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岁岁君潜的其他类型小说《福运崽崽三岁半,满朝文武排队宠!岁岁君潜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雨山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听到沈蕴文的咳嗽声,几人同时转过脸。枕上,刚刚还在昏迷的少年,鸦羽般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公子!”周砚书大喜。松开岁岁,他转身奔到床侧,扶住沈蕴文的手臂。“您怎么样?”太医眼看着沈蕴文清醒,也是暗自吃惊。刚刚沈蕴文脉象大乱,应该元气大伤才对,怎么会这么快就醒了?“本官来看看。”太医急步走过来,将脉枕放到沈蕴文腕下,重新将手指放上他的脉搏。少年人的脉搏还有些虚弱,不过脉象已经恢复平稳。比起刚刚昏迷时,脉搏明显有力不少。“太医,沈公子怎么了?”清荷紧张询问。“真是奇了。”太医收回手指,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沈公子脉象平稳不少,已无性命之忧。”沈蕴文轻喘口气,一脸感激:“多谢先生救护。”“沈公子可别这么说。”太医一脸惭...
《福运崽崽三岁半,满朝文武排队宠!岁岁君潜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听到沈蕴文的咳嗽声,几人同时转过脸。
枕上,刚刚还在昏迷的少年,鸦羽般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公子!”
周砚书大喜。
松开岁岁,他转身奔到床侧,扶住沈蕴文的手臂。
“您怎么样?”
太医眼看着沈蕴文清醒,也是暗自吃惊。
刚刚沈蕴文脉象大乱,应该元气大伤才对,怎么会这么快就醒了?
“本官来看看。”
太医急步走过来,将脉枕放到沈蕴文腕下,重新将手指放上他的脉搏。
少年人的脉搏还有些虚弱,不过脉象已经恢复平稳。
比起刚刚昏迷时,脉搏明显有力不少。
“太医,沈公子怎么了?”清荷紧张询问。
“真是奇了。”太医收回手指,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沈公子脉象平稳不少,已无性命之忧。”
沈蕴文轻喘口气,一脸感激:“多谢先生救护。”
“沈公子可别这么说。”太医一脸惭愧地摇摇头,“刚刚救下您的可不是本官。”
沈蕴文微愕:“那是......”
“当然是我们的小福星岁岁。”清荷笑道。
岁岁?!
沈蕴文惊讶地转过脸。
其他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岁岁身上。
被众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家伙红着小脸,垂下长睫毛。
“不是岁岁救了哥哥,是灵芝救了哥哥。”
“岁岁就别谦虚了。”清荷笑着扶住小家伙肩膀,“金灵芝再厉害,要是没有岁岁,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用。更何况,金灵芝也是岁岁拿来的不是?”
小家伙抿抿小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哥哥没事,岁岁就放心了。”
看着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脸,周砚书一阵内疚。
小姑娘可是公子的救命恩人,他刚刚怎么能那么对她?
走到岁岁面前,他一脸郑重地挑起袍摆,跪到岁岁面前。
“刚刚都是砚书太鲁莽,请岁岁原谅。”
小家伙看他突然跪下,吓了一跳,忙着拉住周砚青的胳膊。
“哥哥快起来,地上又凉又硬,你的膝盖会疼的。”
周砚书认认真真给她磕个头,重新站起身。
“岁岁救下我家公子,就是砚书的恩人,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周砚书的地方,你一句话,砚书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不行不行!”岁岁忙着摆摆小手,“哥哥要把自己扎死,岁岁可救不了你。”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太医轻轻咳嗽一声,走到岁岁面前,虚心请教。
“请问岁岁小姑娘,你连脉都没诊,怎么知道沈公子需要强补才能起死回生?”
学医多年,医书他不知道看过多少。
这样使用灵芝的法子,太医也是头一回见到。
小家伙眨眨大眼睛,一脸迷茫。
“什么叫强补啊?”
太医:......
连强补都不知道,她就能治病救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天才?
活了大半辈子,习医多年,医术竟然比不上一个几岁的小娃娃。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太医心中五味杂陈,嘴上却依旧是态度恭敬。
“依你之见,沈公子的病,后面该如何治疗?”
小家伙想都没想:“每天吃金灵芝,连吃一个月,大哥哥就会好的。”
“太好了。”周砚书一脸喜色,“那咱们就吃它两个月。”
“还两个月?”太医都要哭了,“这金灵芝可是稀世灵植,医书记载,十年方长一寸,百年才能长成岁岁这么大的一块。”
“那......”周砚青咬着后牙,“只要能将公子的病治好,我镇北侯府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
“金灵芝向来有价无市,宫里也不过只有两三片藏药而已。”太医一脸愁容,“照岁岁这个用法,至少需要十几片才够。”
众人都是一怔。
“诸位不用担心。”沈蕴文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蕴文这条命已经保住,以后慢慢调养就是。”
几个大人都是沉默着没出声。
沈蕴文现在只是勉强逃过一劫,如果没有灵芝维系,身体怎么能恢复如初。
刚刚大家说的话,岁岁其实也没听明白多少。
只是听懂“银子”之类的关键词。
以前在道观的时候,她也跟着师父下山采买过,知道银子的意义。
只当沈蕴文是担心自己没钱,她迈步走到沈蕴文床侧。
“大哥哥不用担心,岁岁不收你的银子。”
小家伙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哥哥吃多少,岁岁就帮你种多少。”
太医:!!!
种?
那可是稀世灵植,怎么到这小娃娃嘴里,就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
沈蕴文没有习过医术,从太医刚刚的话中,也明白金灵芝的珍贵。
十年才能长一寸。
就算她真的会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种够他需要的份量?
注视着小家伙含笑的大眼睛,沈蕴文心中一阵感动。
不想伤到小家伙的一份心意,他虚弱地回她一个笑脸。
“那哥哥就麻烦岁岁了。”
太医叹了口气,还要再说什么。
窗外,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院门的方向传过来。
“皇后娘娘驾到。”
“完了完了!”周砚书紧张地皱起眉,“一定是德秀公主告状,皇后娘娘来找麻烦了。”
“砚书......”沈蕴文喘了口气,强撑着手臂吃力地直起身,“扶......扶我起来!”
岁岁只是一个小宫女,在皇后娘娘的眼睛里,怕是还不如皇宫屋脊上的一片瓦重要。小家伙是他的救命恩人。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皇后伤害这孩子。
当事人岁岁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马上就要降临。
看沈蕴文想要起身,她伸过小手按住沈蕴文的肩膀。
“哥哥病还没好,不能乱动。”
“是啊,沈公子,您现在万万不能动啊!”太医也道。
“哥哥没事,岁岁......别......担心。”
沈蕴文安慰地小家伙她一笑,抬脸看向清荷。
“清荷姑娘,快......快把岁岁藏起来。”
“沈公子......”清荷一怔,“这是何意?”
“刚刚在花园,岁岁为了救白猫,冲撞了德秀公主。皇后娘娘现在过来,肯定是来找她麻烦的。”周砚青急急解释道。
清荷脸色一白。
岁岁原本就是来历不明,被君潜私藏在宫里。
现在又冲撞德秀公主,若是让皇后娘娘看到她,肯定是小命难保。
“来,岁岁,快跟清荷姑姑走!”
清荷一把拉住小家伙手掌,急匆匆牵着她跑向房门。
嘭!
紧闭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
看到站在门口的周嬷嬷,清荷忙着将岁岁推到自己身后挡住,向周嬷嬷屈膝福了福身。
“奴婢见过周嬷嬷。”
站在门口的周嬷嬷,仰着下巴,琚傲地甩了甩手中丝帕。
三白眼转了转,目光扫过清荷。
落在她身后露出来的半边小小身影,阴阴一笑。
“皇后娘娘亲临落星殿,清荷姑娘身为掌事宫女不出来接驾,这么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看周嬷嬷盯着岁岁,清荷伸手将小家伙向后面推了推。
“小宫女不懂规矩,清荷担心她冲撞到皇后和嬷嬷,所以想带她出去。”
“哟,这是什么人,还要清荷姑娘这么护着?”周嬷嬷抬抬下巴,“让开,让老奴也瞧瞧。”
“嬷嬷说笑了。”清荷赔个笑脸,“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哪里入得了嬷嬷法眼。”
“清荷姑娘这么护着她,怕是她做过什么错事吧?”
周嬷嬷一把抓住清荷的胳膊,将她甩到一边。
看到怯生生站在后面的岁岁,周嬷嬷微微一怔。
她可不记得落星殿里,有这么小的宫女。
上下打量岁岁一眼,周嬷嬷小眼睛一眯。
“这小蹄子哪来的?”
噗——
听到小家伙那句“滴水之人,永结同心”,几个侍卫实在忍不住,当场笑喷。
君潜俊脸一黑。
岁岁眨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狐疑地看看众人,目光怯生生落在君潜身上。
“神仙哥哥,岁岁......说错话了吗?
“岁岁,应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永禄小声提醒,一对眼睛担心地看向自家小主子。
这位的脾气可一向是反复无常,万一惹恼可就麻烦了。
生怕自家主子翻脸,长禄主动帮小姑娘求情。
“殿下,孩子还小不懂事,绝不是轻薄您,您别生气。”
岁岁知道自己说错,嫩白的小脸也烧起来。
耷拉着小脑袋,两只小手背到身后,穿着小布鞋的脚,不好意思地铲着草地。
“对不起,神仙哥哥,师父教的成语太多,我背串了。不过......”
她重新抬起脸,语气郑重。
“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君潜扫一眼小家伙,俊脸上依旧是一脸淡漠。
“长禄,你带两个人,将这小东西送回道观。其他人,随本王回行宫。”
小东西?
是说她吗?
岁岁眨眨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纠正。
“神仙哥哥,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几个侍卫再次捧腹,这次连长禄也没忍住轻笑出声。
君潜唇角一抽,努力咬着牙,控制住脸部表情。
“长禄,还愣着干什么?”
心疼岁岁年幼,又刚刚落过水,他主动在她身前蹲下身。
“山路不好走,来,长禄哥哥背你回去好不好?”
“不行不行。”岁岁后退两步,连连摆着小手,“岁岁自己可以走,要是把哥哥衣服弄湿,哥哥会生病......”
话未说完,她自己反倒重重打个喷嚏。
君潜转过脸,视线落在那湿漉漉小小的一团。
眉,拧紧。
这时,岁岁的视线也移过来。
目光落在君潜的湿衣服,小家伙软软开口。
“哥哥全身都湿了,吹风会冻坏的,跟岁岁回道观换身干衣服吧?”
午后阳光里,小家伙瞳仁晶莹,干净得不染半点杂质,满满的都是关切之情。
自己还顾不过来,还有心思担心他?
君潜冷着脸:“本王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风从山谷吹过来,湿透的衣服瞬间打透。
岁岁缩起身打个寒战,吸吸酸疼的小鼻子。
“神仙哥哥,快走吧,要不然你会得风寒的。”
师父说过,风寒可是很厉害的病。
严重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对上小家伙水晶般的眼睛,一向冷漠的少年,莫名心头一软。
取出马鞍一侧袋子里,西域进贡的华毯,他上前一步。
两手展开毯子,一合,用毯子将岁岁紧紧裹住。
毯子太大,人又太小。
偏偏君潜又是从小被人伺候大的,并不擅长这些。
小奶团子当场被裹成毛粽子,头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长禄:......
主子这是生气了,要把孩子闷死。
“殿下!”长禄急得扑通一声跪到草地上,俯下身子,“岁岁还是孩子不懂事,殿下手下留情。”
一众侍卫也是齐齐跪下。
“殿下留情。”
“聒噪。”
君潜冷哼一声,抱住“毛粽子”飞身而起,重新落回马背。
被裹在毛粽子的岁岁,大虫子似的扭扭身子,从毛粽子里挤出小脑袋。
她毕竟小人,只把“聒噪”听成“锅灶”。
“我们道观里有锅,也有灶,神仙哥哥是饿了吗,岁岁给你煮地瓜吃好不好?”
君潜:......
看到马侧,跪伏在地上的长禄和众侍卫,小家伙疑惑地眨眨大眼睛。
“你们都趴在地上干什么,是有大蚂蚱吗?”
长禄、众侍卫:......
“驾!”
君潜轻夹马腹,乌龙驹稳稳奔上崎岖的山路。
殿下不是要杀人,是要送人?
长禄和众侍卫同时抬起脸,互相看看,下意识地抬脸看看天空。
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今儿这位小爷怎么突然发善心了?
马背上。
岁岁转过小脑袋,注意到少年人脸上还挂着水。
她伸过小手,轻轻帮他抹掉脸上的水。
看小东西伸过手掌,君潜本能想要躲闪。
晚了。
小家伙暖暖软软的小手,柔柔地滑过面颊。
君潜微怔。
注意到他的皮肤有点凉,岁岁只当他是寒冷。
伸过小胳膊,紧紧搂住少年的颈。
“神仙哥哥是不是冷,岁岁帮你暖暖。”
软软一团,贴上胸口。
君潜:......
身体瞬间绷紧,君潜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放开本王。”
只当他是怕她冷,岁岁笑着将手臂收紧。
“没事的,岁岁给哥哥暖暖,哥哥就不冷了。”
她冬天怕冷,道长师父就是这样搂着她的。
君潜呆怔片刻,猛地回过神来。
抬起右手,连人带毯子一起,将小家伙从面前拉开。
岁岁没有防备,身子一晃,差点被他摔下马背。
眼看着她要掉下去,君潜本能地伸过手臂,将她拉回来搂紧。
小小软软的身体重新贴到胸口,淡淡香味入鼻。
淡淡的药香,还带着仿佛莲花般的清洌甜香。
那味道,让君潜情不自禁地想到母亲。
他的母妃贤妃曾是宫中医女,哪怕封妃之后依旧喜欢种植药草。
其他宫嫔喜欢牡丹、玫瑰,母妃却最喜欢莲花。
君潜儿时最温暖的记忆,便是母亲身上混着莲花味的药香。
有多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轻轻嗅了嗅怀中小姑娘的气息,君潜缓缓地收紧手臂,将那软软小小的一团抱紧。
长禄带着侍卫们,骑上马追过来,护卫在二人身后。
一队人马很快消失在山路拐角。
与此同时。
山谷另一侧。
趴在路边山坡的婉婉,小心地扒开野草,看向远处的官道。
远处官道上,烟尘飞腾,一队黑甲骑兵正急奔过来。
迎风招展的墨色大旗上,金线绣成的篆体“沈”字,阳光下闪闪发光。
为首的枣红马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
黑衣墨甲,腰上挂着一柄宽刃大剑,面相俊美中透着逼人的英气。
认出来人就是镇北侯沈怀瑾,婉婉的心激动地狂跳起来。
故意将梳得整齐的头发拉散,将玉佩从衣领里拉出来。
婉婉扒开野草,小跑两步,假装着慌张的样子,扑摔在官道上,嘤嘤嘤地哭起来。
“吁——”
骑在马上的镇北侯沈怀瑾,急急勒住战马。
飞身跳下马背,将摔倒的孩子扶起来。
“小姑娘,没事吧?”
生怕对方注意不到玉佩,婉婉抬手理开乱发。
“哎哟......好疼!”
目光触到她胸口处垂着的玉佩,沈怀瑾呼吸一窒。
这不是自家女儿的玉佩吗?
将玉佩捧到眼前,他仔细查看。
手中玉佩不过成年人拇指大小,雕刻成平安锁样式,下面则是一朵精致的莲花图案。
与当年女儿走丢时所戴,一模一样。
沈怀瑾两只大手,紧紧抓住婉婉的胳膊。
“说,你这玉佩从何处来的?”
“师父捡到我的时候,玉佩就在我身上,师父说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
“那......”沈怀瑾紧张的声音都在发颤,“你师父是什么时候捡到你的?”
“师父三年前捡到我,师父说,那时候刚过完元宵节。”
难道,她就是自家走丢的小女儿?
事关重大,沈怀瑾不敢贸然相认。
仔细打量小姑娘片刻,他的目光落在婉婉的右臂。
他记得很清楚,女儿生于夏时,右臂上有一个莲花形状的红色胎记。
当时,他和妻子都是十分惊奇。
这也是为女儿做平安锁的时候,在上面雕刻一朵莲花的原因。
如果这孩子的手臂上也有胎记,她一定就是他的女儿。
深吸口气,沈怀瑾伸手扶住婉婉的胳膊,缓缓地推起她的衣袖。
被提在半空的岁岁,疑惑地转过小脑袋,看向抓住自己的人。
对上小家伙大大的眼睛,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林常青,错愕地怔住。
这刺客......
可爱得有点过分。
林常青还在失神。
手中的“小刺客”皱着小眉毛,奶声奶气地开口。
“叔叔,你抓到我头发了,好痛!”
林常青:......
怎么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坏人。
弯下身,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小家伙放到地上。
眼看着“小刺客”差点没站稳,林常青忙着伸出两手,将她扶正。
岁岁伸出小手,理理被他抓歪的衣裙,低头仔细看了看。
确定衣服没有撕破,小家伙鼓着小嘴长吁口气。
“幸好衣服没破,要不然我怎么向姐姐们交代呀?”
林常青:!!!
突然有点内疚是怎么回事?
上下打量岁岁一眼,他疑惑皱眉。
按照大楚的规矩,宫女最小也要七岁才能入宫。
这孩子看上去最多四岁,未免太小了点儿。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到这里做什么?”
岁岁听不懂什么宫不宫的,直接忽略掉前半句。
“我是来问路的。”
“常青,怎么回事?”
站在亭中的大邺天子君承安,听到二人的对话声,迈步走下石亭。
不等林常青开口,岁岁先一步“开口告状”。
“我要过来问路,叔叔突然把我抓起来,吓我一跳。”
“坏叔叔”林常青站在旁边,一时语塞。
总不能告诉皇上,他把这么一个小奶娃当成刺客吧?
注视着面前理直气壮的小人儿,君承安差点失笑出声。
背着手,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岁岁。
“你要找朕问路?”
岁岁哪里知道“朕”是皇上的自称,只听是“你真要找我问路”。
“当然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咳!”林常青咳嗽一声,“放肆,还不跪下。”
一个小宫女,哪有这样和皇上说话的?
岁岁哪里懂宫里的规矩,茫然地眨眨大眼睛。
“师父只说问人的时候要不怕掉牙,也没说要跪着问啊?”
不怕掉牙?
林常青:???
林常青还在迷惑,君承安早笑出声来。
“小娃娃,你是说不耻下问吧?”
“伯伯说的对,师父说的就是不耻下问。”小家伙不好意思地吐吐笑尖,“岁岁总是记错成语!”
今晚,原本心情不怎么好。
遇到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奶娃娃,君承安的心情难得轻松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岁岁,岁岁平安的岁岁。”
“岁岁平安,嗯,好名字。”君承安轻轻点头,“小岁岁,你想去哪儿?”
“我要去找神仙哥哥,他被坏皇上罚跪,我来给他送点心。”
敢罚他的神仙哥哥,当然是坏皇上。
小家伙天真无邪,哪会想到眼前的人,就是她嘴里的“坏皇上”。
听到“坏皇上”三个字,林常青的眉骨处突突狂跳两下。
小奶娃,你这是牙都没长齐,就想玩儿命吗?
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可爱的小脑袋被砍下来。
林常青上前一步,想要帮岁岁说个情。
君承安抬起右手,示意他不用多话。
天下人都怕他,皇宫里更是如此。
哪怕是他的儿女,从小也都被母亲和下人们教得规规矩矩。
唯一一个不怕他的君潜,自从母妃去世后,与他这个父亲也是越来越疏远。
难得有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娃娃,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对话。
君承安只觉得新鲜,并没有生气。
微弯下身,一代天子少有地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为什么说,皇上是坏皇上啊?”
眼前的男人十分高大,身上还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气场。
岁岁原本还有点紧张。
看对方弯着脸,笑眯眯,细声细气和自己说话,小家伙重新放松下来。
仰着小脸,小家伙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神仙哥哥又没有做错事,皇上却罚他跪着,那不是坏皇上是什么?”
君承安轻哼:“你的神仙哥哥贪玩晚归,没有及时回来上晚课,难道不该罚吗?”
“才不是!”
岁岁听对方误会自家神仙哥哥,急巴巴地开口。
“你说得不对,神仙哥哥是救我才回来晚的,他是做好事。”
“哦?”
君承安目光一动。
这孩子,难道是潜儿带她回宫的?
“那你倒说说,你的神仙哥哥是怎么救你的吗?”
“我从山上不小心跳下来,落到江里,是神仙哥哥把我捞上来,还送我回道观......然后......”
想到骑着鹤去天上享福的师父,岁岁小脸一垮。
低着头,她小手捏着衣角,语气委屈。
“我师父骑着鹤,到天上当神仙去了。”
小家伙年纪还小,说得东一句、西一句并不详细。
君承安毕竟是天子,凭着这些信息也猜到大概。
看小家伙眉头紧皱,君承安也是心生几分怜悯。
想到失去母妃的君潜,他转脸注视着不远处,君潜罚跪的大殿,脸上也露出几分伤怀的表情。
“明明是做好事,却一个字也不呢向朕解释,朕这个当父皇的,难道连句实话都听不到吗?”
“皇上。”林常青忙着上前一步,“宫中规矩繁多,秦王殿下一定是可怜这孩子孤苦,才没敢说实话。”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
哪怕君潜贵为皇子,也不能随便带外人进行宫。
更何况,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若是被有人心知道,到时候不知道要扯出什么闲话。
二人的对话岁岁没听太懂,不过“秦王殿下”几个字她是知道的。
听二人是在说自家“神仙哥哥”,小家伙急急追问。
“伯伯知道神仙哥哥在哪儿吗?”
君承安从远处大殿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岁岁脸上。
自从母妃去世后,君潜就变得冷漠孤僻,一向喜欢独来独往。
他竟然主动救人,还把一个小娃娃自作主张地带回来。
看来,一定是很喜欢这孩子。
有这么一个小娃在他身边,或许那孩子也不用再那么孤单。
君承安抬起右手,向斜对面的正殿侧门一指。
“你的神仙哥哥就在里面的大殿,穿过院门上台阶就是,快去看他吧。”
岁岁咧开小嘴,回他一个甜甜的灿烂笑容。
“谢谢伯伯。”
转身,迈着小短腿,跑向院门的方向。
灯光下。
小家伙脚步轻快,束发的绸带也随着一飘一摆,透着勃勃的生机。
受到她的情绪感染,君承安也是唇角微弯。
难怪,连君潜都喜欢她。
这个小奶娃,还真是可爱得很。
“常青啊。”君承安收回目光,“去把大殿里的守卫撤掉,别把孩子吓着。”
“属下遵旨。”
林常青飞身而起,从小家伙头上掠过去,先一步来到内院。
等岁岁迈着小短腿走进角门,爬上高耸的台阶。
值守的侍卫、太监已经全部离开,她畅行无阻地来到大殿门前。
伸出两只小手,使出吃奶的气力。
小家伙终于将沉重的殿门,推开一条缝。
听到开门声,跪在青石地上的君潜转过脸。
看到门缝里,挤进一个粉嫩嫩的小人儿,少年的墨眸浮上惊讶。
“岁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神仙哥哥真的在这儿,伯伯没骗她。
扶着门板,将小短腿迈出高高的门槛,岁岁小跑着奔到君潜面前。
“神仙哥哥,岁岁可算找到你了。”
拉过君潜的手掌,她小心地从怀中取出包着点心的小手帕,笑眯眯放到他的掌心。
“神仙哥哥饿了吧,快吃点心。”
小东西,不要命了?
君潜顾不得跪疼的膝盖,起身握住她的手腕站起身。
“你快回去,小心被别人看到。”
“神仙哥哥不用怕,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君潜:......
外面值守的御林军难道不在?
岁岁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主动伸过小手,帮他解开帕子上的结扣。
“哥哥快吃,这些点心好好吃的,又甜又香。”
帕子散开,露出里面的点心。
刚刚爬狗洞的时候,她不小心压到。
原本漂亮的点心,变成花花绿绿的一团点心渣。
岁岁看在眼里,小嘴一扁。
“神仙哥哥对不起,刚刚钻狗洞的时候,我......我不小心压坏了。”
为了给他送点心,她竟然是钻狗洞进来的。
上下打量岁岁一眼,君潜抬起右手,帮她摘下头发上沾着的半片树叶。
“没关系,哥哥就喜欢吃碎点心。”
捏起一块碎点心,他抬手送到嘴里。
平日里,早就吃腻的东西,这一次竟然是格外香甜。
少年弯唇回小家伙一笑。
看他吃得香甜,岁岁大松口气。
咧开小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那哥哥多吃点。”
门外,脚步声渐近。
君潜一惊,抬起手指示意她别出声。
拉住小家伙的胳膊,将岁岁藏到大殿一侧的帐蔓后。
“什么人?”
长禄从身上取出火折子,拿过桌上的半截蜡烛头点亮,捧到君潜身侧。
“殿下,怎么了?”
接过他手中蜡烛,君潜仔细照照书架边的椅子上。
大殿内光线昏暗,借着烛光,可以清楚地看到,椅子上有两个小小的脚印。
看大小就可以判断出,那是一对孩子的脚。
君潜皱了皱眉,直起身将蜡烛凑近放木盒的书架。
书架上方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靠近木盒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手掌印。
应该是有人踩着椅子,扶着木架留下的。
“这......”长禄看在眼里,一惊,“难道岁岁的玉佩是被人偷走的?”
“这么小的脚印和手掌,肯定是小孩子留下的。”君潜道。
长禄一脸气愤,“难道岁岁的小师姐一直没回来,岁岁的玉佩肯定是被她偷走的。”
君潜皱眉深思片刻,转过脸。
“再仔细找找,以防万一。”
长禄答应一声,仔细将大殿里里外外全部找一遍,并没有任何收获。
这时,几个侍卫也先后回来,同样也没有任何发现。
长禄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想到还在行宫里等消息的岁岁,脸上满是无奈和心疼。
“要是岁岁知道玉佩丢了,不知道会多难过。”
君潜站在大殿台阶上,拧着眉注视着面前茫茫的山野,捏着蜡烛的手指缓缓收紧。
啪!
蜡烛硬生生被他捏碎,断成两截。
长禄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看看远处的天色。
“殿下,咱们还是先回行宫吧,若是您再误了晚课,皇上又是生气了。”
将手中蜡烛丢在地上,君潜皱眉迈下台阶。
“回行宫。”
一行人重新回到落星殿时,已经是午后。
岁岁刚好睡醒一觉,正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
看到君潜,她眼中一亮,激动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神仙哥哥,找到岁岁的玉佩没有?”
清荷听到声音,也是快步从大殿迎出来。
对上小家伙满是希翼的眼睛,君潜一时语塞。
“这......”
蹲下身,他抬手扶住小家伙的胳膊。
“对不起岁岁,哥哥没有找到玉佩。”
大眼睛暗下去,小家伙垂头丧气地耷拉下小脑袋。
“神仙哥哥,岁岁是不是永远也找不到爹娘,回不了家了?”
一想到以后,她只能一个人在道观,小家伙又是害怕又是难过。
清荷和长禄站在旁边,都是一脸心疼。
君潜伸过手掌,捧起小家伙的小脸。
“以后,岁岁就跟着哥哥,好不好?”
岁岁抬起脸,用小手背蹭蹭酸疼的鼻子。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哥哥和岁岁永远在一起。”
少年人声音低沉,恍若发誓。
“以后,哥哥在哪里,岁岁就在哪里,哥哥的家就是岁岁的家!”
小家伙眼圈还红着,一对大眼睛却重新亮起来。
喉咙里堵得慌,眼睛又酸又疼。
生怕君潜生气,小家伙强忍着没敢哭,用力点头。
将小家伙的表情看在眼里,君潜拧起眉。
“你是不是想哭?”
小家伙生怕惹他生气,忙着摇头。
“岁岁不......不哭,神仙哥哥别......别生气好不好?”
伸手将小家伙搂到怀里,少年人声音低哑。
“想哭就哭,不用忍着。”
“神仙哥哥!”
小家伙再也忍不住,小手紧搂住他的颈,眼泪滚下来,将君潜的衣领都打湿。
“岁岁想和哥哥在一起,岁岁不想一个人......回......回道观,岁岁......害......害怕。”
将小家伙搂紧,君潜抬起手掌按住她的小脑袋。
“哥哥发誓,再不会让岁岁一个人。”
长禄站在旁边,悄悄抬起衣袖,抹一把脸。
清荷也是双目通红,用袖子拭拭眼角,她重新露出笑容。
“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晚膳,殿下先和岁岁用晚膳吧?”
君潜将小家伙扶正,取出手帕帮岁岁擦掉脸上的泪痕。
“岁岁,饿不饿?”
小家伙是孩子心性,心情很快明艳起来,弯着唇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走,吃饭去!”
牵住她的小手,君潜迈步走进大殿。
清荷和长禄忙着伺候着二人吃饭,看着小家伙开心吃饭的样子,清荷的眉却是微微皱紧。
若君潜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收留岁岁不过就是小事。
可惜,他是皇子。
皇宫里,想要留下一个孩子,哪有这么简单。
二人一起吃过晚饭,长禄帮君潜准备好上晚课用的书本笔墨,两人一起离开。
岁岁惦记着沈蕴文要用的金灵芝,只说是累了要睡觉。
小孩子睡得多,清荷也没多想,照顾她洗完手脚,将小家伙安顿到床上。
等清荷帮她盖好被子,小家伙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放下床蔓,清荷带着宫女绿珠一起退出门去。
岁岁听着二人关上门,立刻揭开被子爬起来。
听到她的动静,睡在床角的白猫支楞着耳朵抬起头。
“小猫猫乖,不许叫。”
提醒白猫一句,岁岁爬下床,抱过放在桌上的小花盆。
听到窗外,清荷和绿珠说话,她忙着停下动作。
窗上,绿珠看看左右,一脸担心地拉住清荷的胳膊。
“清荷姑姑,殿下真要把岁岁留下吗?”
“难道,你要把岁岁赶走?”
“奴婢当然也舍不得,可是万一被皇后知道,告到皇上那里,私藏外人在宫里,这可是死罪。”
“小点声,别让岁岁听到。”
清荷转脸看看身后的寝室,拉住绿珠的胳膊,将她拉到廊下。
“等殿下回来,我再和他好好商量一个对策,想办法把岁岁名正言顺地留下。”
窗外,两人走远。
窗内。
清荷的话岁岁并没有听到,只是听到绿珠说的话。
小家伙抱着小花盆,漂亮的小眉毛紧紧地拧成一团。
神仙哥哥救过她的命,对她那么好,她绝对不能害死哥哥。
她又答应过神仙哥哥,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如果她走了,神仙哥哥肯定会生气的。
小家伙抱着小花盆走到床边,一脸为难地看向白猫。
“小猫猫,岁岁该怎么办?”
“喵——”白猫舒展一个腰身,“我是猫,你们人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应该找人商量。”
“那......岁岁去找清荷姑姑?”
“她就是一个宫女,你要找个厉害的大人才行,越厉害越好。”
“那谁最厉害。”
“当然是......”白猫眯着眼睛想了想,“穿黄衣服的男人最厉害。”
它可是亲眼看到,所有人看到那个穿黄衣服的男人,都要下跪的。
穿黄衣服的男人?
岁岁眼中一亮。
那不就是上次遇到的伯伯吗?
从床沿上跳下来,小家伙抱起受伤的白猫放到小药篓,将小药篓背在身上。
“小猫猫,你给我指路,我们去找伯伯商量商量。”
一人一猫悄悄溜出房门。
在白猫的指点下,岁岁顺利地躲过值守的侍卫,找到之前钻过的狗洞。
弯下身,四肢着地,小家伙小手小脚并用钻进狗洞。
钻到一半,小药篓刚好卡在墙砖上。
向前爬,爬不动。
向后退,退不动。
小家伙使出吃奶的劲,累出一脑门亮晶晶的汗,人还是卡在原地没动,
“小猫猫,快帮忙啊!”
白猫瘸着一条伤腿,从药篓里爬出来,用嘴咬住她衣服用力拉扯。
呲啦——
裙摆被它扯下一条,岁岁还卡在狗洞里。
白猫换个地方,继续咬住拉扯。
呲啦!
呲啦!
......
“喵——”
白猫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满地碎布条上。
“不行不行,再扯下去,本喵的牙不掉,小主人你的裙子都要掉了。”
岁岁伸过小手,摸摸只剩一半的裙子。
只好扯开小嗓子,喊起来。
“救命......来人啊,救命啊......”
远处。
一队御林军缓步而来,中间护卫着一只八人抬的金色华轿。
清荷一眼就认出,那是皇后的轿子。
君渊的生母贤妃在世时最得君宠,皇后一向嫉妒。
贤妃逝后,只留下小皇子君渊,自幼就显示出不凡天资,读书、习武都是皇子们的佼佼者。
连皇后亲生的太子殿下都被他比下去,皇后看君潜自然是千万个不顺眼。
若是让她知道,君潜从宫外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只怕会给自家殿下惹来麻烦。
将岁岁拉到宫道旁的绿植后,示意她蹲下身,清荷低声提醒。
“岁岁,你躲在这里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知道吗?”
岁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乖乖地点点头,抬起小手捂住嘴巴。
确定小家伙藏好,清荷提着灯笼,理理衣裙,站到路边。
眼看着皇后的轿子走近,清荷忙着弯下身,恭敬行礼。
“哟,这不是清荷姑娘吗?”
随行在轿侧的皇后教养周嬷嬷抬起左手,示意众人停下。
“这大半夜的,清荷姑娘不好好在落星殿呆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清荷垂着脸,语气客气。
“回嬷嬷的话,秦王殿下久未回来,奴婢不放心过去看看。”
华轿内。
皇后娘娘重重冷哼一声。
“你家殿下错过晚课,还敢忤逆皇上,在大殿里被皇上罚跪,今晚上回不来了。”
清荷忙着弯身跪到地上,暗自心疼,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多谢娘娘提点,奴婢以后一定,多多劝解殿下。”
“你知道就好!”
戴着金色甲套的手指,挑起轿帘。
皇后娘娘侧眸,斜一眼跪在地上的清荷。
“早就听说清荷姑娘针线最好,刚好本宫有件裙衣破了,你来帮本宫补一补。”
皇后知道清荷品性,对君潜一向忠心耿耿。
若是现在放对方离开,清荷肯定要想办法找人帮君潜求情。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可以好好罚君潜一次,皇后当然不会给清荷这个机会。
清荷侧脸,担心地悄悄看一眼岁岁藏身的草丛。
两手撑地,将头俯贴到手背。
“皇后娘娘明鉴,清荷手笨眼拙,只怕活计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
“大胆奴才!”周嬷嬷厉喝出声,“皇后娘娘的吩咐你也敢不听?”
“奴婢不敢。”清荷无奈,只好答应,“奴婢即刻随娘娘回宫。”
“起轿!”
周嬷嬷一声令下,太监们重新抬着轿子继续前行。
清荷故意磨蹭着起身落在后面,想要向岁岁交代几句。
跟在皇后轿侧的周嬷嬷转过脸,一对三白眼冷冷斜过来。
“清荷姑娘,磨磨蹭蹭干什么吗?”
生怕对方发现岁岁,清荷不敢多说什么。
将手背到身后,向岁岁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回宫,清荷加快脚步追到周嬷嬷身后。
岁岁蹲在草丛后,目送众人走远,小心翼翼地钻出身子。
转脸看看落星殿的方向,又将视线移回来,落在不远处那座最高的殿宇上。
刚刚好像听轿子里的女人说,神仙哥哥在挨罚。
不行!
她必须过去看看。
两手抱住怀里装着点心的帕子,小家伙转身跑向乾坤殿的方向。
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岁岁迟疑地停下脚步。
从小在山里野惯了,山里的一草一木,一鸟一虫都是她的朋友。
岁岁从来不用担心迷路。
可惜,行宫与山里不同。
四处都是高墙,看着都差不多。
小家伙东看看,西看看,皱着小眉毛停下脚步。
哥哥的家太大。
她好像......
迷路了。
喵——
不远处,传来野猫的叫声。
小家伙转过脸,看到宫墙上蹲着的白猫,大眼睛发出光来。
走到宫墙后,岁岁抬起小脸,向白猫招招手。
“小猫猫,快过来帮忙。”
白色野猫听到她的声音,三跳两跳落在她面前。
蹲下身,摸摸白猫的脑袋,岁岁奶声奶气地询问。
“小猫猫,你能带我去找神仙哥哥吗?”
白猫:......
它怎么知道她的神仙哥哥是谁?
听懂它的心声,岁岁抬手指向最高的殿宇。
“我要去那里,你认识路吗?”
白猫得意地喵喵两声,晃晃毛茸茸的尾巴。
“那当然,认路的本事本喵自称第二,没喵敢称第一。”
岁岁一脸欢喜:“太好了,你快带我过去。”
竖起尾巴,白猫踩着猫步走到前面带路。
一人一猫穿过殿宇间的偏僻小路,很快就来到乾坤大殿一侧。
白猫轻轻一跃,如履平地一样爬上宫墙。
弯腿坐到墙头上,白猫向岁岁挥挥爪子,示意她跟上去。
岁岁抬着头,看看眼前高耸如山的宫墙。
“笨猫猫,我又没爪子,这里又没树,怎么上去?”
白猫:......
人类真没用。
重新跳下宫墙,白猫走出小路,将岁岁带到一个狗洞前。
“喵——你可以从这里钻进去。”
将包着点心的手帕塞到怀里,岁岁弯下身,手脚并用,顺利钻进宫墙。
转过小脑袋,见白猫还在墙外,她招招小手。
“猫猫,快进来啊?”
白猫昂着头,眼睛里满是不屑。
它可是高贵的猫,怎么可能去钻狗洞?
“什么人?”
巡夜的御林军听到声音,大步跑过来查看。
白猫受惊,转身钻进草丛逃跑。
看到是只猫,御林军们摇摇头,重新回到大路上巡逻。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奶娃刚刚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乾坤大殿。
“猫猫......小猫猫......”
宫墙内,岁岁连叫几声,不见白猫进来,只好放弃。
转过小脑袋,看看眼前那些都长得差不多的房子,小家伙再次犯了愁。
这么多房间,神仙哥哥在哪呢?
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凉亭,注意到凉亭内站着一个高大人影,小家伙顿时眼中一亮。
对啊!
她去找人问问路不就行了。
师父说的,鼻子下面就是嘴,可不是光用来吃饭的。
遇到不明白的事,要不怕掉牙齿地问。
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叶土尘,岁岁迈着小短腿,大摇大摆地从绿植后走出来。
“什么人?”
一声怒喝在身后响起,岁岁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小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一只大手拎到半空。
小姑娘细嫩手臂一侧,有一只莲花形的红色胎记。
看到那个胎记,多年征战沙场,万军阵前面不改色的大将军,瞬间红了眼框。
“宁儿,爹爹总算找到你了!”
将婉婉搂到怀里,一代名将的声音都在颤抖。
脸窝在男人颈间,婉婉眼中闪过得意。
亏得她提前照着岁岁的胎记,在自己手臂上也纹上红印。
果然,顺利过关。
心中狂喜,她脸上却依旧孩子般的单纯。
“你......是我爹爹吗?”
将婉婉扶起身,沈怀瑾双目通红。
“没错,爹爹和娘亲找你三年了,爹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爹爹!”婉婉假装着哭腔扑到他怀里,“我......我也想爹娘。”
将小姑娘紧紧搂住,沈怀瑾抬手抹一把脸,转身向副将哑着嗓子喝令。
“快马回府通知夫人,就说......四小姐找到了。”
“是!”
副将带着两个护从,打马飞奔而去。
随行的将官们,纷纷跳下马背,围到二人身侧道驾。
“这就是四小姐,真是佛祖保佑,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恭喜侯爷,驾喜侯爷。”
“将军千金失而复得,今晚一定要好好喝一碗!”
......
沈怀瑾中年得女,一向宠若至宝。
元宵赏灯时,因奶娘疏忽爱女走失。
这三年来,沈家不知道耗废多少人力物力,到处打听女儿的消息,竟然能在回京途中偶然遇到。
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喝酒的事先不急。”
沈怀瑾抱着婉婉站起身,重新坐到马背,生着大茧的手指轻轻抚抚她的小脸。
一向粗声粗气的男人,也是自然地放软声音。
“告诉爹爹,你师父在哪,爹爹去好好道个谢。”
沈家一向重情重义,沈怀瑾更是知恩必报的人。
对方养育女儿三年,这份恩情当然要重重酬谢。
“师父他......他已经死了......”
婉婉吸吸鼻子,用力将眼睛揉红,挤出两滴假惺惺的眼泪,抽抽噎噎装得无比可怜。
“道观里没有别人,婉婉都......饿了好几天了......幸好遇到爹爹,要不然......我还以为我也要......饿死呢!”
目光扫过“女儿”乱糟糟的头发,满是尘土的半旧道袍,沈怀瑾的心都疼得拧成一团。
“不会的,从现在起,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爹爹都会给你的。”
心疼地“女儿”搂在怀里,沈怀瑾单手握住马缰。
“起程,回府。”
众将官重新上马启程,奔向京城的方向。
婉婉靠在沈怀瑾怀里,目光越过男人的背,看向远处高耸的险峰。
细长的眼睛里,目光超过年龄的阴冷。
岁岁,这辈子,你就乖乖在河底喂鱼吧!
你的荣华富贵。
你的上好姻缘。
疼爱你的侯府爹娘、把你捧在手心的哥哥们......
这一世全都是我的了!
......
......
山坡上。
墨龙驹奔过山路,在摇摇欲坠的破旧观门前停下。
君潜飞身下马,将怀中裹着毯子的岁岁放到地上。
环视一眼四周,漂亮的长眉皱紧。
观门上匾额歪斜,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
正殿连门都没有,破损的墙纸在风中呼呼做响......
这哪里是什么道观?
分明就是废墟。
唯一让人惊讶的是,院中的药草种得整整齐齐。
仿佛吸过天地精华似的,一棵棵都是灿烂峥嵘。
比起太医院里种植的药草,明显茂盛得多。
甚至还有许多,连他都不认识的品种。
“师父......”
岁岁迈着小短腿跑进偏殿,奔到破旧的木床前。
献宝似的从怀里摸出那颗小小的金灵芝,捧到师父面前。
“师父快看,我找到黄金灵芝了......”
看到木床上,面色土色,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白发道人。
小姑娘声音一噎,呆滞在原地。
她天生能感觉到生命力,不管对方是人、兽,还是植株药草。
只一眼,岁岁就看出,师父的生命力已经快到尽头。
拉住老人家干枯的手掌,岁岁难过地哭喊出声。
“师父,师父你不要死啊,师父......”
听出她声音不对,原本准备离开的君潜。
猛地转过身,箭步冲进殿门。
目光扫过床上的老道长,落在哭成泪人的岁岁脸上,少年的心也跟着抽紧。
枕上。
老道长听到岁岁的声音,艰难地张开眼睛,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岁岁不哭,师父是驾......驾鹤西游,要羽化成仙上天......享......享福去了......”
生怕自家徒弟难过,老道长还在想办法哄她。
岁岁吸吸鼻子,挂着眼泪抽抽噎噎抬起脸。
“那......师父能带岁岁一......一起走吗?”
老道长注视着眼前的小娃,满脸无奈心疼。
“岁岁太小,骑不了鹤......听话,把......把书架上的盒子......拿......拿来。”
岁岁扁着小嘴,用力摇头。
“岁岁不要盒子,岁岁只要师父。”
君潜转过身,拿过书架顶层的木盒,放到老道人手上。
“这里面的玉佩是......是师父捡到你时,在你身上发现的,担心你弄丢......帮你收起来......”
老道人吃力地牵住岁岁的小手,放到旧木盒上。
“你......自己收好。”
目光掠过岁岁,落在一身华衣的君潜身上。
老道长浑浊无神的眼神里,染过一抹亮色。
“小公子是......是贵人,求你,带她走,给这孩子一......一条生......路......”
老道长行医一辈子,很清楚自己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中毒。
岁岁生性天真,不可能害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婉婉。
老人家能撑到现在,全凭着心中对岁岁的挂念。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向岁岁交待,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个几岁的孩子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生命的最后一刻,老道长还在尽可能的,帮自己的爱徒儿求一条生路。
说到“路”字,老道人已然油尽灯枯。
喉咙里咕噜一声,吐出一团暗红色的血水。
头,无力地歪到一边。
死不瞑目。
“师父——”
岁岁扑到老道人身上,痛哭失声。
站在殿门外的长禄和侍卫们,听着小姑娘娇嫩的哭声,个个都是露出心疼的神色。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面对这样的生死离别,实在可怜。
“长禄,到后山寻处清静之地,挖好墓穴。”
“是!”
长禄答应一声,带着众侍卫离开。
注视着趴在老道长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上气,全身都在颤抖的小小身影。
君潜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眉头越发拧紧几分。
君潜轻轻咳嗽一声:“别哭了。”
岁岁大哭。
君潜沉下声音:“本王说不许哭!”
岁岁继续哭。
少年垂在身侧的拳头,猛地握紧。
“那你就自己在这儿哭吧!”
转身,君潜迈步要走。
吱呀——
一声轻响,殿门被人推开。
太监长禄一脸欢喜地奔进来。
“恭喜殿下,皇上说让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别再耽误明日早课。”
君潜:???
刚刚父皇在大殿上大发雷霆,说要罚他跪一整晚。
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就要放他回殿?
“殿下膝盖都跪疼了吧?”长禄心疼地扶住他的胳膊,“来,长禄扶您回去。”
听见二人要走,岁岁小心地将帐幔挑起一条鏠,探出小脑袋。
“神仙哥哥,我能出来了吗?”
看到她,长禄一怔。
“岁岁,你怎么也在这儿?”
君潜转过脸,目光落在小家伙脸上,心头升起疑惑。
岁岁今天才刚到行宫,这么大一个孩子,就算是能钻狗洞进来,也不可能轻易找到他。
“岁岁,你怎么知道哥哥在这里的?”
“一个伯伯告诉我的。”
“那个伯伯长什么样子?”
“伯伯......”
岁岁抬起小手抓抓头发,认真想了想君承安的脸。
“他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两个耳朵......”
长禄:......
说了等于没说。
君潜皱眉。
有能力让侍卫们离开的,不可能是普通人。
难道......
是父皇?
“岁岁。”君潜扶住岁岁肩膀,“你遇到的那个伯伯,是不是看上去特别凶,特别可怕?”
眼前闪过君承安温和的笑脸,岁岁摇摇小脑袋。
“才不是,伯伯和长禄哥哥一样,很爱笑,说话特别和气,还帮岁岁指路呢!”
爱笑?
和气!
君潜立刻否定自己的猜测。
他那位严厉的君王父亲,可是很少笑,更不会和气的。
看从小家伙嘴里问不出什么,长禄主动建议。
“殿下久未回宫,清荷姑姑只怕都等急了,殿下先回宫再说吧。”
听长禄提到清荷,岁岁主动说明。
“清荷姑姑原本是和岁岁一起来的,半路上被一群人带走了。”
君潜一惊:“什么人把清荷带走?”
“一个女人,坐在金色的轿子里,清荷姑姑好像很怕她,还让我躲起来不要出声。”
此次来行宫狩猎,前来的嫔妃并不多。
有资格坐金色轿辇的女人,唯有皇后。
那个女人一向阴毒,清荷被她叫去,肯定没有好事。
牵住岁岁手掌,君潜转身向长禄下令。
“你立刻去凤仪宫,就说本王明日早课要用的狼毫笔找不到,让清荷姑姑马上回宫。”
“是!”
长禄知道轻重,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
......
......
凤仪宫。
清荷小心地剪掉线头,将补得平平整整的裙衣两手捧着,送到皇后娘娘面前。
“娘娘,衣服已经补好,请您过目。”
靠在锦榻上的皇后娘娘,懒洋洋扫一眼她手中衣服。
“清荷姑娘这手艺,果然是巧夺天工。”
“是啊,若起女红,谁能和清荷姑娘比。”
周嬷嬷捧过清荷手中的裙衣,随手递给一旁的低阶宫女。
“来人,将德秀公主没绣完的撒花留仙裙拿来,辛苦清荷姑娘也帮忙绣一绣。”
让清荷过来,就是要故意拖住她。
皇后主仆当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清荷暗暗叫苦,却无法反抗。
“启禀皇后娘娘。”
一位小太监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停在厅内。
“秦王殿下派人过来,说是明日早课要用的东西找不到,让清荷姑娘马上回宫。”
皇后和周嬷嬷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才一个时辰不到,皇上就免了君潜的责罚?
听说君潜顺利回宫,跪在地上的清荷,心中暗喜。
“启禀娘娘,宣纸是明日早课要用的,若是殿下找不到,只怕明日皇上知道又要责骂。”
两手撑在地上俯下身,清荷故意以退为进。
“如果娘娘不嫌弃,奴婢将公主殿下的裙子带回去绣,您看如何?”
皇后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清荷这是故意拿皇上来压她。
如果她再不放清荷回去,耽误明日早课的事。
君潜借机在皇上面前告她的状,到时候反倒是她这个皇后娘娘的不是。
“清荷姑娘是殿下的红人,本宫怎么敢让你熬夜绣衣?”
阴阳怪气的嘲讽两句,皇后脸色一沉。
“以后秦王下殿下再出什么岔子,本宫唯你是问。还不滚?!”
“清荷告退。”
行礼起身,清荷不卑不亢地走出宫门。
周嬷嬷撇撇嘴,一脸不甘心。
“说是罚跪一夜,这么快就把人放了,皇上对秦王未免太纵容了些。”
“这次算他运气好。”皇后娘娘冷哼,“早晚有一天,本宫要送那贱种到地下见他娘!”
戴着黄金护甲的手抬起来,搭到周嬷嬷手臂上站起身。
皇后娘娘迈下脚凳,又停下脚步。
“你去仔细打听打听,是谁向皇上求情,放那小贱种出来的。”
今日大殿下,君潜当众忤逆皇上。
如果不是有人给君潜求情,天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放他回去。
周嬷嬷吩咐亲信太监去询问的时候,清荷也与等在宫外的长禄会合。
心中记挂着岁岁,清荷拉住长禄的胳膊,压低声音。
“岁岁可安然回宫了?”
“奴才来的时候,殿下正带岁岁回去。”
清荷大惊,“岁岁去乾坤殿了?”
长禄笑着将事情简单说明,脸上满是感叹。
“今晚上多亏岁岁,要不然殿下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清荷听他说明情况,也是又惊又喜。
这么大点一个小奶娃,竟然能有惊无险地赶到乾坤殿,还帮助殿下脱险,当真是运气爆棚。
“这孩子,可真是咱们落星殿的小福星。”
若不是岁岁,不光君潜受罚,她不知道还要被皇后锉磨到什么时候。
“谁说不是。”长禄坏笑,“皇后知道殿下这么快就免了罚,只怕要气死了吧?”
清荷冷哼,“气死她才好。”
当初若不是皇后故意设计,让君潜的母妃贤妃冒雨采药,贤妃也不会落下病根抛下幼子早逝。
对这个阴险毒妇,清荷自然是恨得很。
二人一路说笑着,回到落星殿。
桌上,君潜正坐在桌边用晚膳。
小奶娃岁岁坐在她旁边,自己抱着小瓷碗喝芝麻糊。
一碗芝麻糊下肚,小家伙伸出舌尖舔舔唇角,一脸满足地拍拍小肚皮。
“岁岁吃饱啦!”
刚刚喝汤时,碗抬得太高。
小家伙鼻尖上都沾上一团芝麻糊。
君潜看在眼里,将手中的毛巾递给她。
“把鼻子擦擦。”
岁岁接过毛巾,蹭蹭鼻子。
没把芝麻糊擦掉,反倒蹭成一片。
粉嫩嫩的小娃,当场长出两道“小胡子”,可爱又滑稽。
君潜怔一怔,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浅笑。
“小脏猫,来,哥哥帮你!”
拿过岁岁手中棉巾,他转过身,扶住小家伙的下巴,仔细帮她擦掉脸上的“芝麻胡子”。
清荷和长禄看在眼里,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
自母妃逝后,一向活泼的君潜,整个人都变得沉默阴郁。
几年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看到,少年人脸上这样轻松明艳的表情。
注意到清荷和长禄的目光,君潜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一声,冷着脸将手中棉巾放在桌上。
“岁岁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回殿下,早就准备好,奴婢带您和岁岁过去。”
众人一起来到清荷为岁岁安排的卧房,君潜抬手屏退众人。
“岁岁,师父留给你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小家伙爬到床上,将藏在枕下的木盒抱出来,递到君潜手里。
“我想和神仙哥哥一起看。”
侧身,在她对面坐下,将木盒放到两人中间。
君潜打开上面搭扣,翻开盒盖。
看到盒内的东西,少年人的眉尖重重一跳。
木盒里,铺着一块半旧的红色丝绒,根本没有玉佩。
“岁岁,玉佩呢?”君潜问。
岁岁怔了怔,转身爬到枕边仔细翻找。
床上、床下全翻一遍,哪里有玉佩的影子?
小家伙抱着大枕头,跪坐在床上,一张小嘴难过的扁成勺子。
“岁岁把玉佩弄丢了。”
“岁岁不哭。”君潜扶住她的肩膀,“你仔细想想,这盒子还有谁动过?”
“宫女姐姐带岁岁洗澡,岁岁就藏在枕头下面。”
君潜起身走到室外,沉着脸扫一眼众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岁岁的东西都敢偷?”
守在门外的几个宫女、太监吓了一跳,慌乱地跑过来,在地上跪成一片。
“殿下,奴才没有进过岁岁的房间。”
“是啊,殿下,奴婢冤枉啊!”
......
“殿下,这是怎么了?”
清荷带着长禄一起过来,准备伺候小姑娘睡觉。
见此情景,忙着上前询问原因。
小姑娘耷拉着小脑袋,一脸沮丧。
“清荷姑姑,岁岁的玉佩没了。”
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清荷牵住岁岁和君潜一起回到房间。
仔细看看床上空掉的木盒,她略一沉吟。
“这房间是奴婢亲自收拾,内殿的人都是咱们从宫里带来的,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会不会是丢在路上了?”
“不可能。”君潜摇头,“回来时,岁岁一直将盒子抱在怀里,没有打开过。”
“有没有可能是在道观丢的?”长禄道。
平日里,清荷一向仔细。
贴身伺候他的都是清荷精挑细选,值得信任的人。
哪怕这次到行宫小住,宫女、太监也都是一路随行。
平日里,大家对君潜都是忠心耿耿,绝不可能乱动岁岁的东西。
君潜转过身,手掌落在小姑娘发顶,轻轻揉了揉。
“明日哥哥再去一趟道观,一定帮你把玉佩找回来,好不好?”
“谢谢神仙哥哥。”
抬起小手揉揉眼睛,岁岁张开小嘴,打个大大的哈欠。
“来,我们岁岁先睡一觉。”清荷笑着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明天等殿下上完早课,就去帮你把玉佩找回来。”
小家伙折腾一天,早已经疲惫。
躺到小枕头上,很快就睡着,两只小手还紧抱着那只空木盒。
帮小家伙掖好被角,清荷轻叹口气。
“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丢了,爹娘不知道多心疼。”
君潜站在床侧,注视着小家伙的睡颜,暗暗握紧拳头。
岁岁。
哥哥一定帮你把玉佩找回来。
......
......
镇北侯府。
两个丫鬟帮洗完澡的婉婉,穿好新衣,梳好长发。
捧过放在桌上的玉佩,帮她重新戴到颈上,送回房间。
因为思念爱女,侯府里一直将女儿的房间,保持着当年的原样。
罗汉床一侧,放着小家伙幼时睡的小木床。
床头上,挂着哥哥们买来的风筝、风车......
房间里摆着的,也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具、摆件。
婉婉迈进门榻,环视一眼四周,不屑地撇撇嘴。
看到注意桌上摆着的大锦盒,眼中一亮。
这里面肯定是她的便宜爹娘,帮她准备的金银首饰。
发财喽!
快步冲到桌边,婉婉一把抱住盒子。
看到还站在房中的两个丫鬟,她转过身,颐指气使地一摆手。
“你们全都出去,走远点,不许进来。”
两个丫鬟互相看看,眼中都有些惊讶。
侯府里对下人一向体恤,很少对下人呼来喝去。
这位四小姐还真是架子够大。
两个丫鬟默默退出门外走远。
婉婉吃力地将大木盒抱起来,累得气喘吁吁,却是一脸激动。
这么重,不知道有多少金银珠宝。
连鞋都顾不得脱,她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去,将盒盖打开。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顿时傻了眼。
哪里是什么金银珠宝,盒子里全是男孩子玩过的旧玩具。
鹿皮弹弓、木刻刀剑、瓷制小狗、黄乎乎的狼牙......
甚至还有一只脏兮兮沾着黑渍,一看就踢过好多次的蹴鞠皮球。
窗外。
沈家小三公子沈蕴礼,踩着花盆踮着脚,隔着挑起的木窗看向屋内。
知道之前说错话,沈蕴礼是特意来向妹妹道歉的。
男孩子爱面子,不好意思主动道歉。
为了讨妹妹欢心,他索性把自己珍藏的宝贝,都抱过来送给她。
眼看着婉婉抓起那只鹿皮弹弓,沈蕴礼一阵激动。
不愧是自家妹妹,一眼就看中他的“至尊宝贝”,真是有眼光。
这可是爹爹用关外的狼筋帮他做的,能射中几十步之外的小鸟。
宫里六皇子磨他好几回,他都没舍得给。
妹妹这么喜欢自己的东西,肯定会原谅他这个哥哥的吧?
沈蕴礼暗自欢喜。
房间内。
“什么垃圾东西,打发乞丐吗?!”
婉婉抬起小手,恶狠狠将弹弓丢在地上,还有些不解气。
干脆两手用力一推,连盒子带玩具一齐推到地上。
瓷烧小狗当场摔成几半,木剑也摔出裂痕......
眼看着自己的宝贝被摔到地上,沈蕴礼的心都要碎了。
跳下花盆,他一把挑起珠帘,冲进房间。
“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把我的东西摔坏?”
婉婉哪想到沈蕴礼会在门外,慌张地怔在原地。
侯府夫人杜若捧着一沓布料走进来。
看到屋内两个孩子的样子,忙着将布料放到旁边。
“礼儿、宁儿,这是怎么了?”
“我好心好意给她送玩具,她不喜欢就算了,还全摔在地上。”
一片真心喂了狗,沈蕴礼小脸上满是悲愤。
“这木剑是大哥给我刻的,这小狗是二哥给我的生辰礼物,她太过分了!”
“娘亲!”
婉婉回过神来,跑过来抓住杜若的手掌,哭哭啼啼地辩解。
“不是我摔的,是哥哥自己摔坏的。”
沈蕴礼差点气炸,“你胡说,明明是你从床上推下来的?”
“这么大的盒子,我怎么抱得动?”婉婉边哭着拉住杜若,“娘亲,哥哥冤枉我......”
沈蕴礼一向是急脾气,心爱的东西被摔坏,还被对方冤枉,怒气早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注意到婉婉的一只脚,还踩在自己心爱的弹弓上,终于忍不住爆发。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冲上前来,一把将婉婉推开。
抓起自己的弹弓,男孩转身冲出门去。
婉婉虽是重生,年纪毕竟还小,后退一步,重重摔在地上。
屁股摔得生疼,婉婉又气又恨,撒泼地哭喊起来。
“娘亲,好疼......哥哥打我......呜呜......娘亲......”
杜若看看女儿,再跑远的儿子,只好先将婉婉从地上扶起来哄。
“宁儿,不哭,看看娘拿了什么过来给你?”
看到桌上那一沓奢华的各色布料,婉婉顾不得装哭。
“好漂亮,娘亲是给我的吗?”
“当然了,这些呀全是给我们宁儿做新衣服的。”
杜若将她抱起身放到床上,将布料也抱过来,在她身上比量着。
“告诉娘亲,宁儿喜欢哪个?”
婉婉摸摸这个,看看这个,认出这些都是上等的贡绸,顿时双目放光。
“宁儿都喜欢。”
“好,那咱们就每样都给宁儿做一套。”
杜若嘴着哄着,随手将布料放到床上。
目光扫过床褥,她动作一顿。
“宁儿,你和娘亲说实话,这些玩具到底是怎么摔的?”
满心向往着新衣服,婉婉并没有注意到,杜若表情有些异样。
“哥哥准备放到床上给我玩儿,走到床边没抱住,摔到地上了。”
杜若俏脸一沉,语气也严厉起来。
“你为什么要撒谎冤枉哥哥?”
注意到沈夫人杜若的表情,婉婉暗暗皱眉。
记得上一世,岁岁被认回来的时候。
杜若搂着岁岁,手都舍不得撒开。
又是让人给岁岁拿吃的,又是让人拿新衣服给岁岁穿。
还把好几大箱子首饰、珠宝抱出来给岁岁挑,说是要给她做首饰......
怎么轮到她时,一切都变了。
就算不给她一箱子首饰,给一两件也行啊?
哪有这么区别对待的?
看杜若一直盯着自己看,婉婉生怕漏馅儿。
吸吸鼻子,露出一脸可怜巴巴的委屈表情。
“娘亲是不喜欢现在的宁儿了吗?”
“怎么会?”沈怀瑾一把将婉婉抱到怀里,“你娘亲就是太高兴,走,咱们回家。”
杜若牵着儿子跟到丈夫身后,心头有些复杂。
沈家多养一个孩子没什么,毕竟也不缺这点银钱。
可是,若是认错人,把假的当成真的,从此放弃寻找。
自家亲生女儿,岂不是还要在外面受苦?
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当娘的自然容不得半点闪失。
众人回到客厅,杜若屏退众人。
吩咐小儿子沈蕴礼回房洗漱准备吃晚饭,她侧脸向贴身侍女晚晴做个眼色。
“晴儿,给四小姐拿点点心,先垫垫肚子。”
“四小姐,我们去吃点心好不好?”
晚晴从沈怀瑾怀中接过婉婉,抱到客厅桌边吃点心。
杜若拉住丈夫的胳膊,将他带到侧厅,压低声音。
“你当真没有认错?”
“玉佩和胎记都看过了,绝对没错,不信你自己看。”
沈怀瑾手伸进袖袋,取出从婉婉身上拿来的玉佩,送到杜若手里。
杜若将玉佩仔细查看一遍,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手中的玉佩无论是质地、颜色、式样,都与女儿的玉佩相同。
连上面的红绳和结扣,都是当年她亲手打的,一点不差。
杜若挑起珠帘,看向客厅桌边的婉婉。
听到珠帘的声音,婉婉吞吞口水,强忍着将点心塞到嘴里的想法。
挺直小腰板,小口小口咬着点心。
那姿态,端的是可爱乖巧。
只是......
杜若微微皱眉。
“怎么感觉,这孩子不像个三四岁孩子的样子呢?”
她带过几个孩子,当然是有经验的。
哪怕是自家几个孩子里,性子最沉稳的次子沈蕴文,三四岁时也是活泼可爱。
眼前这小姑娘,实在是乖巧得过分了些。
“这孩子这些年在外面,怕是受过不少苦,刚刚回来,自然人生拘谨。”
沈怀瑾扶住妻子削瘦的肩膀,语气温柔。
“等过些日子你们母女熟络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靠到丈夫胸口,杜若含泪点点头。
若这孩子不是自家女儿,又怎么会有相同的玉佩和胎记呢?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
......
京郊行宫。
落星殿,厢房。
两个小宫女正在帮岁洗澡。
注意到小姑娘白嫩嫩的右臂上,梅花型的淡红色胎记,稍年长的小宫女惊呼出声。
“快看,咱们岁岁连胎记都长得这么漂亮。”
“看着好像是荷花呢!”
另一个小宫女,捧住小家伙娇嫩的小胳膊,仔细瞧了瞧。
“我听老人家说,身上有红色胎记的人,都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嗅在房间里淡淡的清香,年长的宫女吸鼻子,凑近岁岁的脸侧。
“我怎么闻着岁岁这么香啊?”
另一个也凑过来,仔细闻了闻。
“真的,岁岁又香又好看,一定是花神转世。”
被两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岁岁红着小脸低下头,两只小胳膊抱住膝盖。
“神仙哥哥才好看呢!”
君潜是皇子,没有合适的女装给岁岁。
大家只能临时寻来一套小宫女的衣饰,改小改短一些,帮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家伙穿上。
绛红色短衫,白色抹胸绣花襦裙。
红色向来挑人,却很适合岁岁。
小家伙生得白嫩,穿上红衣,简直像个雪雕的小娃娃。
普普通通一套宫女装,穿到岁岁身上,也显得格外华美几分。
将小姑娘黑绸子般的长发,一分两为,梳成简单的垂耳髻,系上红绸带。
年长的宫女特意捏过胭脂,帮她在眉心点上一抹朱红。
看着打扮停当的小姑娘,两个宫女都是喜欢的不行。
你亲亲,我捏捏。
哪里舍得让小家伙走路,两个宫女一路抢着抱,将岁岁脚不沾地抱回大厅。
大殿内。
随君潜同来行宫的管事宫女清荷,正在指挥着小太监、小宫女摆菜布饭。
看到被宫女抱进来的岁岁,入宫多年见多识广的清荷,也是惊艳的怔住。
早就听宫女们说,小姑娘生得如何精致可爱,讨人喜欢。
她也只当是大家夸张,真的见到人,才知道众人没有夸张。
哪怕是皇后亲生的德秀小公主,宫里顶尖的美人胎子。
比起岁岁,也要逊色几分。
一众皇子、公主中,只有君潜能与小姑娘媲美。
“岁岁,我是清荷姑姑,殿下的掌事宫女。”
介绍一下自己,清荷笑着将小家伙牵到桌边,抱到椅子上坐下。
嗅到小家伙身上的香味,清荷好奇地转过脸。
“你们给岁岁用的什么香膏,这么好闻?”
“殿下一向不喜欢那些东西,奴婢们哪敢乱用,这可是咱们岁岁自己的香味。”年长宫女道。
“是啊,岁岁胳膊上还有一个莲花胎记,我们都觉得她是花神转世。”另一个宫女道。
清荷推起小姑娘的衣袖,仔细看了看,也是暗暗称奇。
帮小家伙将衣袖整理好,清荷转过脸,认真向二人提醒。
“这些话到此为止,切不可到外面乱说。”
皇宫里规矩多,不比其他地方,最忌讳的就是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一句无心之言,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两个宫女知道事情轻重,忙着认真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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