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托腮撑着小脑袋趴在床上,想着想着也不知何时睡着了,等她被喊醒,爹娘做好了晚饭。
昏黄的油灯下,摆着几碗冒着热气的刀削面。
她爹正佯怒一巴掌轻拍在弟弟手背上:“等人齐!”
她娘瞧见她出来,更是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大丫头,快来吃面,今个咱们也吃个好的。”
妇人面庞温和,满目慈爱,弟弟妹妹更是扬起小脸欢喜叫着她姐姐,童真清澈的眸子里,尽是对姐姐的崇拜。
梦幻的暖色调衬的气氛格外温馨平和,周沫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落入这个陌生的时空,哪怕她很想感同身受,但她始终不是原主。她拥有前世的记忆,拥有现代的思想……不真实令她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此时宁静的夜,温馨的火光下,一碗碗热腾腾的面条,一双双瞳孔倒映着她的影子,大家都在等她,真真切切的亲情贴心而来。
周沫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融入这个家,成了彼此的牵挂,与这个世界有了牵扯,有了存在的意义。
周母见阿沫没有动筷子,不禁道:“可是没睡醒?要不吃了歇会饭,再去休息。”
周母方才舍不得叫大女儿起来,作为长姐,阿沫这些天忙里忙外也该好好歇歇。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好求的,只愿意子孙后代一生平安无病无痛,如此便好。
周沫摇了摇头,扬起笑脸吃面。
娘亲做的是刀削面,刀削的薄片上头撒着剁成末的蚂蚱肉还有蒜末,似乎用了少许大油泼过,还有阵阵油渣子的香气。
周沫只觉得胃口大开,一口下去除了味道淡了些,竟然格外的爽口,和面醒面擀面削面煮面都讲究技巧,可见她娘亲下足了功夫。
周青青和周云也在旁不住道。
“娘,真好吃。”
“有娘亲的味道,真好吃。”
周沫不住的点头,不会说话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大口大口傻乎乎吃着面片。
明亮的月光洒落清辉,落在周家二房的院子里,映照着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身影,一夜祥和。
……
两天后,八月初九。
村里基本上已经收完了粮食,听说苏家的地有不少人前去帮忙,貌似是为了启蒙的事。
马上就要八月十五,家家户户要么在地堂晒谷,要么在村里的大磨坊排队打谷、磨面,等着卖了闲钱或者打了粮食,庆贺中秋佳节。
她家收粮的早,所以官府的人一来,便早早交了田税,瞧着白花花的大米被收走,别说爹娘,就是她也狠狠的心疼了一把。
这一粒一粒都是老百姓的血汗!
天天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大白米饭,可是不少穷人家的梦!
因为懒得将大米拉去城中售卖,农户基本上都会卖给官府,尽管不能抬价,极少数还会被贪心的官差压低一两文钱,但能省去不少麻烦。
换了银钱,翌日一早,她爹和大伯就带着奶奶去看病。
林里正更是借了驴车,让他们载着老人家看病。
可西河村是云泽县最为偏僻的小村子,山路十八弯,哪怕是坐驴车,也要近一个时辰才能赶到县城。
她爹原本是不打算带她去城里,不过在她的坚持下,她爹也就同意了。
驴车很小,顶多容纳四五人。
一路奔波奶奶肯定是坐不住,加上奶奶身子骨不好,只能躺在板车上,所以位置并不阔绰,颠簸一些便很容易摔下去。
秋日晨起风还很大,大伯娘给奶奶取了件被子盖在身上。
驴车虽不快,但比徒步强多了,天不亮便出发,去到云泽县时天已是大亮,穿过一道宏伟布满岁月的高墙,周沫终于来到了古代的城镇。
布满青苔的石板路,街道两旁叫卖的货郎,刚营业敞开大门的商铺。
往来的百姓,多是粗布麻衣,不过比他们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强多了,也有衣着光鲜锦衣绸缎的公子和女郎。
周沫看什么都新鲜,不过没有人会理会他们这些刚进城的乡下人,不说衣着打扮,光是这黑扑扑的脸蛋就透着一股穷酸劲。
一行四人,终于停在一家名叫“宝安堂”的医馆门前。
老周家从来没有上过医馆,女人生孩子、小毛病都是找隔壁村的医婆,老爷子从摔下来走的太急,也不曾请过大夫。
今时今日,周福生兄弟俩还是头一回来医馆。
兄弟俩啥也不懂,还是林里正说云泽县就属宝安堂大夫医术最好,这才来了宝安堂,可瞧着好几扇雕花木门,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沫捏了捏眉心,指了指中间这道门。
很显然左边的是上药包扎区,右边的药房拾药区,中间的才是大夫坐诊区。
兄弟俩这才跟着周沫进了宝安堂,大伯背着奶奶,他爹则是紧张兮兮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无措拘谨的样子。
周沫叹息一声,要是她会说话就好了,就怕爹和大伯问不妥当。
若干年周福生还从未见过这般气派的房子,吊高的房梁、宽阔敞亮极了,门庭若市的医馆来的尽是有钱人,就连小娃娃也是穿金戴银。
他一个寒酸的乡下人,会不会被赶出去?
今个他和大哥,还特地收拾了一番。往日在家,两兄弟都是茅草鞋出门,眼下穿的还是往年过年才舍得穿的千层底。
周福生和周福贵兄弟俩,进了屋已不知何处下脚。
两人正愁着,就瞧见周沫笑意盈盈朝一个小童走去。
周沫不知道古代看病流程,正巧看见一个小医童,便走了上去。她也不多比划,行了个礼,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大伯身后背着的奶奶。
小医童这才恍然大悟:“你是个哑巴,要给老人家看病,我说的可对?”
周沫连连点头,又双掌合十指了指前头坐诊的大夫。
小医童托腮:“今日大夫坐诊,瞧你们也是头一回来,姑且先等着,等会人差不多了,我再叫你们进去。”
周家几人这才欣喜点头,小医童瞧着老人家精神头不太好,特意给拿了张靠椅过来。
医馆人不少,等了两刻钟才被叫了进去。
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探了脉搏翻了眼珠子看了舌苔,望闻问切一丝不苟,大夫问什么,她爹和大伯一一告知。
吃喝拉撒、起居环境、病史长短都会询问一番。
片刻,老大夫才道了句:“此乃噎膈之症,食不能下、滴水难进,暴忧之病。”
话落,周沫整个人都要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