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下的那一刻，沐思玥的画室玻璃上结满了冰晶。
她正在为《观察者礼赞》系列最后一幅画收尾。画布上是傅奕低头调试怀表的侧影，金属表链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银辉，而表盘玻璃折射出的不是数字，而是无数道交织的星轨。她用了特殊的荧光颜料，在紫外灯下，那些星轨会显现出傅奕这些年教她的所有公式，从量子纠缠到时空曲率，像一场静默的告白。
门被轻轻推开，松木香混着风雪的气息漫进来。傅奕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盒面上烫金的六芒星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画完了？”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沐思玥点点头，笔尖悬在画布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最后一笔。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傅奕走近，指尖轻轻点在她画错的表盘刻度上。那是怀表时针指向3:17的位置，她画成了直线，而实际上，傅奕的表针在这个角度会有0.3度的偏折。
“这里。”他低声说，“是当年器材室里，你第一次醒来的时间。”
丝绒盒子被打开时，画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电路故障，而是傅奕提前编程好的光影效果——整个房间陷入黑暗的瞬间，盒中的怀表却亮了起来。不是普通的夜光，而是某种极细腻的冷蓝色辉光，像是将整片银河压缩进了表盘。
“这是……”
“超新星残骸。”傅奕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蟹状星云的脉冲星尘埃，经过离子溅射处理后嵌入玻璃。”
他取出怀表，轻轻按开表盖。内侧没有刻任何文字，只有一组极小的凹点阵列——像是某种密码，又像是星图的标记。
沐思玥的指尖触碰那些凹点，突然怔住。
“这是……”
“盲文。”傅奕的呼吸拂过她耳际，“‘2017.12.15’。”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期。
不是高中军训，不是天文竞赛，而是更早，更久以前。在青少年宫寒冷的画室里，十四岁的她因为父亲失约而蜷缩在角落打盹，而傅奕站在走廊另一端，偷偷拍下了她的睡颜。
怀表被嵌入画框的瞬间，整个画布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比喻，傅奕在画框背面安装了微型投影仪，当怀表的齿轮与电路接触时，隐藏的全息影像被激活。画布上的傅奕突然“活”了过来，表盘上的星轨开始旋转，逐渐演化成一段她从未见过的视频。
那是傅奕的视角。
镜头摇晃，像是偷拍的画面。十四岁的沐思玥坐在画室窗边，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发梢，而她手里握着一支铅笔，无意识地在素描本角落涂鸦。画的是什么已经看不清，但傅奕的镜头一直没移开，直到她困倦地趴倒在画板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视频的最后一帧定格在她微微张开的指间，素描本的页角露出一行小字：
「如果宇宙有尽头，会不会有人在等我？」
而画面边缘，一只属于少年的手悄悄入镜，指尖悬在距离她发丝0.5厘米的位置，始终没有真正触碰。
雪越下越大，画室的窗户被积雪压出轻微的吱呀声。
沐思玥的指尖还停在怀表盖上，而傅奕已经走到窗边，将手掌贴上冰冷的玻璃。他的体温让局部积雪融化，形成一小片透明区域。透过它，可以看见夜空中的猎户座，M42星云在雪夜中依然清晰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