就嘿嘿一笑,说道:“打吧,反正今天我老子请客,随便点。”
“你爸?”林辰暮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是啊,怎么啦?”王宁辉有些不解地问道。
见王宁辉一脸疑惑的表情,林辰暮就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道:“没什么,就想待会儿吃什么好吃的呢!”
“吃死你。”王宁辉也乐了,骂道:“拿开你的狗爪子,这大庭广众之下,可别让别人误会了。”
“滚你的……”
两个人说着笑着,走进了酒店内。
假日酒店顶楼金碧辉煌,落地窗帷幕之间,东屏的繁华隐约可见。
刚进包间,就看到一个略胖的中年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笑道:“呵呵,小暮啊,最近很忙吧?怎么都没见你来家里玩?”
这个人林辰暮并不陌生,就是王宁辉的父亲王洪安。当初他刚来东屏的时候,可没少去他家里蹭饭吃,在他的印象中,王洪安在家的时候很少,不过对自己却是很客气。寒暄不少,可像今天这般热情的,还是第一次。
而一旁的王宁辉也有些惊疑地看了自家老爸一眼,当初老爸主动提出来要请林辰暮吃饭,他就觉得怪怪的。
“都瞎忙,一直没去看望王叔叔,真是不好意思。”林辰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呵呵,忙好啊,小暮就是有出息,我们家小辉要是能有你一半能干,那就好了。”招呼服务员开始上菜后,王洪安就拉着林辰暮说了起来。
“哪里。”林辰暮偷偷瞟了一眼满脸忿忿不平的王宁辉后,又笑着道:“宁辉很能干的,一定能帮得上王叔叔你的忙。”
“他这臭小子要是能干就好了,也不用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四处张罗,早就去退休享清福了。”王洪安颇有些感触地说道:“小暮啊,以后你可要多帮帮小辉。他这家伙,干什么事都不经过大脑,冲动无谋,我以后还真不放心把公司交到他手上。”
两人边吃边聊,王宁辉坐在一旁插不上话,还老是被老爸数落,心情大是不爽,就一个劲儿闷着头吃。
说了几句闲话,王洪安试探性地问道:“小暮啊,听说市里面有意将太阳纸业转手?”
林辰暮就笑了笑,他这才弄清楚,王洪安请自己来吃这顿饭的目的,原来也是打上了太阳纸业的主意。
葛浩逃跑之后,被列为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而他一手经营的太阳纸业,也被东屏市政府依法没收。当然,政府拿这个造纸厂来也没有用,最好的处理办法,那自然就是找一个好婆家来接手,不仅能够为东屏市政府带来一笔不菲的收益,而且那些因太阳纸业被停产失业的工人,也能尽快恢复工作。由此带来的税收,那就是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还是一个大体意向,都还没有形成正式的决议,王洪安消息如此灵通,足以证明他在东屏能搞起一个规模不小的建筑公司,确有过人之处。
“不错,市里确实是有这个打算。”林辰暮也不瞒他。再说了,这事也不是什么高度机密。
“小暮啊,叔实话对你说,叔想把这个太阳纸业拿下来,你看有戏吗?”王洪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双目烁烁地看着林辰暮问道。
林辰暮顿时脸露难色,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道:“王叔叔,我想问一下,如果你拿下了太阳纸业,打算是自己经营,还是转手卖掉?”
“当然是自己经营了。”王洪安似乎没想到林辰暮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随即又有些欲盖弥彰道:“现在建筑行业也不好做,竞争大,利润薄,要是不小心出过什么安全事故,就什么都完了。我也一直想要转型,太阳纸业的名头其实也是挺响的,即便这次出了问题,不过接手过来就能经营,我当然打算经营起走了,也为小辉以后多留点路子不是?”
一听这话,林辰暮就知道,王洪安压根儿就没想过会自己经营。这隔行如隔山,建筑行业和造纸行业,那隔得可不是十万八千里吗?他眉头微微一皱,又说道:“王叔叔,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市上已经拿出初步方案,太阳纸业接手方必须将厂址从凤凰湖畔搬迁到高新区内,而且还将承担起五百万的治污费用。”
“啊?”王洪安愣了一下,“要搬迁,还要五百万?”
“不错。”
王洪安的脸色就有些难看,摇头道:“呵呵,这么苛刻的条件,能有人愿意接手吗?”
林辰暮就笑了,说道:“王叔叔你还别说,目前已经有包括首都在内的七家国内知名的造纸厂家,透露出对太阳纸业的兴趣。不过省里和市里的意见,还是尽量考虑省内的企业,毕竟扶持起一个企业来说并不容易。”
“那……太阳纸业搬迁后,那块儿地呢?”王洪安吞吞吐吐地问道。
林辰暮就知道,王洪安打的主意,主要还是在这块地上。这块地紧邻凤凰湖边,车间厂房和办公大楼都是现成的,只要选好项目,很快就能上马,盯着的人可不在少数。不过现在连太阳纸业的事情都还没最后拍板,这块的事宜自然也会延后处理。于是他便笑着道:“王叔叔,我就一个小秘书,这我哪知道?”
“呵呵,现在东屏谁不知道你是杨市长身边的红人?”王洪安笑了笑,又凑近林辰暮低声说道:“小暮,咱们都不是外人,叔就给你说实话,那块地叔志在必得,小暮你要是能帮叔这把,叔给你五万块的好处费。”
“爸,你……”一直埋头吃饭的王宁辉也有不乐意了,出声道。刚才他们所讲的,他都不是听得很懂,可一见老爸居然和林辰暮说到了这个,心头顿时就不乐意了,脸上也是燥红一片,心想如果当初知道老爸请林辰暮来吃饭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他打死也不干。
对他来说,能和林辰暮有着纯洁的兄弟情谊,比挣多少钱还来得重要。
不过王洪安却是瞪了他一眼后,双目却仍然看着林辰暮。
林辰暮笑了笑,思忖了半晌,才说道:“王叔叔,我还是不建议你去折腾这件事情。”
王洪安一听,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可紧接着又听林辰暮说道:“不过有个机会,您倒是可以去试试。”他又是眼中一亮,颇有些急切的问道:“什么机会?”
“商业街改造,不知道王叔叔听说过没有?”
“商业街改造?”王洪安闻言犹豫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林辰暮知道王洪安的顾虑,商业街改造的问题是前任市长戴庆光提出来的,想要仿照沿海和省会城市那样打造成为步行街,路面铺条石,街灯一色的欧式,临街门脸房全部装修。改造完成后,将成为东屏市最具特色和繁华的商业中心。当时风声吹出来的时候,许多人是闻风而动,甚至不少早就开始四处公关打点,准备在其中捞到好处。
不过反对的人却也很多,因为这项改造项目初步核算下来需要投入的资金超过了两个亿,而东屏市的财政原本就很紧张,很多时候可谓是捉襟见肘,需要用钱的地方数不胜数,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来搞什么商业街改造,实在是有些不知所谓。关键的是,吕庆东也不赞成搞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这一表态,无疑是进行了终审判决,这份计划刚一出炉就被无限期搁浅了,这也成为了戴庆光上任后的一大笑柄,也让当初不少人花的钱全都打了水漂,估计王洪安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林辰暮却是知道,杨卫国对商业街改造这事很是上心,他毕竟是从沿海和首都来的,自然知道,步行商业街这个项目一旦做好后,会给一个城市的商业发展带来怎样的机遇。不过由于后来发生了凤凰湖被污染等一系列的事情,这个事便被拖延了下来。但以林辰暮对杨卫国的了解来看,商业街改造项目迟早会提上议事日程。而资金这个困扰项目实施的最大障碍,林辰暮也相信,杨卫国一定有办法解决掉。
林辰暮不是圣人,只要在不违反原则和破坏杨卫国计划的前提下,他并不反对适当关照自己人,何况,即便不看在王宁辉的面子上,王洪安的建筑公司,在东屏也是排得上号的。
“莫非……”见林辰暮一脸笃定的摸样,王洪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来,端起一杯酒来对林辰暮说道:“小暮,别的话叔就不多说了,总之叔忘不了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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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安虽说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却又收获到了更大的惊喜,心情自然是大好,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没多一会儿就喝得是满脸通红。林辰暮在他的一再坚持下,也多喝了几杯,只觉得有些头晕,胃有些胀,有种想吐的感觉,便向王洪安说了一声,起身去上洗手间了。
林辰暮离开后,王洪安是一脸郑重地对王宁辉叮嘱道:“小辉啊,以后可要和林辰暮多来往啊。我看得出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你跟着他不会有错的。”
“知道了。”王宁辉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他当然知道老爸是什么意思,可对他而言,看重的更是自己和林辰暮那不掺杂任何功利性质的情谊。他觉得老爸实在是太现实了,似乎是利用了自己和林辰暮之间的关系,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好受。
王洪安脸色一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叱责道:“你这臭小子,知道些什么?你以为这个世道,光是靠你们那点同学情谊,别人就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吗?利益,只有利益才能把他和你牢牢地栓在一起。”
“老爸,小暮不是这样的人,他我太了解了,最念旧情,只要能帮的,就一定不会推辞。”王宁辉不服气地说道:“不过老爸你也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小暮吧?他才当上市长秘书没多久,可别老给他添麻烦。”
王洪安就摇了摇头。他对于儿子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人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以前的林辰暮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如今鲤鱼跳龙门,成为杨市长的秘书,又岂可同日而语?有心教育一下这个不谙世事的儿子,可想想这混小子现在未必听的进去。
想了想,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来,递给王宁辉,低声说道:“小辉,这钱你拿去,晚上陪小暮出去好好耍耍,然后记得找机会把钱给他。”这钱他原本是准备塞给林辰暮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由儿子出面要好一些。
王宁辉似乎有些不愿意,可经不住老爸的再三催促,还是有些勉为其难地接了过去。手轻轻一捏,里面厚厚的一叠,明白里面装了不下一万元的现金。心头不由得也有些暗自咋舌,这老爸出手可还真是大方。等到时候林辰暮收下钱后,先找他抓几千来救救急,谁叫这几天又搞得山穷水尽了呢?
走到半路上,林辰暮已经觉得嗓子里酸酸的,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他连忙快跑几步,推开洗手间的门,冲进去后就在马桶里呕吐起来,直吐得七荤八素,差不多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到最后只呕出清水了才慢慢消停下来。
用凉水洗把脸,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望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憔悴的摸样,林辰暮不由得摇头苦笑,连住了两次医院,这身体确实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要是换着平时,这点酒算什么?想当初在大学时,和王宁辉这厮就那小卖部里最便宜的二锅头,一人都能喝掉大半瓶。
刚要转身出去,就听有人讶异地叫道:“林秘书?”
林辰暮抬头看过去,却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子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正是当初在太阳纸业门口给自己留下过极其深刻印象的棠湖乡乡长郭明刚。
“郭乡长?你也在这里,呵呵,真是巧啊!”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林秘书。怎么,和杨市长一起来的?”郭明刚笑着走了上来,刚想要伸出手,可随即脸色又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情,怏怏地将手缩了回来。
“不是,和朋友一起。郭乡长,你呢?”
“我也是,也是。”郭明刚满脸堆笑道,心里却又微微有了几分隐忧:要是让杨市长知道自己出入这高级酒店,会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林秘书,你在哪一个包厢?待会儿我一定要来和你喝上一杯。”
林辰暮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说了包厢号。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就先分开了,毕竟洗手间里可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叙旧的地方。
林辰暮原本以为,郭明刚说是要来敬酒,不过是客套罢了,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回到包厢里坐下,他就端着一个酒杯跟而来进来,嘴里还嚷嚷道:“林秘书,咱哥们今天可一定要好好喝两杯……”
“哎呦,郭乡长,你也来啦?呵呵,快请坐,请坐。”一见是郭明刚,王洪安也是不由得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招呼道。
“哦?是老王啊,你怎么也在这里?”此时郭明刚似乎才看到王洪安,有些讶异,随即又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呵呵,老王啊,你也知道走林秘书的路子,不错嘛!”
林辰暮一听这话,就知道,王洪安肯定有过什么事求过郭明刚,于是便说道:“郭乡长,王叔叔是我的世叔,如果有什么事,还请郭乡长多多关照哈。”
郭明刚愣了一下,又笑着对王洪安说道:“我说老王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和林秘书关系那么好,怎么不早说?”
王洪安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林辰暮是在给自己撑面子,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又对郭明刚笑着说道:“这不是不想郭乡长你添什么麻烦吗?”
“哪有什么麻烦,不就是乡上的宿舍楼吗?一句话的事,明天就把标书送来。”郭明刚一摆手,很是大气地说道。
王洪安一听掩饰不住满脸喜色,连声对郭明刚说道:“郭乡长请放心,这事我一定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让你难做。”
棠湖乡的宿舍大楼,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工程,利润也不是很高,可棠湖一直都被自己对手嘉维建设公司视为囊中之物,对这个项目更是志在必得。不今次却让自己打进去,在业内无疑是扇了嘉维建设一记响亮的耳光,王洪安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赵嘉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当然,他也知道,郭明刚之所以那么爽快地把项目拿给自己来做,纯粹就是看在林辰暮的面子上,要不前几次自己去找他时,他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爱理不理的样子,哪有今天那么好说话?不由得更是对今天的英明决定而庆幸不已。同时心里也在琢磨,那信封里面的钱,是不是还少了点?
郭明刚呵呵一笑,拍着王洪安的肩膀道:“别客气,林秘书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没啥说的。”
“郭乡长,相请不如偶遇,上次我要请你吃饭你可是没给面子,今天不会再不卖我老王面子吧?”
“那还用说?有林秘书在这里,你就是撵我走,我都不走啦。”郭明刚倒也不见外,直接在林辰暮身旁坐了下来。
王洪安连忙让服务员来将桌上剩下的菜品撤下,重新上了一些酒菜,等他重新坐下的时候,郭明刚已经和林辰暮,还有王宁辉坐在那里是谈笑风生。见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能和郭明刚山南地北的海侃,郭明刚还满脸堆笑,王洪安也是不由得一愣,自己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儿子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饭后王洪安原本还想安排大家去娱乐一下,不过不论是林辰暮,还是郭明刚都婉言拒绝了。王洪安也不坚持,反正来日方长,只要有这层关系了,还怕以后找不到机会吗?不过王洪安私下来塞给郭明刚一张购物卡,郭明刚当即便翻脸了:“老王,我可是给林秘书面子,你这样不是打我脸吗?”
而王宁辉一脸尴尬之色将装钱的信封递给林辰暮时,林辰暮却是苦笑道:“你这狗日的家伙,怎么也来这一套?”
王宁辉一听这话,心头一暖,嘿嘿笑道:“还不是我老爸给逼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可自己收下啦?”
“你拿去吧,就给你爸说我收下了。”别说和王宁辉这关系,就算是其他人,林辰暮也不会收这钱。对他们而言,收受贿赂可是大忌,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身败名裂、前途尽毁。何况,他当初买下的那只股票,已经在几乎最高点25.78全部抛售一空。光是这么一进一出,一个月的时间,他当初投进股市的两万多元钱变成了十多万,多少也算是一个小富翁了,何必还要去贪这些钱?
卖出那只股票之后,林辰暮原本还想看看,自己脑海里是不是还能再出现点什么预感,可他把所有股票都翻了一遍,看得自己是头晕眼花,也再没有出现过当初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让他失望不已的同时,却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种机会,别人做梦都想不来,却给自己碰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你小子也存点钱,别一天到晚把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临走时,林辰暮又还是不禁嘱咐了王宁辉几句。
王宁辉笑着应道,不过林辰暮也知道,他压根儿就没听进去,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即便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也不能把想法都强加到别人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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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暮急忙追着杨卫国而去,不料脚下恰好踩到污水池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一旁的葛浩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可就在两个人刚接触的那一瞬间,林辰暮全身猛地一震,宛如被电击似的,脑海中再次飞快闪过若干支离破碎的画面,可铭刻在他脑海中的,却是大量漂浮着白色泡沫,散发着令人发呕异味的工业废水源源不断地排入到一条隐蔽的水渠里,整个水渠已呈褐红色,白色的泡沫被来水不断冲散,搅动水中沉积物,废水顿时变得浓黑不堪……
“这是……”林辰暮一时间震颤不已,却也有些恍若置身梦中。
“林秘书,你可要小心点啊,要是不小心在我们太阳纸业摔伤了,我们可付不起这个责任。”葛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眸子中明显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林辰暮有些惊疑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大步跟着杨卫国而去,心头却不由得大感惊异。
上次在酒吧不小心碰到一个胖子,结果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支股票的走势图,而且和现实里的情况完全相同,让他在股市上是大赚了一笔。这一次又出现了这种画面,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杨市长,这……”出了太阳纸业的大门,一名六十多岁的大爷拉着杨卫国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他叫苏元军,是第一批在凤凰湖里搞养殖的,也是凤凰湖周边有名的养殖专家,家家户户养殖水产出现了什么问题,都会找他帮忙,因此,苏元军在棠湖乡养殖户中声望颇高。可这次湖水被污染,他家的损失也极为惨重,原本还想着能找太阳纸业赔偿,可现在太阳纸业却查出来没有问题,一下子心里就慌了神了。
“大爷请放心,我会让人尽快查清问题,帮助大家恢复生产。而且大家这次面临的困难,我在这里先表态,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杨卫国轻轻拍着苏元军的手,宽慰道。
苏元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那眸子里流露出的眼神,却让林辰暮看到了无助和深深的失望。
“陈局长,湖水被污染原因究竟查出来没有?”送走几个群众代表后,杨卫国铁青着脸向环保局的副局长质问道,心情显然不怎么好。
“还没有。”陈局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有些惶恐地摇头道:“凤凰湖水域大,我们正在抓紧对所有流入湖内的河流沟渠进行排查……”
“你们在搞什么?这都三天了……”杨卫国不满地斥责道,可随即一想到,陈局长说的也是事实,就他们环保局的那些人,要想把整个凤凰湖周边全都排查一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便又重重地呼了口气,压着火问道:“那污染源呢?”
见杨卫国没有继续追究下去,陈局长也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他们下面做事的,最怕的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又喜欢瞎指挥的领导,说话做事不从实际出发,完全是想当然,让人无所适从、叫苦不迭。这次为了尽快查清出凤凰湖被污染的原因,他们这两天已经没日没夜地忙碌,连家都没顾得回。
“经过我们的初步检测,凤凰湖的水质中COD和悬浮物含量高,色度严重,并含有多种氯代有机化合物……”
杨卫国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局长的长篇大论,说道:“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些一般是什么原因容易造成?”
“原因很多,不过……”陈局长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最常见的,就是造纸厂的生产废水……”
杨卫国面色凝重,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在缓缓吐出几个烟圈后,才慢慢说道:“凤凰湖周边,还有没有其他造纸企业?”
“据我所知没有了。”
“太阳纸业在凤凰湖边建厂后,你们环保局就一直没有对他们的排污情况进行过检测吗?”
陈局长苦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太阳纸业是市里重点引进的企业,向来都是郑局长一手抓得。”
杨卫国听完后微微点头,说道:“嗯,这几天辛苦你们了。不过形势很严峻啊,还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查明原因,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局长连连点头应下。
“杨市长,我觉得有些古怪。”车子缓缓开出一阵后,林辰暮突然对杨卫国说道:“我怀疑太阳纸业另有隐蔽的排污渠道,他们所谓的污水处理系统,只是为了应付检查。”
从太阳纸业出来后,林辰暮就一直在苦苦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知道。”双目紧阖的杨卫国淡然回答道。
“那你……”
“我当时怎么不说是吗?”杨卫国缓缓睁开眼睛,笑着对林辰暮说道:“我说了又有什么用?环保局的检测结果在那里,没有真凭实据,我说什么都没用。”
“多派些人去找,掘地三尺,我就不相信查不出问题来。”林辰暮忿然道。
杨卫国笑了笑,“太阳纸业是市里重点引进的企业吗?我们要是这样做,一旦查不出什么问题来,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更容易落人把柄。”
林晨显得有些沮丧,不过又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那我再折回去看看?”
杨卫国略作思忖后,又摇了摇头道:“回市里再说。”
林辰暮也点了点头。确实,这个时候人多眼杂,他突然下车肯定会引起别人的警惕。
回到市政府,林辰暮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下班回家之后,吃了饭,又看了一会儿书,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这才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在大街小巷里东窜西窜,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塞进了路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邮筒,这又才打车直奔凤凰湖而去。
等他抵达太阳纸业的时候,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虽说已经是夜里,不过太阳纸业里面仍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时还有拉货的车辆进进出出。林辰暮本想混进去看看,可太阳纸业的防护却极为严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周围找线索。可偷偷摸摸围着太阳企业转了一大圈,也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是自己想错啦?林辰暮很有些纳闷,正在此时,脑海里又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念头,那种念头似乎想要支配着他往一个地方去。
林辰暮呆了半晌,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错觉,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可此刻,心中却兴起一股强烈的欲望,脚步也似乎不由自主地朝着前面走去。
走出了约莫数百米,林辰暮发现自己距离太阳纸业却是越来越远,正有些生疑,却隐隐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异味。
林辰暮心头一动,当下便跟着味道传来的地方寻了过去,终于让他发现了一条极为隐蔽的排水渠,几乎被四周的杂草所遮掩,竟然和自己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此时沟内并没有任何污水,但那刺鼻的异味,还是不由令人发呕。
找到这条排水渠,让林辰暮是大感兴奋,然而,这种兴奋和欣喜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条排水渠就这么突兀地存在于此,距离太阳纸业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他顺着排水渠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进水的管道与之相连,和太阳纸业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难道这只是一根早已废弃了的排水渠?
就在林辰暮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不远处晃过几道光柱,然后就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林辰暮连忙将手电熄灭,找了一个隐蔽的藏了起来。
“妈的,这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就听有人骂骂咧咧道。
“我说二林啊,你他妈的别在这里唧唧歪歪了,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我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啊,你也不是没看到,那些湖里面飘满的死鱼死虾,这种事缺德啊,你就不怕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
“干我们屁事,缺德也是老板的事。我们就是个小喽啰,混口饭吃罢了。”
“唉,老板也是的,都那么有钱了,干嘛还这样干?”
“你懂个屁。我听小刘说过,厂里那套什么德国进口的污水处理设备,根本就是摆设,处理量小得可怜,运作的费用还高得吓人。以我们厂里的生产量来说,不多花几千万,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林辰暮眉头缓缓舒展,他的嘴角悄悄浮现一丝笑容。他几乎可以断定,太阳纸业肯定就是这次凤凰湖水被污染的罪魁祸首。可他们究竟是怎样排放污水的,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两个人边说边走,就到了林辰暮藏身附近的地方。只见其中一个人从地扒开地面上的东西,然后揪住什么望上一拉,就听“轰”的一声,地下便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林辰暮的眼睛不由得一下子就瞪得老大。他根本就想不到,这里居然还藏有机关。他隐隐感觉到,这似乎就是太阳纸业排污的关键。
只见一个人从中拉出几根偌大的管子,直接放在排污渠上,然后拧开了一个什么开关,汹涌而至的污水顿时便哗哗地倾泻在了排污渠里,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顿时扑鼻而来。场景居然和林辰暮脑海里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而令他震惊的是,这样子藏有污水管道的黑洞还不止一个,他数了一数,就这一片,就足有七个之多。而大量污水就通过那条排水渠,源源不绝地涌入了凤凰湖里。
林辰暮从兜里掏出一个相机来,偷偷拍了几张,正准备溜走,却听突然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
伴随着这个声音,唰的一声,几条雪亮的光柱同时射出,将林辰暮周围照得是宛如白昼。
被这刺眼的光亮一晃,林辰暮眯了一下眼睛,不由得伸出手去遮挡,可当他的眼睛稍微适应时,才发现,周围人影绰动。
“你是干什么的?”一个仿佛是带头的人厉声质问道。
“过路的,不行吗?”林辰暮心头怦怦乱跳,声音却是如此沉静,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过路?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明显不相信的语气。
“回城。”林辰暮一边回答着,一边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随时作好了逃跑的准备。
此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小声在那个带头的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这个人的目光从林辰暮的脸上滑过,冷笑了起来:“呵呵,原来是林秘书,不知这么晚了还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啊?”
林辰暮心头一沉,嘴上却装着糊涂道:“林秘书?什么林秘书啊?”
“抓起来!”
话语未落,几条人影齐动,朝着林辰暮扑了上来。
林辰暮将已取出胶卷的相机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脸上狠狠砸去,然后转身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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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渐进,林辰暮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他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四周尽是人声和鞋子践踏杂草的声音,无数的手电光柱乱舞,不时晃过林辰暮藏身的地方,他紧紧抱住树干,将身子尽量掩藏在茂密的枝桠里,连往下看也不敢,生怕树摇叶动,惊醒了下面如狼似虎的敌人。
此时就听有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妈的,一群废物,这么多人也抓不住一个人,我养你们来还有什么用?”
林辰暮心头一紧,他对这个声音一点也不陌生,即便此刻这个声音没有了白天时的和煦。他偷偷探出头去,居高临下,看见太阳纸业的总经理葛浩正在那里大声斥责着那一群人,细长的眼凶光闪烁,眼中似乎喷出怒火。
“老板你放心,抓不住这个林秘书,我刀子不回来见你。”一个大汉拍着胸口对葛浩说道,锐利的眼中杀机腾腾,满蕴着嗜血的光芒。
“抓到他老子要他好看,妈的,居然敢砸我的脑袋!”另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壮汉也是一脸地恨意。
这个人,林辰暮也记得,他的脑袋似乎就是给自己的相机给砸破的。那相机才买了没多久,现在想来,林辰暮都还觉得有些心疼。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葛浩沉着脸骂道,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软绵绵地没有多大的威力,但眼前这两个壮汉却是噤若寒蝉,再不敢吱声半句。
“把胶卷给我抢回来,人嘛……”葛浩那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寒彻入骨的可怖笑意,没有说话,直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林辰暮几乎骇得从树上掉下来,额头冷汗涔涔!
他根本就不敢想象,不过就是向凤凰湖里排放了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水,即便是被查实,也不过就是罚款停产的事,至于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吗?而这个葛浩,居然在厂子里养了那么多彪悍嗜血的亡命之徒,压根儿就不像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这让林辰暮心头又生出了许多的惊疑来。
难得这个太阳纸业里,还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一大群人散开,在树林里搜查开来,连每一个草丛都没有放过,却惟独没有想起,林辰暮此时正藏身在他们头顶之上。
一分,一秒,时间仿佛是如此漫长,每一秒钟都在煎熬着林辰暮那颗焦虑的心。
好不容易树下传来移动的声音,不一会人声远去。林辰暮赶紧想从树下下来,刚才没想到,不过等他们找不到人时,肯定会想起遗漏了树上的。
可稍微一动,阵阵晕眩便袭上头来,摇摇欲坠,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血一点一滴从衣服里渗出来,
这是他拼命逃走时,留下的伤。在那一瞬间,林辰暮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的潜力,居然打翻了几个前来抓自己的人,一路狂奔。而对方,则是穷追不舍。好在黑夜和这片树林为他提供了绝佳的帮助,要不然他恐怕早就难逃被抓的厄运。
“噗通”一声,距离地面不到两米的时候,林辰暮还是掉了下来,声音虽然不大,却惊得他心怦怦乱跳,耳朵也高高竖起,听着四周的动静。好在没有惊动其他人,这又让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挣扎着坐起,极缓慢、极轻地在移动,每一个移动伴随的都是痛入骨髓的颤抖,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努力屏蔽掉痛苦的感觉,扶着树干站起身来。
“看,这里有血迹!”有人突然大声叫道,随即其他人便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林辰暮的脸色顿时“唰”的一声变得毫无血色。他知道,这个树林并不大,只要对对方找到了蛛丝马迹,那自己就再也跑不掉了。
当即,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拼起最后一点力气迈开步子跑了起来,背后隐约还听到有叫骂声和纷沓而来的脚步声。
“跑,不停的跑!”
林辰暮现在脑海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气似被抽空.一阵阵晕眩袭击着他的神经,脚下更是软绵绵的犹如踏在棉花上,可林辰暮却以一种极为坚定的意志,不断鼓励着自己。耳边只听得到自己那粗重的喘息声,不过林辰暮的神经却依然绷得紧紧的。他不知道太阳纸业里究竟藏着什么非要将自己灭口的秘密,但却知道,自己要是跑不了,恐怕命都保不住了。
他还年轻,还有远大的抱负,还没有娶妻生子,他不想死。
“噗通”一声,脚下不知道绊着什么东西,林辰暮重重绊倒在地上,脸孔也和冰冷湿润的泥士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倒地的瞬间,林辰暮全身有片刻的虚脱,整个人介于昏迷和清醒的边缘,只想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整个脑海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着吹来的风送进耳里,那一瞬间,他就犹如是顿时从梦中惊醒了似的全身一颤。
危机还没有过去!
林辰暮一咬牙,爬了起来,往着高及人膝的草林一脚高一脚低踉跄地奔去,忽地一脚踏空,原来是个斜坡的边缘。疲惫欲死的林辰暮此时哪还能留得住脚?整个人顿时犹如皮球般从坡顶直向下滚去,也不知压断了多少植物横枝,头晕目眩,浑身散架似的。最后掉进冰凉的水里,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市委大楼三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围着椭圆形的会议桌,市委常委会议正在召开。
这是由市委书记吕庆东紧急召开的常委会,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几天东屏刚刚发生的大事,凤凰湖水质被污染和太阳纸业被群起激愤的民众围攻。政协主席黄逸林和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夏正安也列席了会议。
也或许是议题比较沉重的原因,在座常委都显得很是沉默,会场里,除了喝水的声音,就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看吧!”吕庆东喝了一口水,然后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后,放下茶杯,慢慢地说道。
他很是享受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就像是在放风筝,不论风筝飞得再高,线却始终拽在他手上,他想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想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时候收。
“凤凰湖是我们东屏的一张名片,更是一颗明珠,其重要性当然是不言而喻。不过现在连湖水究竟是怎么污染的,环保局到现在还没得出结论嘛。我认为还是要等到查清问题了,才能对症下药,盲目去做是不可取的。”市委副书记陶泽也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甚至他那胖乎乎的脸上,似乎都没有一丝扯动。
“等?我们能等,凤凰湖的水能等?老百姓能等?难道说真要到了凤凰湖变成了臭气熏天的污水潭,湖里的鱼虾全都死绝了,我们才坐下来想办法?”杨卫国压着火道。他就是看不惯东屏市委常委会这种什么事都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样子。当然,这恐怕也跟吕庆东书记的性格有关。
“那依杨市长你的意思,应该如何办?”陶泽似乎也不介意,只是笑着对杨卫国问道,不过那浑浊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别样的东西。
杨卫国也不去看陶泽那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弥勒佛模样的脸,沉声说道:“我认为很简单,第一,责成环保局尽快查清水质污染的原因,如果人员和设备不够的话,可以向省里申请援助;第二,暂时全面关闭凤凰湖周边所有的企业,禁止向凤凰湖内排放任何工业和生活污水,直到排查结束。以后力争在三至五年内这些企业搬迁出凤凰湖,让凤凰湖周边五公里范围内,不出现住家户和企业,以减少对凤凰湖的污染,真真正正将凤凰湖打造成为集旅游度假、水产养殖于一体的特色景区;第三,想办法为这次受损的养殖户提供一定的经济补偿和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尽快帮助他们恢复生产;第四,积极向外宣传和正确引导,树立消费者对于我们凤凰湖水产的信心……”
所有常委都看着杨卫国,仔细揣摩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看得出来,杨卫国对于如何解决凤凰湖的问题是下了苦功的,不仅着眼现在,就连以后的规划和对外的宣传各方面都考虑进去了。不过他还没有说完,却被常务副市长刘云强打断了。
“关闭凤凰湖周边所有的企业?”刘云强冷笑道:“杨市长,这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作了吧?难道凤凰湖水质的污染就一定和他们有关系吗?太阳纸业杨市长昨天不就带人进行过突检,不也没查出任何问题吗?至于搬迁,杨市长你知道凤凰湖畔五公里内有多少住户多少企业吗?别说他们愿不愿意搬,就算愿意,这又需要多少资金预算?”
杨卫国顿时沉默下来,拿起茶杯喝水,眼神有些沉。
说到这里,刘云强又一脸沉痛地说道:“对于这次凤凰湖水被污染一事,我作为常务副市长有很大的责任……”
“现在不讨论责任问题,而是大家集思广益,如何解决问题。”吕庆东一摆手,打断了刘云强的自我检讨,说道:“杨市长来之前,市政府的主要工作都是云强市长负责的,那你说说看,现在应该如何处理才好?”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吕庆东和刘云强不仅是在联手打压杨卫国,更是明目张胆地抢班夺权,看来是想要给这个新札市长一个下马威啊。杨市长这个二把手,看来不好当啊。
刘云强就笑了笑,说道:“我认为啊,杨市长的许多意见还是正确的,不过许多问题还是要区分来看,对于那种不上规模、不正规,排污却严重的小厂,该关的就一定要关,绝不心慈手软。可对于太阳纸业这种具有很高知名度,排污达标的企业,那我们还是要大力支持的……”
大家也没有说什么,人人都知道,太阳纸业以其说是张立江拉来的,倒不如说是刘云强一手促成的。听说刘云强和太阳纸业的葛总关系很铁,自然是要力挺太阳纸业了。不过能在常委会上这样有针对性地说,市长权威的弱势可见一斑。
杨卫国还是继续保持沉默,不过心里却是有些着急了。林辰暮昨天晚上就去了太阳纸业,可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另外……”刘云强颇有些深意地看了杨卫国一眼,话锋一转,又义愤填膺地说道:“昨天一部分养殖户因为误以为太阳纸业污染了凤凰湖,便非法聚集,恣意围攻太阳纸业,对企业的正常生产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另外,暴力抗法,打伤警员,破坏警车,这种行为是严重的犯罪。所幸杨市长昨天处理及时,这才并未造成更大的损失。但我认为,杨市长在对事情的处理上还不不够彻底。这种行为虽然其情可悯,却法理不容。我认为应该要进行严惩,要不然长此以往,我们政府的公信力如何维护?执法机关的威严如何维护?以后还有谁还敢来我们东屏投资办厂?”
会议室静寂了好一会儿,谁也想不到刘云强会突然发表这么一通言论。
杨卫国一听这话的味道可不大对头了,不是说如何解决凤凰湖污染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就扯到了追究养殖户责任上面来了。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市政法委书记楚建国也开口说道:“我同意刘市长的意见。养殖户们遭受损失的心理我能够理解,但暴力抗法,甚至殴打、扣押警员,毁损警车,这样都不进行处理的话,法律就失去原本的意义了,对那些坚守岗位的警员来说也不公平。”
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这种事情如果真要处理起来,恐怕引起的动荡会不小。
市委宣传部部长计秋伟皱了皱眉头,也说道:“这方面所有的报道都暂时封锁了。不过我担心还是会有某些人会将情况捅到省里去。上次济河公路大桥一事已经搞得我们很被动了,这次要再出点什么敏感的问题来,恐怕……”
刘云强的笑容顿时僵住,向计秋伟看去,却见计秋伟眼皮已经垂下,低着头,看不出他在琢磨什么。
其他人也有些讶异地看着计秋伟,宣传部向来是紧跟吕书记脚步的,可这次吕书记都还没有表态,计秋伟怎么就蹦出来啦,而且还和刘云强唱反调?难道刘云强的主意,并没有和吕书记事先沟通过?所有人又将目光转回到了吕庆东的脸上。
只见吕庆东思忖了片刻,又问杨卫国:“杨市长,你的看法呢?”
杨卫国却是沉着脸说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但我有理由相信,太阳纸业在这次污染事件中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建议,由相关部门牵头,组织技术人员对太阳纸业进行全面的检查。”
常委们一片哗然,都看着杨卫国。他们当然明白杨卫国的意思,如果太阳纸业真有问题,那么养殖户们围攻太阳纸业也就情有可原了,充其量是不够冷静的表现。不过这同时也把他自己逼上了绝路,一旦查实太阳纸业没有任何问题的话,他这个新任市长的威信,恐怕就被破坏殆尽。
吕庆东凝视了杨卫国一会儿,大概是不知道杨卫国哪来的信心,不过见杨卫国面色依旧那样平淡,吕庆东便微微点头:“就依杨市长的意见办,但如果查不出问题来,就按照刘市长的意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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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会议室,杨卫国的心情有些沉重。仅是从这么一个常委会来看,吕庆东的强势便一览无遗。他没说话时,其他人或许还能有不同的意见和见解,甚至可以发生极为激烈的争执,可只要他作出了决定,那立刻就是铁板钉钉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唱反调,即便是特立独行的军分区司令雷海涛,充其量也只是保持沉默而已。东屏市的市委常委会,似乎已经成为了吕庆东的一言堂,这种势头,确实很危险。
不过,通过这次短暂的短兵相接,杨卫国也看出来了,刘云强和吕庆东,其实并不属于同一个阵营。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合作和利用。吕庆东需要刘云强来制衡市长,插手市政府的工作,而刘云强也需要借助吕庆东来增强自己的话语权。被他们联手打压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既然不是铁板一块,那就有各个击破的可能。而其他常委,也并非没有各自的私心和利益,只不过也是迫于吕庆东的威严和强势,不得不臣服。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也难免他们不会倒戈一击。
而刘云强的心情也不好受。看起来他在常委会上炮轰杨卫国,显得很是风光,不过宣传部部长计秋华的意见,以及吕庆东最后的决策,都不由令他心头一凛。是吕庆东借此敲打自己,还是他一贯的制衡手段?刘云强不知道,因此,他虽然说着笑着和其他人一同离开,可要是仔细看,脸上的笑容却淡了许多。
回到市政府办公楼前,杨卫国却见吴文军站在阶梯下面和一个人说着什么,眼光却四处乱瞟,见到自己后急忙迎了上来。
“有事?”杨卫国眉头微微一皱。
“没,没事……”吴文军期期艾艾地说道,见杨卫国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杨市长,我一个同学在省报工作,刚才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是有人写信到省报去,说你太阳纸业门口肆意开枪恐吓群众……”
杨卫国心猛地一沉,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对吴文军说道:“来我办公室说。”说罢转身若无其事地走上阶梯。
吴文军步步紧跟在后面,心情却是异常沉重。市委常委会虽然才刚刚结束,不过他却是多少得到了些风声。这些年来东屏官场频频变动,对于许多人来说,站错队不吝于政治自杀。戴市长调走后,多少脑门上贴着“戴”字标签的干部被调整?要不是杨市长来得快,只怕自己也难逃这个命运。吴文军不会忘记自己前任离开市政府大楼时那落寞的背影。杨市长已经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要是连他都翻船了,恐怕自己也再无什么前途可言。
事情很简单,今天一大早,省报就收到了来自东屏的一封信,其中就大肆披露了杨卫国在太阳纸业面前开枪恐吓,并指使大批警力武装驱散群众,导致许多请愿群众受伤,并附上了几张当时的照片。照片虽说不是很清楚,却也能将当时的情况够看得真切。鉴于事情比较严重,而且涉及的还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省报并没有立马登载,而是让人员对此进行核实。而这个经手人正好是吴文军以前在党校的同学,因此,电话便打到了他这个地方。吴文军冷不丁地一听,后背一下被冷汗打湿。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而且最怕就是被人拿来大做文章。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就向杨卫国进行了汇报。
杨卫国听完之后,半晌没出声,过了许久才对吴文军说道:“谢谢你了吴主任,也替我谢谢你的同学,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杨市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吴文军连声说道,又面露忧色地说道:“杨市长,你看需不需要我去活动活动?”
许多事情,只要还没有盖棺定论,就还有操作的空间,只要你活动及时,找得到重量级的人物发话,那一切都好办。每年中央电视台的一些栏目,不知道要曝光多少事情,而因为活动及时而没有播出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连这个都可以活动,又何况是省报呢?
杨卫国却摆摆手道:“不用。”
回想起吴文军临走时那惊疑和惶惑的目光,杨卫国不由得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吴文军今天能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几乎是孤注一掷,将身家性命压自己身上的,如果自己真的完蛋了,他的政治生涯无疑将会宣告提前结束。可就这点小伎俩,就能让自己完蛋吗?
他不知道,资料是谁写的,相片又是谁拍的?当时的场面那么混乱,他情急之下开枪,要细说却有不妥之处,但想要拿这个来大做文章,却又似乎有些滑天下之大稽了。
杨卫国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办公室里静得出奇,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落在红木地板上,就好像斑驳的斑马线。
嘴里满是略带苦味的茶香,可杨卫国却似乎没有品出任何味道来。他不是在担心开枪的事,而是在脑海里盘算着下一步调查太阳纸业的计划。既然是破釜沉舟,那就不容许有半点闪失,倘若这一次仍然查不出太阳纸业的问题,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自己颜面,还有民心。
杨卫国也知道,自己作出这样的决定,会有怎样的后果,但真到了这个时刻,他的心却渐渐定了。或许人就是这样,未决定之前怕这怕那,患得患失,一旦真正下了决心的事儿反而无所畏惧。
颜面、权威,真到就比老百姓更重要么?
杨卫国慢慢走到窗前,“唰”的一声拉开百叶窗,阳光马上倾泻进来,亮得刺目。
他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市政府办公大楼的进出口,此时人来人往的,却始终没有见到林辰暮的身影。杨卫国不由得有些急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昨天让他去调查太阳纸业,这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他又怎么对得起林辰暮的母亲,又怎么向他们交代?
杨卫国一点点拉上百叶窗,慢慢走回了办公桌后,刚想要抓起办公室的电话拨打,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吕庆东打来的,请杨卫国去他办公室。
这刚开完会,吕庆东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难道是为了省报的事?
杨卫国满腹惊疑地来到了吕庆东的办公室。虽说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权力欲望极强的老人,可就目前的形势下,他还必须依靠吕庆东来开展工作,至少是在自己的权威和势力还没有建立起来之前,他不得不暂避锋芒。
吕庆东的办公室和杨卫国的如出一辙,要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色调更沉重一些,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就仿佛是面对吕庆东一般。
杨卫国进去的时候,吕庆东正在沏茶。
吕庆东喜欢喝功夫茶,尤其是自己泡的功夫茶,这在东屏是出了名的。也有不少人投其所好,花大价钱搞来不少名贵珍稀的功夫茶具,吕庆东赏鉴一番后,却向来是不会收取的。而执意要送的,无不被他连人带东西都赶出门去。
“坐!”吕庆东先在办公室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指着自己身边对杨卫国说道。
杨卫国笑了笑,吕庆东并没有选择在办公椅上和自己面对面的交流,这让他的心理多少好受一些。他坐下刚要说话,却见吕庆东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他面前,说道:“先品茶,再说事儿。”
难得吕庆东会请人喝茶,杨卫国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端起茶杯随意的咂了口,也没分出味来,便听吕庆东说道:“这泡茶啊,除了茶叶和水质之外,最要讲究的就是火候,如果火候不够,就泡不出一壶好茶来。”
杨卫国看了他一眼,心里渐渐有了谱,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呵呵,我对茶不是很懂,不过也觉得吕书记说得很有道理。但很多时候,口渴得不行了,却又没有那个时间去慢慢烧水沏茶,还不如痛痛快快灌饱一肚子白开水来得实在。”
吕庆东手一滞,沉默片刻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杨市长,你对太阳纸业的情况了解吗?”
“不算太了解,也就之前大致看过一些企业的资料。”
吕庆东就点了点头,稍顷之后又说道:“太阳纸业的老总葛浩是省人大代表,而他二舅,是省委组织部的姚部长。”
杨卫国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葛浩能够将太阳纸业做得如此规模,想当然也有不俗的背景,不过他却没想到,会如此惊人。这个姚部长杨卫国也知道,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当初自己从首都来华川时,接见自己的就是这个姚部长。他还记得,这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人,脸上几乎看不到半点表情。
见杨卫国没有说话,吕庆东又说道:“姚部长今天早上给我打个电话。”
杨卫国的眼神就是一凝,他刚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听吕庆东说道:“我给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给你施加压力,更不是阻止你去调查太阳纸业。只不过是想你在做事之前,尽量做好各种准备。”
杨卫国明显一怔,他压根儿就想不到,吕庆东会给自己说这些,他又有怎样的目的?不过嘴上却也说道:“谢谢吕书记,我……”
吕庆东却是摆了摆手,似在和杨卫国说,又似在自言自语道:“我在东屏这地方一待就是十三年,东屏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不想有任何人伤害到它。或许,你是对的,老是想着火候,反倒是多了许多牵绊……”
杨卫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吕庆东的话,再看他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儿。
就在此时,杨卫国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杨卫国先是朝着吕庆东致以不好意思的笑之后,这才站起身来朝着窗户边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接通了电话。刚开始,眼神里流露出几许欣慰的神情,可很快,他的脸色大变,然后提高声音问道:“你确定吗?”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怎么说,杨卫国挂断电话后,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吕庆东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茶,目光却不时瞟过来,心里也在揣摩,是什么样子的电话,能让杨卫国如此失态?
过了一会儿之后,杨卫国又走了回来,对吕庆东沉声说道:“吕书记,刚刚接到的消息,太阳纸业不仅是凤凰湖水受到污染的罪魁祸首,而且还可能有其他重大问题……”
听杨卫国说完,吕庆东也是不由得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慢慢擦拭,似乎也在平缓着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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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阿暮,为你大难不死,干一杯。”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王宁辉一边有些猥琐地看着舞台中央随着劲爆乐曲摇摆的衣着暴露的女孩儿,一边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林辰暮大声说道。
他是林辰暮的好友兼死党,当初在大学时两个人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连裤子都可以换着穿的好兄弟。大学毕业后,林辰暮进了政府机关,当一个小小的科员,而王宁辉则是去了老爸的建筑企业,准备子承父业。企业规模不算大,不过也足以让他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家伙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勾三搭四,一见到美女就挪不开步子了。上次要不是他“见色忘义”,将林辰暮一个人丢在酒吧,估计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还喝?”林辰暮面露苦色,心有余悸地说道:“上次要不是喝多了,能让车给撞了?”
在医院躺了足足二十多天后,林辰暮总算是康复出院了。这再要躺下去,他都要担心浑身上下会不会给生锈了。可即便如此,也让院方对他身体恢复的速度是大感惊奇,倘若不是各项检查指标都显示他已经痊愈,那些医生们还真不敢相信,当初他被送来时,除了颅骨裂伤外,胸腹也受创严重,一度危及生命。因此,但凡看过他病历资料的,无不啧啧称奇。
这期间,陈天德也证实了林辰暮确实因车祸住院的事实,不过他却始终没有来看望过林辰暮,倒是科室里的同事相约来看过他一次,还带了不少东西。而除此之外,跑得最勤的,也就是王宁辉了。拿这厮的话来说,是要将功补过,可林辰暮却始终怀疑这家伙不是来看自己,而是来泡漂亮的小护士的。要不然怎么每次一见到小护士,总是两眼发光,屁颠屁颠地贴上去大献殷勤?而且为了哄对方开心,还添油加醋地将自己曾经的糗事大肆宣扬出来,搞得后来那个小护士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从始到终,林辰暮一直就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是因为救人才被车撞了的。那件事情,或许就只是深藏他心底的一个梦吧。
“那该死的家伙,撞了人就跑了,真他妈王八蛋。那些交警也都他妈的窝囊废,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一提及那场车祸,王宁辉就气不打一处来,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恶狠狠地道:“不过没关系,老子迟早把他给揪出来,大卸八块。”
林辰暮眉头微微一皱,“你去找过楚芸珊?”
“找了。”王宁辉大大咧咧地答道,可一见林辰暮那犹如锋刃的眼神,又嘿嘿讪然笑道:“别那么紧张嘛,我又没给她说出事的是你。”
林辰暮瞪了他一眼,才低下头继续喝酒。
“我说阿暮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人家楚芸珊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十足的美女一个,你怎么就看不上眼,连自己出了车祸也不让我告诉她?你可不知道,那些天你电话打不通,她一个劲儿地给我打电话,老是问我你的情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有啊,她老爹可是东屏的政法委书记,你混官场的,要是和她搞上关系了,少说也能少奋斗十年,嘿嘿,到时候哥们儿不也能沾沾光……”
林辰暮刚开始脸色微微有些苦涩,可看着王宁辉笑得极为猥琐,不由骂道:“滚,我可告诉你,少掺和这件事。”
王宁辉缩了一下头,又诡异地笑道:“我可不敢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不过楚芸珊之前给我打电话说过的,今天也要来酒吧。”说到这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之后冲着林辰暮挤眉弄眼地笑道:“我看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应该要到了。”
“靠,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林辰暮一听就急了,站起身来就想要离开,此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耳畔就响起了一个清脆却又略带微嗔的声音:“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啊?”
人还没到,漫天的怨念就铺面而来。
林辰暮浑身一僵,随即脸上又露出了些许苦笑,此刻他完全能感受到楚芸珊的目光就刺在自己背上。
缓缓转过身来,却见一个身穿黑色连衣裙,非常时尚高挑的女孩儿站在自己身后,身材错落有致,那宜喜宜嗔的娇艳,饶是刚才一心只想离开的林辰暮也不由得一阵目眩神移。
“没有,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林辰暮支支吾吾道,目光也略微有些躲闪。
虽说他一直都尽量躲着楚芸珊,可别人既然都来了,那个要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楚芸珊也是林辰暮的大学同学,她有一个好老子,父亲楚建国是东屏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在东屏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林辰暮也曾经远远见过几次,五十来岁,长着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面部轮廓极为硬朗,不苟言笑的脸庞显得冷厉而又干练,让人望而生畏。楚建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想她走仕途,而蒋芸珊也属于那种没什么野心抱负的小女人,因此,大学毕业后在蒋庆东的安排下进了东屏一所中学当老师。
“是啊,你来了他怎么舍得走?”王宁辉不合时宜地将那张猥琐的脸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楚芸珊一番后,又暧昧地笑着打趣道:“我说芸珊,今天打扮得这么性感漂亮,你就不怕一不小心招来色狼啊?”
“我看你就是一个大色狼。”楚芸珊不满地白了王宁辉一眼,目光又落在林辰暮身上,仿佛全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前段时间你去哪啦?怎么电话都打不通?”语气中略微带着些责问,可眼神里那浓浓的关切之意,却是怎样也掩饰不住。
林辰暮却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瞥了王宁辉一眼,王宁辉连忙使眼色道他什么都没说。他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单位派我去硖石乡调研,那里没信号。”
“硖石乡?”楚芸珊眉头一皱:“你们那个什么陈主任又为难你?”
林辰暮不受主任待见的事,她也不是一次两次听说了,好几次都想要出面帮忙,却又担心触痛了林辰暮的自尊心。大学同学几年,楚芸珊深知林辰暮的秉性,这要是搞不好帮了倒忙,那可就更糟了。
“那倒不是!”林辰暮连忙解释道:“是我主动请缨去的,整天在办公室里也待烦了,硖石乡虽说偏远贫困,不过却是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出去走走也是一件好事。”一边说着,林辰暮也不由得悲哀地发现,在机关一年多,别的没学到,谎话却是随口就来,连草稿都不带打的。
楚芸珊当然不信,虽然她没有在仕途里打拼,可因为父亲的缘故,对于官场里的许多事情也有所耳闻。对于机关干部来说,下去调研确实是一件肥差,就算你在机关啥也不是,可到了下面,也是鼻孔朝天的上差了,下面谁敢不小心伺候着?可这硖石乡却不一样,穷得叮当响不说,人还剽悍无礼,大大小小的干部都不好相处,每次上面下来人不是叫穷要钱就是一肚子牢骚,大家一听到那个地方就头疼。因此,被派去硖石去调研,无异于是发配。可心思细密的蒋芸珊不仅没有追问下去,反倒是露出了些许神往的表情,颇有些跃跃欲试地对林辰暮说道:“那下次你可要叫我一起去啊。我也好久都没有去爬山了,呵呵,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林辰暮一听这话心头不由得暗暗叫苦,恨不能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麻痹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只不过也只能勉力笑着道:“好啊,下次有机会一起去。”话还没说完,便瞥到王宁辉窝在一旁掩嘴偷笑,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恨得是咬牙切齿,要不是楚芸珊在旁边,他肯定一脚给踹过去。
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楚芸珊倒是开心不已,脸上不知道是由于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红扑扑的,煞是诱人,就连附近的人都不禁看了过来,只是有的含蓄些,有的则显得肆无忌惮。林辰暮却是如坐针毡,好几次都给王宁辉递眼色,哪知这厮却是和楚芸珊打得火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气得他是直翻白眼。
又聊了一阵后,就在林辰暮纠结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先开溜的时候,楚芸珊犹豫片刻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来递了给他。
“哇,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情……”林辰暮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宁辉脸上就露出了一副暧昧的表情,话还没说完见林辰暮表情不善,又紧闭上了嘴巴,不过却一把抢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翻开来一看,嘴里还念叨着:“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刚念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惊疑地看着楚芸珊。
林辰暮也有些不解地看着楚芸珊。
楚芸珊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又把东西从王宁辉手里抢了回来,递给林辰暮道:“我爸书房里有不少这些资料,我想你平日工作估计用得上,没事时就做了一些剪报……”
王宁辉闻言是大吃一惊,可很快又暗中冲着林辰暮竖了竖大拇指,那意思是:“兄弟,你牛!”
林辰暮也是不由大受感动。
他知道,以楚芸珊的性格来说,对那些枯燥乏味的资料压根就没有半点兴趣,可她利用自己老爸是市委领导之便,将那些重要的信息和资料及时整理下来,却是帮了自己大忙。虽说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还够不上级别去研究国家政策导向,可如果能够未雨绸缪,工作中不论是数据还是资料准备上快人一步,贴合领导的意图,自然更容易出彩,让领导刮目相看,出头的机会也就更多。
一时间,林辰暮就好像是喉头被打了结,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汇聚成了两个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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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几盆姹紫嫣红、随风摇曳的盆花,为严肃古朴的办公室增添了几分生气。
杨卫国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他这间办公室,是新装修出来的,毕竟前市长戴庆光走得并不光彩,而官场里不少人都有这样子的忌讳,下面办事的人当然不敢懈怠。因此,这种事情虽说有些劳民伤财,却也逐渐成为一种潜在的惯例,即便杨卫国其实并没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去说什么。
办公室的面积不算太大,和外间秘书的办公室合起来大概也就四十个平米左右,别说和他在沿海城市任职时的相比,就算是首都部委里的办公室也比这个大了许多。不过论及装修,却极为豪华大气,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光可鉴人的实木地板、红木办公桌椅、真皮沙发,无论哪一样都彰显了富贵和奢华,让人根本想不到,外墙斑驳的大楼里,会是如此富丽堂皇。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杨卫国却不由得有些气闷。来东屏整整一个星期了,大会小会开了不少,可工作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一想到吕庆东厚厚镜片后那眯成一条线的浊眼,那不可琢磨的意味儿,杨卫国就不由怏怏地骂了一句:“老狐狸”。
从地方到中央,杨卫国的仕途生涯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对手,却从来也没有如今这般感觉有心无力。吕庆东脸上似乎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和蔼可亲的笑容,说话更不带一丝火气,就真的好像等待退休的老人,但事实上却是一个老谋深算,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将手中的权力看得极重,就好比护食的狗一般,一见到别人想要靠过来就呲牙裂嘴。其他那些老油条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官话套话一筐一筐的,经常还顾左右而言他,就没有一句实在的。尤其是常务副市长刘云强,别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实际上吕庆东之所以能够架空戴庆光,他可谓是居功至伟。
杨卫国知道,上头在下一盘棋,东屏虽小,在棋局中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然而自己在东屏没有一点儿根底,情况也不是很熟悉,两眼一抹黑,虽说看起来是一市之长,风光无限,可陷入了这些人编织的大网里处处受掣肘,浑身力气却也无用武之地。看来啊,棋从断处生,自己还需要一个好的切入点。急不得啊。
何况自己头上还顶着一个“代”字。
想到这里,杨卫国不由觉得有些烦躁,点了颗烟,默默思索着。
就在此时,就听有人敲门。
“请进。”杨卫国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坐回位子上,顿时又恢复了原有的神采。
门被推开,然后就见办公室主任吴文军带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杨市长脸上带着一种威严的同时,嘴角却闪过一道掩不住的喜意。
“杨市长,他就是林辰暮。”吴主任用林辰暮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小心翼翼又略微有些谄媚的口气向杨卫国介绍道。
“呵呵,辛苦你了吴主任。”杨市长抬头看着吴主任笑着说道。
来东屏之前,杨卫国其实就已经研究过吴文军的档案。自己刚来东屏,暂时还没有撤换办公室主任的想法,中途换市长,对于市政府来说,已经是一场很大的波动了,很多人都惶惑不安。目前的一切运作,还是保持稳定为好,趁此机会也多观察一下这个吴文军,看这个人是否能堪大用。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吴主任连声答道,心里却好比是三伏天喝了杯冰水般舒畅。杨市长的表情似乎从来都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但吴文军清楚地确定,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没有表情变化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满意和欣赏的神色。
不过吴文军却没有得意忘形,而是继续保持着那种恭谨的神情,请示过杨卫国没有其它事情后,回头叮嘱了林辰暮几句,这才先行告退了。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将门拉了回来。然后就在外间的秘书室里守候着,随时等待着杨市长的吩咐。
细节决定成败。他吴文军能走到今天,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就是林辰暮?”杨市长坐在办公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林辰暮。
杨市长到任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林辰暮却因为住院的缘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外表看,杨卫国脸孔瘦削,鼻梁高隆,和一般人也没什么区别,但站在他面前,却很快就能感受到他带来的压力,炯炯的目光时刻紧紧注视着你,好似你的一切想法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是,我是。”林辰暮有些局促地答道。饶是之前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他面对杨卫国时,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敬畏,却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原本已然平息的心不由得又怦怦乱跳,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好。
“呵呵,不用紧张,坐!”杨卫国笑着道。
林辰暮有些手忙脚乱地坐了下来,别提多么紧张了,手心全是汗,头脑更微微有些眩晕,甚至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了几年啦?”杨卫国问道。
“一……一年半!”林辰暮结结巴巴地说道。
杨卫国见他还是紧张,话题一转,就笑着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林辰暮脸涨得通红。
“那可不行,还是要加把劲儿。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可也不能都打光棍啊,呵呵。”
……
聊了一会儿家常,林辰暮也渐渐松弛下来,他也觉得,这个杨市长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就凭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风范和亲切和蔼地态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抗拒和他亲近的。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不是很难过,于是倒也和杨卫国有问有答起来。
随意和林辰暮闲聊了一阵之后,杨卫国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你妈妈的风湿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不过遇到刮风下雨还是疼得厉害……咦,您怎么知道?”刚说到一半,林辰暮是吃了一惊,抬头惊讶地看着杨卫国,不解地问道。
杨卫国笑了笑,慈祥地看着林辰暮问道:“小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你?”林辰暮是大感愕然,双目死死地盯着杨卫国,似乎在脑海里努力搜寻有关他的一切。
杨卫国也不着急,而是亲自站起身给林辰暮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然后坐下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也闪过一抹发自内心的欢悦之意。
林辰暮思绪了半晌,终于心头一动,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卫国问道,“你是……大……大眼叔叔?”
听到林辰暮叫出这个已经在记忆里尘封许久的称呼,杨卫国就笑了,不知不觉间,脑海中久远的一幅画卷突然浮现出来,竟然是那么清晰,就仿佛是发生在昨天一般。
“大眼叔叔,真的是你?”林辰暮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然间发现,高高在上的杨市长居然是那个任由自己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撒尿的大眼叔叔,而是那久违的情绪像是决堤的大河汹涌而来,难以抑制。
“这几年,你们都过得好吧?”杨市长颇有些关切地问道,心中也颇多感慨。他隐隐在林辰暮的身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和略带弧线的嘴角,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辰暮没有回答,嘴角却扯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能过得好吗?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了母亲那单薄的肩膀上,生活也日渐拮据。每每看到母亲风里雨里地去外面忙碌,甚至去医院卖血来凑集自己的学费,林辰暮心里便特别不是滋味,还曾经一度萌生了退学的念头。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节假日时,他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出去打短工。他还记得有一个暑假,自己在一个砖厂打工,顶着烈日搬一天的砖,也就挣五块钱。可当假期快结束的时候,他去找老板结账,才发现老板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砖厂也打给了别人。那天,他蹲在砖厂的门口,哭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哭了,哭得极为伤心,又是那般无助。
……
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许多经历,却依然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底。
见到林辰暮的表情,杨卫国多少也能猜测出林辰暮一家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好,他轻叹一声,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当初我出差回来,才发现你们已经搬家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们,却始终没有线索。呵呵,没想到,你们居然搬到这里来了。要不是这一次正巧来东屏任职啊,我还真不知道。对了,你妈妈呢?什么时候我可要去看看她。唉,都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说到这里,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缅怀的神色来。
说起这个来,林辰暮心头也是颇多惊疑。在他记忆中,搬家可谓是家常便饭,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三五年,母亲就会带着他搬一次家,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而每次到这个时候,总是林辰暮最伤心的时候,因为那意味着他又将和自己的好朋友分开。每次问母亲为什么总是搬家,她却总是抹着眼泪一语不发,久而久之,林辰暮也就不再问了,而是把这些疑问统统都埋在心底。
这种漂泊流离的生活,直到自己考上华川大学才告一段落。
“我妈还住在平海农村,整天闲不住就折腾那几分地,我想接她来东屏她也一直不愿意。”林辰暮很有些无奈地说道,看得出来,他对于母亲的许多行为和想法都难以理解。不过他随即又问道:“对了,玉茹婶和可欣妹子呢?她们没和你一起来东屏吗?”
“呵呵,这边还没安排好,她们还在首都,过一段时间才来。你婶和可欣要是知道你在这里,肯定会高兴死……”
林辰暮脑海里不由出现了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整天跟在自己身后“暮哥哥”、“暮哥哥”叫着的小女孩儿,也不禁笑了。
又聊了一阵之后,林辰暮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问道:“杨叔叔,你这市长不太好当吧?”到了此时,他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番杨卫国,虽说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是岁月在他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耳边的几根白发昭示着看似政坛上春风得意的背后隐藏的艰辛。
杨卫国就笑了,用手指了指林辰暮说道:“你这臭小子也取笑我?”说罢他又轻叹了一口气,“东屏这个市长确实不大好当啊,不过,我一定会当好的!”
杨卫国的话铿锵有力,他拍了拍林辰暮的手,大声问道:“小暮,敢不敢和我一起淌这趟浑水啊?”
“故所愿也,不敢请尔!”林辰暮迎着杨卫国炯炯的目光,坚毅地说道。
两人便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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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湖大队?”听到这里,林辰暮有些惊疑地问道:“乡里成立这些组织,不需要向市里报备审批吗?”
“都是不占编制的组织,当然不需要向市里报备审批了,反正他冯大勇一个人说了算。类似于这护湖大队的组织,乡里还多着呢,基本上的安插的都是他冯大勇的亲戚老表。”郭明刚有些忿忿地说道,似乎这些东西在他心中压抑了许久,这才有机会一吐为快。
“没有编制?那经费和人员工资,又从什么地方出呢?”林辰暮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一部分费用从乡里财政支付,其余的就通过向村民们强行摊派。比如说乡里成立的治保大队,每个月乡里每户村民都要缴纳三块钱的治保费,再比如这个护湖大队,凤凰湖边所有养殖户,都要承担每月二十元的管理费用,不缴纳的就取消承包养殖的资格,大家对此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真有这事?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林辰暮闻言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乱设名目自行收费,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和中央三令五申的政策是严重相悖的,这个冯大勇,真有那么大胆?
“嘿嘿,你们高高在上当然不知道。反正冯大勇也是吕书记身边的红人,从上到下谁敢管?以前也不是没有村民去市里告状,反应情况,可信访办总是再三推诿,而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棠湖乡里。冯大勇就会派人去把告状的人抓回来,不仅是把人痛打一顿,而且还把别人家的房子都给扒了,直到现在这家人都没房子住,只能在湖边搭了个窝棚暂且度日,一到冬天,那个冷啊,我简直都有些看不过去。”
“那他们就不再修房子?”
“怎么修?修一次扒一次,冯大勇都放出狠话来了,就是要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了他的下场。害得乡里其他人没一个敢收留这一家人,都怕引火烧身。你说还有人敢去反应情况吗?”郭明刚冷笑着道。
“还有,自从凤凰湖承包给各个养殖户养殖水产后,湖上就已经全面禁捕,但事实上,冯大勇的一个侄儿,却一直都在大肆捕捞……”
听着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断从郭明刚嘴里说出来,林辰暮是大感惊骇。这样听来,这个冯大勇在棠湖乡,简直就和一个土皇帝没什么区别,胡作非为,却没有人敢管,这和他平日里所见所想的,完全是两个极端,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了。如果是换在以前,他听到这些肯定是义愤填膺,恨不得能做点什么,将这种人绳之以法,可身处如今这个敏感的位置上,他却不能不多想一些。
稍微冷静了一下,林辰暮隐隐觉得,郭明刚之所以带自己来这里,其目的根本就不在于和专项补贴被截留一事撇清关系,而是有更大的图谋,这个图谋,就是冯大勇。可是林辰暮,却并不想成为被他利用的枪。
就眼下的形势来看,吕庆东比较低调收敛,杨卫国在一点一点增强自身权威,展开工作的同时,也尽量不去触及吕庆东的底限,以免引起他的极力反扑,从而打破目前的平衡。可冯大勇可是吕庆东的亲信,一旦要动他,无疑就会和吕庆东彻底撕破脸皮,明刀明枪地对着干,这无疑和杨卫国目前的计划背道而驰。何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市长和书记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即便是最终斗争胜利了,从长远来看,对杨卫国也不利,毕竟触及太多人的利益,留下的名声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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