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沉默着,霍沄琛眼底浮起几分玩味:“殿下不说话,是不敢招惹人呢?还是被美色所惑,胳膊肘往外拐了?”
“表哥勿要胡言乱语。”萧君煜淡定移开目光,霍沄琛撑着桌子凑近他,似笑非笑:“今日巧遇安定侯,与想象之中截然不同,没有凶神恶煞的面孔,反倒生就一副惊为天人的好皮囊,殿下这端方君子,见了难道不会生出恻隐之心?”
萧君煜:“蛇蝎美人一个,如何能让人生出恻隐之心,表哥可别看他表面白衣风光霁月,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私下里其实就是……。”
话到这里突然停了,化为几声轻咳。
霍沄琛唇边笑意愈浓:“殿下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莫不是表面风光霁月,私下里,却欲对殿下,行不轨之事么?”
“……。”
萧君煜脸色可疑地红了起来,但转念一想两人之间除了搂搂抱抱外,便并无什么出格的举动,因此背脊还算挺得笔直:“表哥勿要胡乱猜测,孤的意思是说,安定侯私下里,其实并无表面那般清冷孤傲,挺……。”萧君煜搜肠刮肚,勉强找出一个可以夸赞对方的词:“随和。”
这两字说得他自己都觉得违心,霍沄琛敛起唇边笑意,神色复杂地看了萧君煜一眼,忽而道:“殿下觉得,一个人几年不见,会变得面目全非吗?”
萧君煜看他,默然不语,他知道霍沄琛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说秦晏安完全没有少时阿黎的模样,也没有镇北王或者镇北王妃之间一点相似的影子。
十年,真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找不到昔日痕迹,可对方那熟稔的语气和让人下意识想靠近的心,却恍惚有种年少如昨。
……究竟是该感叹岁月弄人?还是该感叹世事无常?
萧君煜侧目望着那棵梨树,轻声开口:“或许,是故意为之呢?”
霍沄琛看他。
萧君煜冷静分析:“沈氏一族虽覆,可那卷宗上的铁证还在,所以这世间,还是容不下沈氏人,若是安定侯的样貌让人瞧出几分端倪,势必会惹来麻烦。”
“所以,殿下的心里,十分希望他能是黎轩,对吗?”
霍沄琛定定看着他,眸色幽深,萧君煜忽地自嘲一笑,俊美的容颜露出满是毫不遮掩的忧伤和自责。
“孤不知道,沄琛,孤好怕,怕他是阿黎,又怕他不是阿黎,我此生不愧天地,不愧父母,不愧臣民,唯独有愧于沈氏一族。”
他嗓音忽然哑得可怕,带着悲怆:“先是害得阿黎为我以命换命,后又害得沈家为我九族被诛,沄琛,表哥,你说……阿黎会怨我吗?他以命换我生,我却……累他亲人殒命。”
萧君煜的意识渐渐飘向远方。
他恍惚看见,梨花树下少年携着春光,是那般明媚放纵,向他天真一笑,后来的后来,梨树仍在,却觅不到了那抹春光。
在后来,有血自刀锋落下,滴答,染红了漫天白雪……
萧君煜犹清楚地记得,沈家伏诛时,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几乎要将世间给蒙蔽住。
可雪再大再纯净无暇,也洗涤不了长安城的血。
……碧落黄泉湍急,生死错落参商,才方知,人世变幻有多无常。
…………
今晚的月依旧很圆,也很亮。
秦晏安回到候府,林伯捧着个竹篮递到他面前:“侯爷,这是东宫的人送来的,说是给侯爷您尝尝鲜。”
林伯心底暗自纳闷,要说太子想拉拢人心吧,怎么说也应该送些金银珠宝或者奇珍异宝,而不是送几个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