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叙林悠的现代都市小说《柔情沦陷孟叙林悠全局》,由网络作家“懒如咸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现代言情《柔情沦陷》,讲述主角孟叙林悠的爱恨纠葛,作者“懒如咸鱼”倾心编著中,本站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为了方便老公哥嫂的孩子上学,我过户了父母留下的房产。为了方便老公上班,我掏出所有积蓄买了二手房。却意外在垃圾桶里发现了验孕棒。老公陈嘉哲出轨了?想到8年来他对我的穷追不舍。我选择自欺欺人。然而,一场意外,把陈嘉哲和小三送往医院。醒来后,他的记忆停留在一年前,那是他最爱我的时候……伪装的美好被一一撕开后,我才知道原来陈嘉哲并不只贪我的钱,更想要我的命!初婚狗血收场,一个神秘男人却频频出现……【离婚当天,豪门继承人拉我领证。他说他爱我,从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柔情沦陷孟叙林悠全局》精彩片段
去年六月的第一天,她答应了陈嘉哲的求婚。
儿童节,日子太好记。
那天晚上他突然要给她过节,说二十五岁的小朋友也是小朋友。
孟叙被拉着到了地下室,车子后备箱打开,满满都是花。
紧接着,林悠和顾源不知从哪冒出来。
舒缓的音乐也飘了出来。
前奏一响,孟叙就听出那是《老友记》里的插曲,钱德勒向莫妮卡求婚那集的插曲。
“小叙,嫁给我吧!”
陈嘉哲跪地,半举着一枚戒指,脸上是说不出的认真。
不远处,林悠已经先感动的又哭又笑,“小叙,答应他!这小子一个月前就偷偷找我们策划,烦都烦死了!”
最终,在最好的朋友的见证下,孟叙答应了陈嘉哲的求婚。
陈嘉哲开心的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也许是陈嘉哲太开心了,第二天去买早饭的路上整个人还是飘飘的。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货车右转擦过陈嘉哲的身体,把他甩在了路边……
陈嘉哲当场晕了过去,住了几天院,好在身上只是轻微骨折。
也许婆婆从那时候就开始嫌弃自己是扫把星了吧。
“陈嘉哲,你看着我。你记不记得我们已经结婚了?”
孟叙缓缓抬起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不是当时的求婚戒指。
而是后来陈嘉哲又买的,他说结婚肯定要买个更大的。
如果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求婚,他肯定不认得这个结婚戒指。
孟叙盯着陈嘉哲的脸。
此刻他满脸迷茫,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他认真的注视着孟叙手上的戒指,随后又转到孟叙脸上。
端详中带着疑惑。
他的表情太真实,就好像两人之间,说谎的是她孟叙自己。
“昨晚,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你和一个女人一起被送到了医院……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记忆正好停留在一年前,你最爱我的时候。
多么讽刺。
孟叙趁陈嘉哲愣神,小心的抽开了自己的手,按了呼叫铃。
陈嘉哲视线游移着,有些无辜的望着孟叙。
孟叙受不了这种目光,好像自己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了他身上。
“小叙……我真的不记得……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从来只有你一个……”
陈嘉哲越说越激动,双头抱头,两条眉毛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原本清爽俊郎的五官也呈现一种奇怪的抽搐,似乎不受控制。
“呜……好疼!小叙!我好疼……”
陈嘉哲在床上翻滚着,似乎有闪回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的表情愈发扭曲,直接拿拳头锤头。
一声声闷哼从陈嘉哲喉咙里发出来。
可他全然不觉疼痛,动作一下比一下狠。
孟叙慌得站起身,抓住了陈嘉哲的手试图阻止。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何况发狂状态下的陈嘉哲。
陈嘉哲牵引着孟叙的手,拳头还在往自己头上砸。
这样的力度,简直是在下死手!
“陈嘉哲!”
砰——
一声巨响,门开了。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白大褂闪在了眼前。
“快!压舌板,家属靠后。”
老医生下令,两个护士把压舌板放在了还在抽搐的陈嘉哲嘴里,以防他咬伤舌头。
陈嘉哲终于停止抽搐,最后眼白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病人刚刚什么情况?”
老医生转过身询问。
孟叙抚着手心,仍心有余悸。
刚刚陈嘉哲还拽着她的手往他太阳穴附近打,使了很大的力气,现在手心还是麻的。
太阳穴的位置,太危险。
孟叙缓缓神,把刚才的情况和老医生说了一遍。
“那就是说他以为现在是22年6月,记忆停留在一年前?试图唤醒他的记忆,立马引起他发狂头痛。”
老医生总结的言简意赅。
“医生,他这样再次苏醒还要很久吗?还有,他醒来还会这样吗?”
孟叙所指的是记忆。
原本设想过千万种情况,唯独没有这一种。
命运真的很会开玩笑。
陈嘉哲竟然连小三都忘了?
“不好说。先静观其变。一般二次昏迷苏醒不会太迟。”
老医生摇了摇头,也觉稀奇。
“这种情况不常见。但是记忆神经受损,引发的症状确实千奇百怪。”
…………
名豪佳园,林悠迷迷糊糊被婴孩的哭声吵醒。
“顾太太,我来吧。月子餐早给您做好了,刚刚看您睡着没好打扰您。”
金牌月嫂很称职。
林悠微笑的点了点头,起身往餐厅走去。
到了餐厅,林悠傻了眼。
餐桌上只剩下几碟残羹冷炙,最爱的猪蹄汤里也只剩两个黄豆。
“哦……你没吃饭啊?我以为你早吃过了。让孩子别哭了,吵死了!”
顾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飘飘然回了自己的卧室,关门前还打了一个饱嗝。
林悠打开电饭煲,里面也只有几个米粒黏在上面。
什么都没给她留……
林悠憋闷,气鼓鼓的去敲门,“妈,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孩子孩子,她叫小鱼。
明明没生之前就说了孩子小名叫小鱼。
亲奶奶,为什么能对孩子如此漠视!
“妈?”
里面静悄悄,充耳不闻。
“妈!”
顾母的房门不开,大门却突然开了。
顾源回来了。
“老婆大人,怎么站这?”
顾源身后藏着大束红玫瑰,走过来的时候直接递到了林悠怀里。
“滚远点,一身酒味!”
林悠觉得没趣,折回自己房间,顾源像跟屁虫一样跟回去。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今天喝的酒少,顾源回家之前特意嚼了好几个口香糖,没想到林悠的鼻子这么灵。
“月子餐被你妈吃了,我现在饿着肚子。一口都没给我留!”
林悠撇撇嘴,产后激素失调,大颗的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
“顾先生,顾太太,宝宝已经哄睡了。我再去买,现在菜场还没关门!”
月嫂很识趣的走开,给一家三口私人空间。
“妈可能是没注意。来,老婆大人吃这个!”
顾源从袋子里掏出一盒榴莲千层,又掏出一盒披萨。
见林悠不接,顾源一一打开,还戴了一次性手套把披萨喂给林悠。
“少作怪!我自己吃。”
林悠抽抽鼻子,把下巴上的眼泪擦掉,肚子饿的咕咕叫,人是铁饭是钢,不能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母乳喂养,林悠感觉孩子吸的不是奶,而是自己的精气神。
很饿。
很容易饿。
风卷残云般把披萨吃的一口不剩,抬头见顾源正一脸宠溺的对着她笑。
“对了,你记不记得高中有个叫陆敬尧的?”
林悠突然想到孟叙的电话。
“陆敬尧?怎么想到他?我蓝图一中校草的称号,差点被这小子夺走!”
江城,六月半。
孟叙把车开到新买二手房地下车库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起得太早,下午就容易犯困。
早上六点半不到,把婆婆还有小侄女两人的早饭分别做好。
一个老胃病有忌口,一个是儿童餐。
做顿早饭要花费不少时间。
做完了他们的,孟叙自己再随便塞几口,七点准时出门“上班”。
说是上班,其实已经偷偷跑了半个月滴滴。
“孟叙,把这个喝掉!”
今天早上孟叙刚准备换鞋,婆婆突然追过来。
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糊味直冲脑门。
“妈,这是什么?”
“符水!好不容易求来的符,烧成灰后塞在你的枕头里,今天正好第七天。快喝!心诚则灵!”
婆婆催促。
孟叙没想到自己枕头下面放了几天的符灰。
无神论者一时心底有些膈应。
婆婆见她不应嘴角立马垂下来。
“孟叙,你大嫂生了彤彤,明年准备再生一个!我和你爹年纪大了,人老了,就想着人丁兴旺,热热闹闹。我现在就盼着你和嘉哲有个孩子。想想你爹妈没了,也没什么亲戚……”
孟叙抬眼,婆婆正怜惜的望着自己。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孟叙,有些动容。
想到四年前父母出车祸,意外去世,刚出校门的孟叙两眼一抹黑。
那时自己和陈嘉哲还不是男女朋友,陈嘉哲一个电话公婆就起身来江城倾力相助。
葬礼等于是二老帮忙操办的。
这份恩,孟叙一直铭记在心。
可是怀孕这种事,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婚前她以为陈嘉哲是个传统男人,婚后她怀疑他严重洁癖,每次都让她洗澡再洗澡,几乎要洗掉一层皮。陈嘉哲自从升职后频繁出差,她想说他们一共也没几次……
话到嘴边,有口难言。
说出去没人相信,就连好友林悠都怀疑两人一定有毛病。
孟叙昂头,把符水喝下。
灰烬卡在喉咙,很痒。
“咽下去!我加了点蜂蜜,不苦的。”
孟叙想说这根本就不是苦不苦的问题。
“对了,你公公说这个周末过来,孟叙你再买双拖鞋,他有脚气,别把你们传染了。过两天等嘉哲出差回来了,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婆婆眼神闪着精光,但语气很和善。
孟叙不知道婆婆想说什么,喉咙难受想吐也不好在婆婆面前吐,只能摆手快速离去。
“好的,妈,我先去上班了。”
孟叙径直走向地下车库,深呼吸后,打开了接单模式。
上月公司大裁员,孟叙虽然工作能力佼佼,可奈何被老板的关系户一直视为眼中钉。
随着裁员比例日渐提升,眼看磨刀霍霍就要指向孟叙最后一个组员老马。
老马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刚生二胎,还是个体弱的早产儿。
孟叙一时清高,把最后一个裁员名额给了自己。
失业之后,已婚未育的孟叙投了两个简历都石沉大海。
就在孟叙一边焦虑一边享受悠闲时光的时候,天降来客——婆婆带着放暑假的小侄女来到江城……
上一单乘客下车的地方离二手房不远,孟叙关闭接单模式,想着上楼看看。
“你是806的新业主?”
刚出电梯,门口站着一个等电梯的女人。
“对~简单翻修,还没正式入住。”
孟叙猜出是未来邻居,扬起唇笑得很礼貌。
哪知女人听到答复立马拉下脸。
上下打量了一眼孟叙后冲进电梯,手里的垃圾袋蹭过孟叙的衣服。
连汤带水的厨房垃圾破了口,孟叙浅色衬衫瞬间一道污渍。
孟叙下意识往旁边让。
“再是小年轻,也不能不分白天黑夜!我们家二宝年纪小,问我是什么声音,我只能说是猫叫!”
“可我家大宝小学二年级了,糊弄不了!”
“叫得这么浪,生怕左邻右舍听不到?!真不嫌害躁!”
孟叙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等反应过来,电梯门已经早被那女人啪啪按了关闭。
衣服下摆散发着隔夜汤汁的味道,二手房里什么都没准备。
孟叙只能借着洗手液搓几下。
“那个大姐怎么这样!不弄清楚就冤枉人!”
都说了还没住进来,怎么可能是我家。
孟叙想着等下一定要去说清楚,可视线就在这时被垃圾桶里的东西定住了。
是一个验孕棒。
用过的,大张旗鼓的平躺着。
两道杠。
孟叙心里一紧。视线再往下,半透明的包装混着一团浊物。
同样也是用过的。
并且不止一个……
都是用过的!
手上洗手液的泡沫黏在手上,孟旭开大水龙头。
似乎想借着水力冲掉眼前一团乱麻。
邻居大姐没有说错。
可是,是谁在她的新家里搞这事?
还不分白天黑夜……
这个二手房一共三把钥匙。
自己一把,陈嘉哲一把,陈嘉哲已经出差快一个月了。
剩下一把孟叙给了装修工人秦大海。
认识秦大海也有好几年了。
孟叙不敢相信。看似老实腼腆的秦大海会在自己房子里做这种事!
犹豫是文字沟通还是直接微信电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林悠。
“小叙,我好疼……羊水好像破了,我好怕……”
林悠声音断断续续,说不出的虚弱。
“你在哪?花店还是在家?顾源是不是又去打麻将了?”
孟叙心急火燎抓过包,心里已经把嗜赌成性的顾源骂了八百遍。
车子开得飞快,孟叙甚至庆幸自己跑了半个月滴滴,还知道几条羊肠小路可以抄近道。
几条小巷开出去,只要再拐一个弯就到林悠的花店。
可天不遂人愿,刚要拐出去,迎面一辆车驶进小巷。
孟叙赶紧急刹。
只差十厘米,就要撞上去。
孟叙按了一下喇叭,可对面毫无退意。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能不能往后退退,让我先过去?”
孟叙下车敲了敲车窗。
“不行。”
司机还没开口,后座的男人言简意赅。
是个年轻男人,正低头注视手中的平板,似乎在开线上会议。
鸦青色的浓密睫毛投下暗影,本应是双柔和的眉眼。
偏偏声音又沉又冷。
似乎把孟叙当成无理取闹的女司机。
“我真的有急事,十万火急!”
孟叙忍不住往林悠的花店张望,刚准备掏手机,就见林悠扶着肚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林悠!”
孟叙着急呼喊,不知道后座的男人猛然抬起头。
他在看孟叙。
透过车窗,恍如隔着一段蒙尘的旧时光。
孟叙的注意力全被林悠占据。
林悠此时脸色惨白,血水已经沾染浅色裙子。她似乎是看到了孟叙,又像没看到。整个人的视线无法对焦。
孟叙飞奔过去,急的眼泪都要出来。
林悠无力的牵起嘴角,还试图笑着安慰,“我还好……孟叙,你别哭,你哭起来太丑……别把我孩子吓出来……”
孟叙想搀又感觉林悠虚弱的像一摊泥,搀都搀不住。
想抱,可是她根本抱不动啊!
怎么办!
正当孟叙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高大身影从身后闪出来,径直走向林悠,把林悠直接抱了起来。
“孟叙,去开车门。”
是刚刚车里那个男人的声音。
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很快。
孟叙看着林悠被她抱上自己的车。还是无法把脑海里任何一个人和眼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从小到大,朋友很少。
如果是同学,也不至于完全陌生。
“趁还没有下班高峰,赶紧去医院。”
男人说完把车门关上,径直往前面的车走去。
“请问你是?”
孟叙想问出他的姓名,事后感谢。
可男人站定,只看了一眼孟叙就上了车。
孟叙说不清那个眼神的含义。
沉沉的凉意,混着灼热的温度。
很矛盾。
对面车子已经后退,情况紧急,人家不愿意说,孟叙也不矫情急急猛踩油门往医院赶去。
车子急速飞驰,还闯了一个红灯。
“林悠,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源顶着黑眼圈,穿着拖鞋,在进产房前一刻赶到。
林悠狠狠咬上顾源的手背,使劲了吃奶的力气。
疼得顾源嗷嗷直叫。
孟叙原本想替好友骂两句,可也了解,林悠现在最需要的人就是顾源。
三人高中同校,顾源比两人高两届。
“等你。还有我的干女儿。”
孟叙放开了林悠的手,看着她被推入产房。
直到喝完一杯咖啡,手还是抖的。
干坐着不是事儿,孟叙想着顾源刚刚空手来的,还得赶紧给准备点必需品。
可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像。
很像自己的老公陈嘉哲。
可他明明还在内蒙出差。
几千里外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医院?
那人身边此刻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挽着他的胳膊,很是亲昵。
孟叙不由自主追过去,手在包里摩挲着找到了手机拨了过去。
陈嘉哲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跟平时差不多。
“老公,你在干嘛?”
孟叙看电话通了,尽量让声音如常。
她在安慰自己,前面那个男人只是身形走路姿势像,但根本不是他。
那人穿着的蓝色竖条纹衬衫,也不是陈嘉哲的衣服。
陈嘉哲的衣服她每件都熟悉。
都是自己买的。
医院人潮涌动,孟叙眼见那两人下了扶梯,等追过去的时候,已不见踪影。
孟叙绕了一圈,一无所获。
人就这样跟丢了。
“小叙,猜猜我在哪?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我下飞机了,内蒙那边项目很顺利,我等下先去公司一趟,晚上见!”
陈嘉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我今天可能回去晚点,林悠要生了。”
“好吧,早点回来,老婆,想你了!”
想到今天就能见到陈嘉哲,孟叙又惊又喜的挂了电话,心已经安定下来。
最近可能压力大,想多了。
陈嘉哲这么好,怎么可能出轨呢……
到超市买了一大包林悠和宝宝可能用到的东西,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林悠的婆婆张贵梅。
“哎呀!是孟叙啊!你真有心,还买了这么多,哪用的了这么多东西!我头晕的厉害,先回去了。”
张贵梅说着把手放在额角,就像下一秒要晕倒一样。
可孟叙刚刚还看到她大步流星。
孟叙往里走,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林悠生了个女儿。
张贵梅重男轻女,早有端倪。
现在儿媳生产她连一秒都不想多待。
“看到我婆婆了吧?她刚走。”
林悠还是很虚弱,但是样子比之前好太多。
孟叙点点头,走过去看看她又看了看小宝宝。
肉团子一样小家伙,皱皱巴巴的,比想象中丑点。
一双眼睛黑亮亮,像林悠。
“把我抱你车上的男人是谁啊?看着眼熟。”
倒是林悠先问起来。
“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还知道我名字。”
“你从小就脸盲!你让我想想,我绝对见过他,这么帅的男人我怎么会忘……生了孩子记忆力都衰退了吗……”
“算了,我问他,他好像也不想回答。有可能是我之前工作时接触人,或者和我原来公司不对付吧。”
孟叙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合理的理由。
“你工作接触的人,我怎么也有印象?哎呦,这没牙的小东西咬人真疼!”
林悠被孩子吸奶的劲,疼得直皱眉。
两人又说了会话,不多会儿顾源带着月嫂来了。
月嫂看着手脚麻利,孟叙见林悠有人照顾放下心来。
走的时候顾源坐在椅子上呼噜震天响,林悠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你快回去吧,和陈嘉哲这么久没见了。”
两人告别,孟叙开车回家。
还没敲门,里面欢乐的气氛就传了出来。
陈嘉哲正和彤彤坐在沙发上,叔侄俩不知道说了什么,彤彤在沙发上开心的跳来跳去。
“彤彤,我们去洗澡,和叔叔婶婶说晚安吧。”
婆婆催促,走的时候还拍了拍陈嘉哲的肩头。
意味深长。
“叔叔婶婶,晚安。”
彤彤看到孟叙,明显拘谨了点。
可孟叙觉得今天拘谨的过头了,一回头才发现沙发后面的墙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小孩子嘛。哪有不乱涂乱画的。走,回房间,看我给你带的东西。”
孟叙没和孩子生气,只是觉得这一大片的涂鸦,肯定画了很长时间,婆婆看到也不阻止。
手被陈嘉哲牵着回了房间,陈嘉哲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枚蓝丝绒的盒子。
里面一条项链,很是精致。
“明天我们结婚一周年,礼物~”
陈嘉哲说着给孟叙戴上,动作好不温柔,“好看。我先去洗澡……”
说着就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孟叙对着镜子看了看,镜子里的人也满眼甜蜜。
结婚一年,陈嘉哲经常出差,其实相聚的时间不多。
就在这时,陈嘉哲的手机突然振动,弹出了一条微信。
【陈总,你的领带我明天给你带到公司哟~】
陈嘉哲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孟叙拿着自己的手机,木然的坐在那里。
“怎么了?”
陈嘉哲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等孟叙抬头的时候已消失不见。
“你的领带怎么在别人那?”
孟叙试了几个屏锁密码,都失败了。
之前屏锁明明是自己的生日。
“宝贝!我当是什么事!”陈嘉哲朗声一笑,把孟叙搂在怀里,“吴茜茜,之前是我招来的,上个月她不是实习期过了吗?按照惯例买个蛋糕几个组员一块吃个饭。小年轻喜欢闹,我那条领带被抹了蛋糕,扯掉放旁边忘了带走,人家小姑娘捡到了。我出差这么久,她怎么还我?”
陈嘉哲说着往孟叙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去洗澡吧。”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诱哄,孟叙脸一热,还想问问屏锁的事,突然有人敲门。
“孟叙,睡了吗?”
是婆婆的声音。
“没呢!”
孟叙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明明是自己家,突然有些做贼心虚。
打开门,又是一碗黑乎乎的符水。
“妈……我等下喝。”
想到上午那个味道,孟叙忍不住皱眉。可陈母一脸慈祥,分明是丝毫不让的态度。
“小叙,喝了吧。老家那个寺庙很灵的。”
陈嘉哲压根没有替孟叙解围的意思。
孟叙感觉,如果自己不喝,婆婆是不打算走了,只能妥协。
婆婆走后,孟叙跑到马桶边,扣着嗓子吐出来一点。
黑乎乎的渣滓,沾在马桶上。
初当儿媳的孟叙,感觉一张网朝自己网过来。
之前婆婆他们在老家还感觉不到,可同住半个月,窒息感越来越强。
“嘉哲,我们早点搬家吧?”
实在不太适应和别人生活在一起,即使他们是老公的至亲。
“老婆,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彤彤下半年不要上小学了吗?老家县城的小学,现在必须是要买房才能上。大哥大嫂他们在海城,就算是买房也不会买县城的房子。家里教育条件也不好,小叙,我妈的意思是——”
陈嘉哲面色为难,可孟叙猜到了下面的话。
婆婆早上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不行。这个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除了几张老照片就是这个房子了。”
孟叙脾气软,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陈嘉哲看孟叙说不动,又过来搂住她,“也就这几年,等我哥他们海城的社保满了15年,他们就来江城买房了。就等于把这个老房子先过户一下解决了彤彤上小学的问题。”
陈嘉哲软磨硬泡,说着还往孟叙的脖子上亲了亲,“小叙,先去洗澡好不好……”
“就是说彤彤在这里上学,他们做爸妈的也不回来一个?”
孟叙心头有点堵。
去年彤彤突然发烧引发中耳炎,农村医疗条件差,二老急的不行。
大哥大嫂在海城,因为是西餐厨师,没有固定双休。孟叙他们所在的江城离老家更近些。大哥打电话给陈嘉哲,不巧陈嘉哲又出差。
最终孟叙请假回去,带彤彤看病。
事后,大哥电话里客气了一下问医药费多少钱。孟叙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这事就真的作罢了。
孟叙不是计较几百钱的人。
可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麻烦别人,不会这样理所当然。
她自己也有工作,也要请假。
何况,她只是孩子的婶婶,不是爸妈。
如果彤彤来江城上学,他们更要承担本该孩子父母承担的责任。
孟叙越想越烦,陈嘉哲还在催她去洗澡。
陈嘉哲要的洗澡,可不是简单的洗澡,像一遍又一遍的消毒。
孟叙以前不觉得陈嘉哲有洁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
“睡吧。我今天有点累。”
孟叙关上灯,心情复杂。
第二天,孟叙起床时发现婆婆已经做了早饭。
来了半个月,还是头一次。
等陈嘉哲出来后,婆婆拉着他嘀咕了几句,没听到让她满意的结果,陈母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孟叙啊,嘉哲昨天和你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都是一家人,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你忍心彤彤上不了小学吗?你们马上有两套房子了,日子过得这么好,这个老房子给老大借用一下怎么了?”
有儿子在场,陈母嗓门大底气足。
理直气壮的好像这房子是孟叙霸着不还给她大儿子!
彤彤不是一下子长到七岁要上小学,前几年大哥他们怎么不操心。
自己有两套房子,就必须要分给丈夫大哥他们一套吗?
“奶奶!给我擦屁股!”
孟叙本来想反驳,卫生间突然传来小孩尖利的喊声。
“来了,奶奶来了!”
陈母迅速跑到卫生间,路过陈嘉哲的时候还狠狠的剐了他一眼。
仿佛在说,你管管你老婆!
“我先走了。”
孟叙拿起包,不等陈嘉哲说话出了门。
打开接单模式,胡乱转了转,一个单也没有。
孟叙给自己放假一天,开到附近商场,准备买一个监控。
孟叙实在无法把老实巴交的钱大海和垃圾桶里的那些东西联系在一起。
她看中的人,职业素养不会这么差。
“这款像素高。”
孟叙是电子白痴,正在纠结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是你?昨天谢谢你啊。我朋友母女平安!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一身黑色衬衫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抱林悠上车的人。
“你真的不记得我?”
男人盯着孟叙,直直的,却很坦荡。
倒是孟叙有些不好意思。
和陈嘉哲确定恋爱关系后,孟叙基本和异性同学同事保持距离。
拿起他推荐的那款摄像头,往后稍稍退了半步。
“不好意思,我从小脸盲……”
男人看到她的动作,有些颓然,“陆敬尧。”
陆-敬-尧?
确实好像在哪听过。
孟叙又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脸,有鼻子有眼,鼻梁眉眼都万里挑一的好看。
可——还是想不起来。
正巧这时,有人走近,“陆总,是那边的电话。”
一部手机被恭敬的递到男人手上。
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凝重几分。
像是个很重要的电话。
“你先接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请一定联系。”
孟叙刷刷写出自己的号码。
欠别人人情的滋味不好,孟叙想着改日和林悠请他吃饭。
付完钱,孟叙看到陆敬尧还在接电话,和他旁边助理模样的人招招手,先走了。
她要回二手房那里装监控。
孟叙思考了下,最终把它放到客厅绿植的后面。
茂密的龟背竹叶子,是很好的遮挡。
就在孟叙在手机上调试的时候,门锁突然转动。
门外有人!
孟叙灵机一动,躲到了次卧。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但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结婚!”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很年轻。
但脚步是两个人的。
孟叙在等待,等待那个男人的声音。
太阳穴突突直跳。
脑海中忽然有那么一刻,闪出陈嘉哲。
昨晚关于那个领带,陈嘉哲的话孟叙是信的,可是他话里的那个“小姑娘”有些刺伤了她。
孟叙知道自己是一时矫情,自己也不过26岁,不该嫉妒自己的老公说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叫小姑娘。明明只相差四五岁。
听到外面这个明显就是小姑娘的声音,孟叙突然把她和陈嘉哲口中的吴茜茜联系在一起。
客厅里,真的是陈嘉哲和吴茜茜?
不,不可能。
孟叙下一秒又开始反驳自己。
即使陈嘉哲这一年来确实不太正常,像是突然有一些怪癖。
他升职了,工作很忙,出差也很频繁。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很顾家贴心的完美男人。
他很大方,纪念日和生日次次不落的礼物还有大额红包。
恨不得借着这些由头,把自己的所有积蓄转给她。
不是说,男人的心在哪,钱就会花在哪吗。
陈嘉哲是爱她的,她不该怀疑。
孟叙倾耳听,不放过外面一丝一毫的动静。
转念,才想到自己已经装了监控。
孟叙点开手机上的实时监控录像,一开始摄像头里只有一个女人,超短裙下是两条修长的腿。
监控里女人正背对着镜头,看不到长相。
孟叙借着她高高扎起的马尾,还有体态,证实了自己原本的猜想,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看起来顶多二十岁。
镜头里看不到第二个人,很可能他进了书房或者阳台,镜头之外。
孟叙一眨不眨的盯着监控,不放过任何一个画面。
很快,那个人出现了。
个子挺高,有些干瘦。
男人转身的时候,镜头只对着他的脸。
秦大海!
真的是秦大海!
“小雪,我真的爱你,难道你想和你大姑介绍的斗鸡眼在一起?”
秦大海说着上前一步,直接捧着女孩的脸亲了下去。
一记深吻。
孟叙看到两人伸出了舌头。
绵软的交织在一起。
不仅如此,还有越来越暧昧的呼吸声。
这监控收音效果还不错……
孟叙听得头皮发麻,甚至有些尴尬自己不该躲在次卧。
镜头里,秦大海一只手已经慢慢游移到了女孩的腰上,还大有往上游走的趋势。
而另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女孩的超短裙里。
忍不了了!
孟叙打开次卧门,轻咳一声,把忘我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孟工!你在啊……”
孟叙作为空间设计师,建筑业习惯在姓氏后面加一个“工”作为一种中性色彩的称谓。
秦大海此刻脸涨得通红,却把女孩护在了自己身后。
“大海,我家的装修也接近尾声了,尾款我等下都转你。你把钥匙给我吧。”
孟叙伸出手,看似客气,实则疏离。
自己终究是看错了人。
“抱歉,孟工。我女朋友今天情绪不太好,我刚刚也有些激动。”
秦大海的脸像煮熟的虾子。
说到激动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不好意思的垂了下去。
他掏出钥匙,想递给孟叙,又觉得自己刚刚这只手已经探到了女朋友的裙底,只能讪讪把钥匙放在桌子上。
秦大海放钥匙时的小心翼翼,还有她刚刚把女孩护在身后的动作,让孟叙一时心软。
可是干这行,在客户家里做这些事,不应该。
“大海,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合租,可能不方便……邻居大姐昨天把我骂了一顿,一开始我没想到是你,但是你不能在我家做完,垃圾也不带走!”
秦大海灰溜溜的牵着小女友,一只脚已经快踏出去,听到孟叙的话脸色越来越迷茫。
“不是……孟工,这里面有误会!”
他是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
今天真的是一时激动。
之前只是亲亲抱抱,并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
什么垃圾也不带走?
秦大海虽然年轻,但是进入社会比较早,潜台词他听得懂。
“我今天是第一次。不是,我第一次都还做完……”
秦大海一着急越描越黑。
还想多说几句,嘴已经被脸也越来越红的小女友用手捂住。
呜呜呀呀的声音,含糊不清。
电梯门开,小女友直接把秦大海拉了进去。
孟叙有些无奈,把门关上。
她想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还以为是这对小情侣之间因为孩子产生的分歧。
但那些,都和自己无关了。
下午,孟叙找人换了锁。
看下手机快到陈嘉哲下班的时间,开车往他的公司开去。
也许昨晚自己的态度确实不太对。
对陈嘉哲不够温柔。
作为男人,他出差一个月,肯定想的。
车子停在陈嘉哲公司附近的咖啡馆门口,孟叙点了两杯咖啡带走。
她没有联系他,准备给他个惊喜。
孟叙就这样站在大厦门口,想着第一时间看到他。
下班时间到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大厦里涌出来。
却迟迟不见陈嘉哲。
孟叙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未读微信。
【孟工,我入行这么久,你是我最敬重的设计师。请你再听我一句解释,今天真的是我第一次带女朋友去那里。】
孟叙点开对话框,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复。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红色高跟鞋。
一个女人站在了孟叙的面前。
长长的波浪卷,上扬的狐狸眼,很娇媚的长相。
“你好,找陈总吗?他今天请假了。他没有告诉你吗?陈太太。”
孟叙没想到女人认识自己。
“不是,我来找我朋友。她也在鑫达大厦上班。请问你是?”
孟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
可心底已经满是问号。
陈嘉哲没来上班,他去哪了呢。
“吴茜茜。和陈总一个组的。看到陈总屏保是你的照片。你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那不打扰了~拜拜,陈太太~”
女人说完伸手拦了辆出租,踩着恨天高走远了。
吴茜茜?
孟叙想到昨晚的微信。
又回想吴茜茜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蔓延。
回到车里,孟叙拨通了陈嘉哲的电话。
“你在哪?下班了吗?”
孟叙没有说自己在他公司楼下,也没暴露已经知道他请假的事。
“我今天请假了。现在在——墓园。”
孟叙赶到墓园的时候,陈嘉哲还跪在爸妈的墓碑前。
红红绿绿的水果还有糕点摆了一排,那些都是爸爸生前爱吃的。
另一侧,一大束白玫瑰悄悄绽放。
孟叙记得,家里的花瓶永远插着几枝白玫瑰。
妈妈每次去花店都会买。
白玫瑰典雅又可爱,像孟叙记忆里的妈妈。
“你……你来多久了?”
孟叙的声音有些哽咽。
又夹杂着说不出的愧疚。
半小时前,她还在怀疑陈嘉哲可能出轨了。
“四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看你哭。我陪你办完爸妈尸体认领流程,陪你办完葬礼。看着你一周不到瘦得脱了相。”
“那时候我就在心底发誓,不能让你哭!我要倾尽全力让你幸福快乐!”
“小叙,你不知道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那天我有多开心,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谢谢你,成为我的女朋友,我的爱人。”
“我知道你不想喝符水,竟然默许了这种封建迷信。知道这套房子对你的意义。我不该跟着妈妈一起劝你让出房子。彤彤上学的事,让大哥自己考虑,大不了我们把手头的钱凑凑让他赶紧买房!”
“昨晚又看到你哭,我心疼了一夜!小叙,对不起……”
陈嘉哲说的情真意切,已有眼泪从眼角流出。
他似乎在克制,可是眼泪不受控制。
男人的眼泪,其实更有杀伤力。
尤其是对于孟叙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
孟叙抬手给陈嘉哲把眼泪擦掉。
陈嘉哲起身时,腿都麻了。身形踉跄。
“没想到跪了这么长时间……”
陈嘉哲像大男孩一样讪讪笑起来。
孟叙弯腰把他膝盖上的灰尘掸掉。
那段最压抑痛苦的一段回忆,突然被勾起。
恍惚闪现出四年来的点点滴滴。
突然失去双亲,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是陈嘉哲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如果没有他,自己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嘉哲,我们去过户吧?现在都六月中旬了,彤彤上学的事不能拖了。”
…………
线上操作很快,当天过户完成。
陈母听到消息,又去菜市场杀鸡买鱼。
“孟叙啊,早上妈妈说话重了点。你不要介意啊!”
饭桌上,陈母给孟叙夹了一只鸡腿。
“奶奶我也要吃鸡腿!”
彤彤看鸡腿给了婶婶,摔筷子抗议。
在老家,但凡吃鸡,两只腿都是她一个人的。
“彤彤宝贝的鸡腿在这,奶奶给你撕开啊。”
说着,陈母把另一只鸡腿夹起来。
刚从汤锅里捞出来的腿冒着热气,陈母像感觉不到烫一样,一点点撕成长条的鸡丝,然后再一点点喂到彤彤嘴里。
“奶奶,怎么给我吃鸡皮!讨厌讨厌!呸呸!”
鸡丝上连着一点鸡皮,彤彤嫌弃的把它吐在桌子上。
一张小脸顿时生气的皱起来,小手扬起把陈母手机的鸡腿打掉。
鸡腿飞起,好巧不巧飞回汤锅,滚烫的鸡汤溅了一桌。
还有些撒到了孟叙和陈嘉哲的手背上。
“彤彤!吃饭不能这样。你七岁了,该自己吃饭了。”陈嘉哲被烫得一个激灵,“妈,不能这么宠孩子。彤彤马上上小学了,你还能跑到学校追着喂饭擦屁股吗?”
“这么凶孩子干啥!你和嘉恒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小时候老大不小了还要嚼碎了喂你嘴里!彤彤还小。这鸡腿这么烫,喂一下怎么了?!”
一顿饭,母子两人因为彤彤要不要喂饭从头吵到尾。
孟叙作为婶婶,不便在孩子习惯上指手画脚,只能劝两人快吃饭。
“彤彤,你要感谢叔叔婶婶,尤其是婶婶,不是婶婶你上学都上不了!”
饭快吃完,陈母才想到这段饭的主题。
“那以后这就是我家了吗?!奶奶,我要睡大房间!叔叔婶婶那个房间大!”
彤彤拍了拍油乎乎的手,高兴的站在椅子上手足舞蹈。
“别摔着了!”
陈母赶紧把她抱下来。
“孟叙,孩子还小,但是她心底是感激的。还有嘉恒他们两口子,今天的菜钱还是嘉恒转给我呢!”
孟叙看着桌子上的菜,可能最值钱的就是这只身量不足的鸡。
剩下的都是最便宜的土豆大白菜。
想想大哥一向节俭,能转钱给婆婆买菜已经不容易。
自己做这个决定,主要还是因为陈嘉哲。
爱屋及乌。
她不想让丈夫夹在中间为难。
晚上,可能是陈嘉哲和陈母说了什么,今天终于不用再喝符水。
关上门,孟叙刚准备去洗澡,陈嘉哲的手机响了。
“王总啊?你好你好……好久不见!”
像工作电话,孟叙没多想,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等孟叙洗完澡吹了头发出来,发现卧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客厅黑乎乎的,婆婆早带着彤彤睡觉了。
人呢?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机械音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电话那边没有人。
怎么不接电话。
孟叙枯坐在床上,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陈嘉哲的电话。
手机有电,就是没人接通。
怎么回事?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以前的陈嘉哲就算突然有事,也会和她说一声。
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离开家,也不接电话的。
难道是结婚一周年的惊喜?
孟叙惴惴不安,一遍又一遍的拨着陈嘉哲的电话。
看着时间从九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一瞬间跳到十点。
已经晚上十点了。
第一个电话拨出去到现在也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陈嘉哲到底去哪了?
孟叙不敢惊动已经睡熟的婆婆,换了衣服下了楼。
以前陈嘉哲喜欢夜跑,小区里有个大操场,很适合跑步。
孟叙一边找一边再次去拨陈嘉哲的电话。
可回答的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
夜风卷起一股凉意,孟叙紧了紧衣服。
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响起。
夜色里的孟叙吓一跳。
是陈嘉哲的手机号。
【您好,请问您是机主的宝贝吗?】
陈嘉哲给自己的备注是宝贝。
孟叙听着那边陌生的男声,以为是他捡到了陈嘉哲的手机。
【你好,我是他的爱人。请问他在哪?】
【这是江城医院,您的爱人煤气中毒——】
孟叙一颗心还没悬空,紧接着又被重重摔下。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女士也是昏迷状态。另外,建议您带点衣服过来,还有内衣……】
孟叙不知道自己怎么挂了电话,又是怎么折返回家。
给陈嘉哲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之后,又木然的拿了两件新的女式内衣裤。
出门的时候,孟叙没有惊动婆婆。
即使有一瞬间孟叙很想把婆婆喊醒,让她看看——她的儿子,在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这天和别的女人衣衫不整的被送到了医院。
她还要去给那个女人送内衣!
“你好,我是陈嘉哲的、家属。”
爱人那两个字,孟叙说不出口。
两个值班护士听罢同时抬起脸,面色复杂。
似有同情。
“你好,他们在510,就是走廊最里面的病房。”
孟叙点头致谢,腰背挺直往里走。
来之前,她安慰自己,有可能搞错了。
也许是小偷偷了陈嘉哲的手机。
小偷和他对象煤气中毒被送到医院,医院错把小偷当成陈嘉哲。
真正的陈嘉哲,说不定现在早回家了,甚至还在纳闷自己怎么不告而别。
可推开门,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分明熟悉的眉眼。
自己的自欺欺人,真的太可笑。
陈嘉哲嘴上沾着女人的口红。
正红色,厚涂。
看着这口红印,就能让人联想一张娇艳饱满的红唇。
他的衬衫扣子还掉了一颗,胸口还有指甲抓痕。
昏迷前一定战况激烈。
陈嘉哲的头发没洗,看着有点油,没洗澡直接就干柴烈火。
和她在一起时可不是这样啊……
陈嘉哲总喊自己洗澡,要洗很久,即使中午刚洗过,晚上也要洗很久。
做完还要再洗。
同样,他严于律己,自己洗得更久。
怎么——和别人在一起就这么急不可耐?
孟叙想到这里,有点想笑。
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笑点。
视线终于移到了里面的病房。
躺着的女人,并不年轻。
至少,不是自己想象的年纪。
看着比她还要大几岁。
孟叙今年26岁,褪去了二十出头的婴儿肥,五官愈发精致立体。
从原本的青春漂亮,渐渐过度到美。
连林悠都说,孟叙比上学时候还好看。
可再好看,男人也有看腻的时候,孟叙以为陈嘉哲的小三可能比自己更年轻更漂亮。
可……
病床上的人,太不像一个“小三”。
她的长相很普通。
五官端正挑不出错,但也硬夸不出哪里好看。
眼角和脖颈已经有了些纹路,显出初老的状态。
有三十岁了吗?
孟叙没有走过去,再细看对自己是种残忍。
因为,女人脖颈上的那条项链,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好一个结婚一周年礼物!
一分两份。
一份给爱人,一份给情人。
“是豪钻星辉小区的业主发现的。老小区,住得密,隔壁邻居闻到味觉得不对。而且……两个人平时声音挺大的,到了扰民的状态,还有业主举报过。”
“两个人在家里烤肉,就是网上那种烧炭的炉子。用了很多煤炭,也没有开窗换气。”
“送过来的时候,男的还有些意识,女主完全昏迷了。”
豪钻星辉,拆迁安置小区。住的人很杂。
离孟叙家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
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孟叙不知道两人已经在隔壁小区厮混了多久,久到邻居都投诉了。
“他昏迷前有说什么吗?”
医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孟叙问这个。
“没……他只是没有完全昏迷,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句话都没留。
给了自己这么大的纪念日“惊喜”!
“一般这种情况,多久能醒?”
人醒了,问清楚,才好做进一步的打算。
离婚的念头盘桓在脑海。
孟叙再次看了一眼昏迷的男人,他像睡着了。
很安静。
俊朗的面容,更添一丝温柔。
孟叙当时被打动,就是因为这份温柔。
原来一切都可以伪装。
今天在爸妈坟前说的那些感人肺腑的话,又有几分真心?
谢谢我成为你的女朋友,谢谢我成为你的爱人。
看到我哭心疼了一夜?
呵呵。
情话动人,绵里藏针。
“说不好,有的人吸入量少,身体基础好,几个小时或者十几个小时就能醒。也有的十天半个月醒不来,醒来了还可能陷入复昏迷,甚至有严重的后遗症!”
陈嘉哲两人是烧烤吸碳过量,据说当时一桌子都是烤好的食物。
不像两个人的食量。
很浪费。
“烧炭需开窗通风,年轻人不该这么缺乏常识。”
陈嘉哲是和小三一起送过来的,在住院部一传十十传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老医生语气冷硬,并不是十分同情。
“先去缴费吧。你缴你家人的就行,另一位已经联系了她家人,她家人要转院。”
老医生摇摇头,转身走了。
孟叙深呼吸,下了电梯。
已经接近凌晨,大厅里还是不少人。
孟叙寻找自助缴费机,一不留神和一个人迎面相撞。
“对不起。”
“抱歉。”
孟叙下意识道歉,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然后擦肩而过。
【陆总,我刚刚在医院看到一个人。像上午在商场买监控的那位女士……】
缴好费,已到凌晨。
“510的家属,桌子上有您的外卖!”
值班护士提醒孟叙。
孟叙很奇怪,但是纸袋包装上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
里面是一杯奶茶,这个品牌最近风靡江城。
经典口味,还加了双份红豆。
是林悠吗?
林悠知道她每次和奶茶都习惯多加一份红豆。
但不可能。
孟叙暂时不打算告诉她这些糟心事。还在做月子的人,她自己肯定都一团乱。
把莫名其妙的奶茶推到一边,孟叙没敢喝。
枯坐一会,孟叙订了附近的酒店。
她不想陪床,不想熬着夜守着陈嘉哲和他的小三。
他不配。
“人醒了随时打我电话,谢谢。我就在隔壁酒店。这是给你们的。”
孟叙给两个值班护士订了宵夜还有水果。
两个护士对看一眼,随后重重点点头。
“去睡吧!估计一时半会醒不来……”
同为女性,她们狠狠共情了孟叙。
到了酒店,孟叙浑身疲累,无心洗漱蹬掉鞋子钻进被窝。
想了想,伸出胳膊给婆婆发了一条微信。
随后,扔手机,睡觉。
瞒是瞒不住的。
也没法瞒。
第二天清早,孟叙是被电话吵醒的。
【孟叙啊!我在医院了,你在哪?!你怎么不在病房啊?!嘉哲怎么摊上这种事了,老天爷啊!】
电话那边是陈母的鬼哭狼嚎。
孟叙睡得不好额角正发胀,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隐隐约约又听到电话那端彤彤的碎碎念。
【扫把星扫把星!婶婶是个扫把星!】
孟叙离病房老远,还能听到陈母的哭嚎。
“嘉哲啊!我的嘉哲!你可不能撇下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此刻上午八点不到,510病房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那个躺着的男的,好像出轨了,和小三在家吃烧烤吃成了煤气中毒!”
“哭的是他老婆?看着比男的大不少吧!老妻少夫,男人正年轻,可不得出问题!”
孟叙听到门口的闲聊,有些哭笑不得。
挤进去,轻轻把门关上。
隔离了一切喧嚣。
陈母抽抽鼻子,看到孟叙来了,哭声立马止住了。
另一张病床已经空了。
“听说她爸昨天半夜到的,给她转院了。现在知道害臊了,丢人现眼!呸,不要脸的东西,躲得还挺快!”
孟叙知道,婆婆现在骂小三,一半真心,一半是骂自己听的。
“奶奶,我饿……”
彤彤一大早就被陈母拽起来,还没吃饭,也没梳洗打扮。
以往头上都是三四个辫子,还有五颜六色的发卡,今天只有一个乱糟糟的马尾辫。
“彤彤想吃什么,婶婶给你点。”
孟叙对这个孩子没有恶意。
扫把星三个字如果不是大人说,小孩子不会模仿。
“包子,大肉包!”
彤彤凑过来,小心的避开陈嘉哲的病床,在她的意识里,叔叔好像快死了。是个让人害怕的东西。
孟叙想到昨天还依偎在陈嘉哲怀里说最喜欢叔叔,比喜欢爸爸还多一点的彤彤,再对比彤彤现在的态度,顿时还有些为陈嘉哲心酸了。
当然,她装的……
孟叙不否认,她对陈嘉哲的现状是担忧的。
她不想让陈嘉哲这样昏睡不醒。
他醒了,两人可以彻底结束。
孟叙烦恼的是现在黏黏糊糊的状态。
像一个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明明她最该怒该怨该恨。
甚至昨晚上赶过来就该直直扇陈嘉哲几个巴掌,可她不能。
“好的,不能光吃肉。三个大肉包三个青菜包,再来三杯豆浆。”
孟叙没有问询陈母的意见,直接点单。
再也不会像前半个月那样,顾忌这个忌口,那个不能多吃。每天想着法变着花样营养搭配。鞍前马后每天求点餐求测评,做个早饭花一个小时。
现在——随便吧。
她累了。
“孟叙,你爸一会就到了。他打车来的,等你爸来了,让他再好好说说嘉哲!你可别盲目做什么决定啊!”
陈母小心的观察孟叙的脸色,想到昨天刚刚过户给老大的房子,害怕孟叙反悔,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孟叙抬头看了一眼,当然知道她怎么想的。
气氛凝滞间,孟叙的手机响了。
孟叙看了一眼来电,是公公的。
【孟叙啊,你们在哪?到医院门口来一趟。】
孟叙听出陈父电话里的窘意,以为他不认识路,需要人带路。
【我们在病房了。爸,让妈去楼下接你吧。】
孟叙不想单独和公公在一起,劝慰的话,她不想听。
【不是……我从县城着急打车来的,钱没带够,这个什么网上支付我也不会弄,嘉哲教过我一次,我给忘了……】
孟叙下楼,给陈父付了车费。
出租车走了,陈父跟着孟叙往医院走,都没有说话。
小儿媳把房子过户给大儿子的闺女上学,对陈家有恩。
小儿子出轨还闹出这种事,又加上刚刚车费的小插曲,陈父脸有些红,憋了半天,终于在等电梯的时候开了口。
“小叙啊,爸爸知道这次你受委屈。你不要觉得自己没了亲生父母,公公只会做个表面文章。这事错了就是错了。是嘉哲不对!爸爸管教无方!”
电梯开了,孟叙往里进,很快上来不少人,孟叙站在最里面,胸腔里泛着酸。
陈父对她是好的,起码比婆婆更真实真诚。
孟叙想到陈嘉哲,想到他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又想到衣衫不整和小三边吃边做的样子。
一个人可以同时兼具温柔真诚和现实虚伪吗?
就像公婆二人,虽是老两口,但是明显两人道德品行不像一路人。
难道他们的儿子,是把两人身上的优缺点完美融合了吗?
所以才能装的这么自然,难辨真假。
“爸,先进去看看吧。”
出了电梯孟叙也只说了这一句。
她的眼睛已经泛红,可是她不想在陈家人面前哭。
公婆两人相见,婆婆又哭了几嗓子。
“老头子,你看这怎么办啊?!我们儿子去年刚升职,又长得这么一表人才,怎么落到这种倒霉事啊?!”
“扫把星扫把星!婶婶是个扫把星!”
彤彤咬着刚送来的大肉包,吃得满嘴流油,又见到爷爷,好不开心,得意的把早上学的话顺口溜似的唱出来。
彤彤不懂扫把星是什么意思。
以为带星星的词,是夸人的。
“彤彤!你不渴吗?喝你的豆浆!”
陈母忙插好吸管,拿豆浆去堵彤彤的嘴。
陈父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伴,叹息一声,一把夺过她和孩子手中的食物。
“彤彤,给婶婶道歉!还有你!你这个老婆子乱嚼什么舌根,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孟叙坏话!”
彤彤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莫名其妙发火,还拿走自己的包子。撇撇嘴,眼泪很快蓄满,最后哇的一声张大嘴,直接哭出来。
孩子的哭声高亢,嗓音尖利。
高分贝直冲天灵盖。
“老头子,你凶彤彤干嘛?!孩子在长身体,你怎么能不给她吃饭!道什么歉?!她家三代人就剩她一个,说她命硬怎么了?!”
陈母最看不得彤彤受委屈,把气撒到丈夫身上,顺便指桑骂槐。
“你、你给我闭嘴!”
陈父胸腔剧烈起伏,直接给陈母一个巴掌。
陈母被这一巴掌打懵,捂着脸,还没哭出声,更尖利的哭声从彤彤嘴里嚎出来。
“爷爷怎么打奶奶!爷爷,讨厌讨厌!”
病房顿时乱成一团。
孟叙刚想出去喘口气,就见陈母扶着脑门身子晃了晃,“老头子,我高血压犯了!今天没吃药!头好晕……”
“奶奶!呜呜呜……”
孩子的哭声更加高亢。
病房外面吃瓜群众一直没散,此时都竖着耳朵留意510的动静。
“爸,你们先回家吧。”
“……好,那我们先回去。”
三人走后,病房瞬间清净了。
孟叙呆坐着,望着窗外,一坐就坐了好久。
一动不动。
直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孟叙。”
有些熟悉的声音。
低沉磁性,很好听。
孟叙转身,看到一步步走进来的陆敬尧。
他身后有夕阳投放在上面的影子。
整个人似乎被光芒笼罩。
孟叙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知道他叫陆敬尧。
可是,他到底是谁呢?
“陆敬尧?”
孟叙有些僵硬。
“我家人在楼上病房。”
两人都非问非答。
陆敬尧站定,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
陈嘉哲脸上的口红护士只简单擦了擦,口红防水效果很好,还留有痕迹。
换过的病号服也遮不住颈部残余的抓痕。
整个住院部,今天都在传孟叙家的八卦。
循着陆敬尧的视线,孟叙猜想他也应该知道了。
孟叙无力的转过头,隔着玻璃窗晒太阳。
旁边还有一张空椅子,孟叙没招呼他坐或者不坐。
陆敬尧没靠近,也没走开。
他好像就那么站定在那,保持在一个普通朋友的社交距离。
“你说,要不要转院啊?”
良久,孟叙像是自言自语。
人来人往像看猴一样暗中观察着510病房。
小侄女和婆婆今天的哭嚎各具杀伤力,这下更声名远播了。
就这一会儿,孟叙就听到几波脚步声,甚至都要贴到了门上。
“来,你喜欢哪本?最多可以选两本。”
身后,陆敬尧答非所问。
孟叙转身,看到他手上有三本书。
《百年孤独》
《霍乱时期的爱情》
《人生的枷锁》
孟叙哑然。
没想到这男人这么文艺。
听人喊他陆总,这么年轻就当上总,看的书起码是管理或者经济类书籍吧。
“为什么只能选两本?”
“我陪床的时候也无聊,得留一本。”
陆敬尧说的一本正经。
原来书是送来给自己解闷的意思。
“这本吧。”
孟叙把最后一本抽过来。
“这个也给你。”
陆敬尧又把另一个袋子放到孟叙旁边的桌子上。
里面好像还有一个电脑包。
“什么隐藏文件都没有,很干净,你随意。”
还真的是一个笔记本。
可孟叙有些糊涂。
为什么让她选书,又给她用笔记本。
“陆敬尧,你到底怎么认识我的?”
孟叙抬头,望向陆敬尧这张陌生的脸。她有些累,情绪不佳,也没精力猜谜底。
“蓝图一中。”
陆敬尧薄唇轻启,话没说完,手机又响了。
孟叙能感觉他是真的事务繁忙。
他似乎略带歉意的接起了电话,随后慢慢退出病房。
陆敬尧来去匆匆,走的时候阳光依旧笼罩在他身上,就连头发丝都闪着碎光。
蓝图一中。
那是孟叙的高中母校。
可班里她不记得有叫陆敬尧的。
她是脸盲,可是能分得清美丑,当时的班草和陆敬尧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孟叙愣神的时候,林悠发来了微信视频电话。
【小叙,我跟你说,没看清丈夫和丈夫家人什么样前,千万不要怀孕!不对,是千万不要结婚!】
【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婆婆又作妖了?】
林悠和顾源高中相爱,不过顾源是高三,林悠她们当时才高一。
大学又是异地恋。
多年分分合合,最后未婚先孕。
林悠家家境一般,当时就和顾源家贫富差距有些大。
更不用说,顾源家当时又拆迁分到了小一千万。
成为拆迁户的顾母张贵梅更对林悠看不上,这不满意那不满意。
嫌弃林悠个子矮,不到一米六,又是娃娃脸,稍微胖一点就容易胖脸。脸一胖,就更显胖。
总之,看不上林悠的家境,也看不上林悠的外貌。
【月嫂来后,你不知道我婆婆有多戏精!手疼腰疼头疼肚子疼……原本也没想过让她照顾我。之前月子中心都找好了,她非说她们那个年代从没有去过月子中心的,都是骗钱的。我最近花店收益不行,觉得要花大几万去月子中心确实有些不划算,最后就找了个金牌月嫂。月嫂是不错,尽职尽责,做饭好吃。可是我现在还是后悔,后悔没去月子中心!】
那边林悠换了个动作,似乎在逗宝宝。
【然后呢?】
【然后!婆婆每天点菜,今天想吃鸡明天想吃鸭,后天想吃佛跳墙!都是那种费时费力的大菜!明明给我找的月嫂,天天照顾她比我多,你说为什么婆婆非要这么折磨儿媳妇呢?】
林悠气不打一处来。
【这月嫂也是倒霉,碰上你婆婆这种难缠的……顾源呢?】
孟叙猜测房间里只有她们娘俩,不然林悠没机会和自己吐槽。
【不提了,老样子。】
林悠消沉下去。
顾源赌瘾酒瘾都很大,仗着有拆迁款,也不工作。
人一闲,就爱找各种乐子来打发时间。
两人吵过骂过,顾源酒醒之后,也曾狂扇自己巴掌。认错反悔。
可狐朋狗友一喊,下次仍喝得烂醉。
两人分明还是相爱的。
很爱。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林悠,你记不记得高中有个叫陆敬尧的?】
外人不好劝分劝和,孟叙只能小心转移话题。
【谁?陆敬尧?陆敬尧……好熟悉,我绝对听过……咋回事,我这脑子,真一孕傻三年吗?】林悠很是苦恼,眉毛都纠结在一起,【你怎么问起这个?不对——】
林悠突然凑近镜头,观察着孟叙身后的环境。
【小叙,你在哪啊?】
孟叙怕林悠发现自己在医院,尤其看到病床上的陈嘉哲,接视频电话的时候特意把镜头对着外面。
没想到,竟然被林悠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发现了。
【我在、图书馆的走廊上。看,刚刚借了一本书。】
孟叙说着扬起陆敬尧留给自己的《人生的枷锁》。
【这书名……像你的阅读风格。我看那玻璃窗户像封闭的,还以为你在医院呢。】
听语气,林悠是相信了。
【不行了,有点困。趁这个吞金兽睡了,我也补会觉。回头我问问咱们班最社牛的那谁谁……糟糕,我这脑子!】
视频里的林悠迷迷糊糊连打两个哈欠,孟叙笑着挂了电话。
医院电梯门口,几波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
话题的中心都是510病房。
“早上那家儿媳妇好像把婆婆气病了!走的时候身子都是歪的,看来这儿媳妇可能也有问题!”
“是啊,刚刚我还看到有个男的进了510,男的又高又帅!听说家属还住在专属vip病房,有钱人!”
“那说不定儿媳比儿子先出轨,甚至儿子是为情自杀!”
“哎~你这样说还真有可能!那女的一看就像祸水!那张脸~还有那小腰~”
“哈哈哈哈,看上了?人家还没离婚呢?!再说,离婚了你还要?”
…………
男男女女几颗凑在一起的脑袋,绘声绘色的编排调侃,就连电梯门开了,都毫无察觉。
“借过。”
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挺拔高大的身形带着压迫人心的气场。
众人不由得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双墨色幽深的眸子。
明明是不动声色的,却让人胆寒。
直到电梯门将要关闭,那几个人愣在原地不敢上去。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和她已十年未见——”电梯门逐渐关闭,男人的眼神越发沉冷,“你们不该诋毁一个陌生人。”
病房里的孟叙,并不知道十几米远的地方发生了这些事。
只是敏锐的觉察,门口“盯梢”吃瓜的人影越来越少了。
像被人突然驱散一般。
病房里很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她感觉自己像和陈嘉哲一起变成了两棵植物。
无知无觉。
深呼吸后孟叙打开陆敬尧拿来的笔记本,里面果然如他所说,什么都没有。
干净的像是一个小时前刚买的。
那本书她是看过的。
事实上三本书她都看过的,孟叙只是选了其中看着最旧的一本。
无心搜索影视剧或者故意逗自己开心的综艺节目,孟叙打开了word文档。
胸中郁结,需要一个出口,需要倾诉。
如果林悠不是刚生产,孟叙肯定会和她哭诉,再和林悠狠狠的吐槽男人,吐槽婚姻。痛骂从年少时期她们想得过于美好的爱情。
明明和病床上的男人,已相识八年,从大学到社会,为什么短短几天就可以推翻之前的所有认知。
孟叙啊孟叙,是你自己的眼光不行,还是人太难看清呢?
现实世界,给她一种失真感。
孟叙迟钝的痛感一阵阵袭来,指尖试着在文档里敲出一行字,再来一行……
有了表达欲,就有了文字。
孟叙找到了出口。
不知不觉,一页文档满是文字。
孟叙不知疲倦,任由自己的思绪随着指尖一气呵成。
等到写了近一万字,她才发现,她写的题材属于小说。
虚构的小说人物,虚构的情节,但里面女主此时有一些情绪和自己相似。
直抒胸臆的同时,又没有直白的暴露自己,躲在文字后面是安全的。
孟叙一直敲着键盘,就这样连续写了六七个小时。
期间她饿了喊了一次外卖。
很简单的三明治,吃完继续写。
外面的天色从越来越亮,再到越来越暖。
已是傍晚。
而孟叙依然忘记时间。
她的世界只有手头这个虚构的小说,给了她片刻的治愈。
孟叙安然的躲在这个避风港里,不知疲倦的写着。
直到——老医生敲开了病房的门。
“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病人是年轻人,身体各方面素质都不错。现在各项指标都是稳定的。一般这种情况很快就能醒过来。”
“但坏消息是,昨晚拍的ct显示他颅内可能有一处阴影,很微小。”
孟叙顺着老医生的指尖望过去,果然看到一处小小的暗影。
如果不自然辨认,根本看不出来。
“医生,会有什么影响吗?”
“按我多年的临床经验,可能会造成记忆受损。具体体现记忆力衰退还是短时记忆力丧失?不好说。甚至像你们年轻人看的那种电视剧里只忘记一个人也有可能……不过几率太小太小。那个词叫什么,狗血。剧情太狗血。”
老医生看着严肃古板,偶尔有些冷幽默。
医生走后,孟叙也查了些资料。
因为昏迷产后的后遗症五花八门,就算是权威医生也不敢立下断言。
普通人,只能等。
等待病人先醒。
孟叙看着昏迷中的陈嘉哲,此刻眼神里无波无澜。
没有歇斯底里的恨,相濡以沫的爱好像也随之散了淡了。
“陈嘉哲,赶紧醒来吧。”
醒来,把话说清楚。
把一切了结。
孟叙再次打开文档,刚准备继续写那篇小说,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是熟悉的温度。
孟叙难以置信,侧目就看到病床上的陈嘉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小叙……”
陈嘉哲的眼底满是爱意。
很温柔。
当他看着孟叙的时候,孟叙感觉自己就是无价之宝,被他珍爱珍视。
孟叙曾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了八年,从大一的时候开始。
陈嘉哲对孟叙的爱一向明晃晃,不单他宿舍还有全班同学知道,就连一个公开课的老师都知道。
“第四排穿蓝衬衫的男同学,别一直盯着前面的女同学了!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很快,一个专业的同学老师都知道了。
陈嘉哲追的太明目张胆,其他人即使也有好感,也不便表白。
他总是出现在孟叙出现的任何地方。
闪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喊她小叙。
小叙小叙……
“你醒了。”
回忆涌来,孟叙再看眼前的这张脸从回忆里迅速抽离,回归现实。
她的手刚想去摸床头的提示铃,手腕反被攥得更紧。
陈嘉哲脸色白中泛黄,唇色也有些不自然的青,整个人看着依旧虚弱,可是他的手劲很大。
孟叙的手腕都被扯得发疼,可是他紧紧不放。
“孟叙,你答应了,答应了是不是?!答应了就不能说话不算话!这个月20号就是好日子,我早查过黄道吉日,就那天吧!我太幸福了!咳咳……”
陈嘉哲呼吸有点喘,伴着轻轻的咳嗽,但是整个人越说越激动。
孟叙反而越听越迷糊。
记忆里,陈嘉哲确实有一次也是这样兴奋,开心的像个大傻子。
一直拽着她的手,就好像他一放手,她人就像气球一样飞走。
那次——
孟叙心里一紧,缓缓张开嘴唇,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不抖。
她问:“陈嘉哲,现在是几几年几月?”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孟叙感觉一颗无形的气球在慢慢膨胀,而一根锋利的针尖已近在咫尺,闪着寒光。
只要气球再大一点,很快就会碰到那根针。
“小叙,你怎么了?”
陈嘉哲嘴角还挂着下不去的笑意,但看孟叙这么认真,稍稍正色,“现在不是22年6月吗?六月二号,你昨晚答应了我求婚,怎么?想反悔了?”
砰!
气球炸了。
孟叙的猜测被证实了。
22年6月,那是一年前啊!
现在已经是23年……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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