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你的温温旭日

男女主角分别是黎清姿,温煦的其他类型小说《属于你的温温旭日》，由网络作家“有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黎清姿来到新学校，第一个张口与她讲话之人是班长温煦。待人温和有礼，次次考试年级第一，追求爱慕者众多。那个比太阳还耀眼的谦谦少年。也是他，在一个雨夜，酒吧街的后巷，如丧家犬般红着眼，声音沙哑着抓住女孩的手。“你别走..求你..”––甜文!微群像!双初恋，双向奔赴。无霸凌，男女主无误会，无转校，感情一路升温。剧情慢热，后期很甜。

《属于你的温温旭日》精彩片段

鸣蝉声声响，伴着少年少女们稚嫩清脆的闲语，路旁栽着的几棵尾叶桉，正沐浴着旭阳，枝桠上正站着几只胖麻雀歇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停在了南合高中的正门口。

车内，驾驶位的漂亮中年女人手伸到后座，将一个粉白相间的皮质双肩背递给副驾的少女。

少女手上拿着半个鸡肉三明治，快速咬了几口，接过书包道：“妈，我吃好啦。”

“别急，再喝口热牛奶。清清，你肠胃不好，到了学校，可千万别贪嘴喝凉的，知不知道？小卖部里那些冰汽水什么的......”

“妈..”黎清姿小声嘟囔了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说：“好啦，我上课快迟到了，先走了，晚上我自己打车回去。”

黎母本来想再嘱咐几句，低头看表发现果真离第一节课只剩10分钟，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回去，目送女儿双脚迈入校门，这才离去。

黎清姿进校时，已经是最后一波学生了。她有些不安低头地看了眼手机：糟糕，还有八分钟!哎...早晨就不应该臭美夹头发来着，我夹啥呢我夹...

后悔无用，她左顾右盼辨认着顺文楼的方位，在脑海中凭借着上次跟妈妈来时的记忆，在距离上课只有5分钟时到达楼下，有惊无险。

顺文楼是高中二年级上课的地方，黎清姿是五班，位于二层最左侧，离左侧楼梯口最近的班级。

黎清姿停在班门口，听着教室里面此起彼伏的私语声，虽然还没打上课铃，但学生们已经压低了音量。

她侧着身子偷偷朝里瞄了眼，好像没见到班主任的身影。

是的，周一的第一节课，是五班班主任，赵萌老师的语文课。

因为是插班生，她得在门口乖乖等着赵老师把自己领进去。

黎清姿搓搓手，将掌心的汗擦去，又深深呼了口气。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贸然来到新的学校，性子又内向，没那么擅长交际，恐怕不容易融入新班级。

她只盼着大家都是好相处的，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一年多。

宽敞明亮的楼道一眼望去只剩下零星几个出来接水的学生，偶尔有两个学生发现她独自站门外，好奇地投来目光。

耳边忽然传来悦耳欢快的钢琴短奏。

上课铃响了。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她能听到教室里翻书的声音，和几个女生正低语郎朗念着英语课文。

不过寂静了几秒，突然从楼道下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是赵老师吗？

脚步声徐徐而来，一步比一步听得真切。

受仅有一米六零的身高所限，好似望见楼梯拐角处上来一个人，但她只能瞥到那人头顶，看着不像女子。

黎清姿心想，已经上课了，这人还如此不紧不慢，要不就是吊儿郎当的学生，要不就是老师。

左右思量，她觉得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原本卸了劲靠在墙上的清姿腾地一下站定，挺直了腰板，打算等老师一上来就礼貌问好。

与此同时，楼梯上的人也看见了她。

和煦的日光顺着楼梯旁的宽大玻璃窗倾泻而入，柔和的金光洒在男生的头顶，他垂着的狭长眼眸缓缓抬起，那双好看的杏眼沉静似水，暖而和煦。

黎清姿一时内恍了神，脸颊加速度的疯狂升温提示她应该将目光收回。

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般好看的男生。

不是预想中的男教师，更不是吊儿郎当的学生。

温煦单肩斜挎着个牛仔蓝帆布包，右手握着一瓶可口可乐，他的步子依旧轻慢，径直向黎清姿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女孩小小一只，身子站得笔直，却微微低着头。她的头发乌黑柔顺，如瀑般整齐垂在肩两侧，头顶还别了一支小小的粉猪发夹，怪可爱的。

有点眼熟...感觉在哪见过。

一双干净的米色运动鞋在黎清姿面前约半米处停了脚步，继而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你好，请问是五班新来的转校生吗，”

男生的嗓音清澈而温和，咬字十分清晰，叫人听着很舒服。

不容她多想，黎清姿抬起头，礼貌应答道：“你好，赵老师叫我在班门口等她。”

男生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瘦削却宽大的肩膀挡在她面前，视野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我叫温煦，是五班的班长。刚刚赵老师给我打电话，有些突发状况，一会儿才能到，让我先带你进去。”

黎清姿不予置否地点点头：“好..”

温煦退后一步，握着可乐的右手冲着教室门轻轻一挥，示意她先进。

似乎看得出来眼前的女孩有些扭捏紧张，只等她刚迈进去，温煦便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快步跟了进来。

原先有些窃窃私语的班内忽然静下来，大家都向黎清姿投去好奇的目光。

黎清姿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眼睛全都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垂下头，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温煦自然地走上讲台，嘴角带着笑意，向全班介绍道：“这是咱们班新来的转校生，大家欢迎。”然后身子微微探向清姿，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自我介绍一下吧。”

黎清姿知道这是作为插班生第一天不可缺少的一环，所幸早早就准备好了稿子，出门前又练习好几遍，可真到了现场，向来不喜言语的她当真犯了难，话到了嘴边吞吞吐吐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别紧张，同学们很好相处。”

背后突然传来温声细语，给了她莫大的鼓舞。

黎清姿一咬牙，目视炯炯地盯着前方的后板报...

嗯，不看他们的眼睛，好像舒坦多了。

“大家好..我叫黎清姿，黎是黎明的..黎，清是清水的清，姿..是姿态的姿。我平时没什么爱好，小时候练过，几年民族舞，最擅长的科目是语文，初次见面，请同学们多多关照。”她磕磕巴巴地说完了，又狠狠鞠了一躬。

温煦俯视着面前的女孩，差点被她语无伦次的样子逗笑了，目光又注意到她头顶的发夹，这次看清了，怪不得眼熟呢，原来是熊维尼的好朋友，那只小粉猪。

她话音刚落，班里霎时爆发起鼓掌声，同学们好像都还挺热情的，也都很素质...

温煦一步迈下讲台，来到她身侧，指了指第二大列后方，歪着头向她细心解释：“我们班的同桌制都是一正一反来的，前十名和后十名依次同坐，但因为你刚来，还没有参加摸底考，赵老师只能随便给你排一个，等月底的月考成绩出来，就可以换了。”

“好，谢谢..”黎清姿涩然地朝他点点头，背着书包朝后排走去。

温煦又向全班说：“赵老师一会儿就来，大家先自习。”便回了自己的座位，中间列的倒数第二排，新同学的斜后方。

他才刚坐下放好书包，同桌刘子丹便贱兮兮地凑过来，目光落在斜前方落座的女孩身上，小声道：“嘿，插班生长得真漂亮，你瞧那眼睛，水汪汪的。啧啧，我瞧着这新同学，长相可不输你喜欢过的...”

温煦面不改色，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刘子丹这才闭嘴，双手向上作投降道：“我不说了。”

“你能不能小声点，叫人家女孩听见了多不好。”坐在赵子丹前面的丸子头女生“唰”地回过头指责道，赵子丹明显不服，冲她来个了大鬼脸。

丸子头女生也不甘示弱，顺手抄起他的笔袋就砸了过去......

黎清姿刚落座，就听到右后方传来阵阵骚动，趁着转头放书包的功夫，偷偷抬眸瞄了一眼。

温煦与她就差了一排，他正扬着头大口灌着可乐，上下滚动的喉结格外明显。

自己的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她兴致勃勃地招呼道：“你好，我叫高楠昔，她们都叫我Nancy。”

黎清姿有些拘谨地回应：“你好。”

楠昔笑着安抚道：“别紧张，咱班同学人都很好的，就是有几个皮小子，嘴上有时候没有把门的，你别理他们就行。”

坐在黎清姿前面的女孩子也悄悄回过头，整个人笑嘻嘻的，两个小梨涡可爱极了：“我叫张雯雯，跟Nancy是好朋友，以后大家就都认识啦。”

她低头看到清姿的笔袋，有些咋呼地哇了一声，随即发现不妥又小声了些，惊喜道：“哇，你这是绝版了的圣诞节限定布丁狗笔袋吗!你在哪里买的!我一直也想买，可很多渠道加价太狠，哎。”

张雯雯有些微胖，笑起来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我这也是前些年出去旅游时候买的..不过你可以去小蓝书app上看看个人买家，她们出的会比较便宜。”黎清姿善意答道。

张雯雯是个十分开朗的人，话匣子开了就止不住，拉着楠昔热络地和清姿又问起来。

叽叽喳喳没几句，赵老师到了，张雯雯才恋恋不舍地转回去。

赵老师的目光在全班扫视了一圈，发现了已经坐好的黎清姿，和蔼地向她点点头，便打开教案，开始说学习的事情了。

“开学已经三周，马上就要月考了，现在已经是高二的下学期，各科都要抓紧，不光是我语文一门，小三科也不能落下。开学考的成绩，想必大家都觉得不够满意，我们离一中的文科实验班还是有差距，但是我想说，只要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年半与老师同心协力，加倍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萌顿了顿，打开投屏：“我就说这么多，大家翻开.......”

上午学习了三节大课，语文数学和历史。

南合高中的教学质量很高，文科成绩好于理科，所以也被称为文科校。清姿的理科科目向来薄弱，连带着数学也学的十分吃力，一节数学课下来，感觉好像死了几百个脑细胞，她的语文笔记本只记了一页，历史笔记本写了两页半，而数学练习本足足连抄带算了五页纸。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道二次函数方程题百思不得其解，黎清姿刚转来，五班又是文科实验班，自然不想落下旁人太多，索性下课除了厕所哪都不去，安静待在位子上写题。

第三节课下课后，班里沸腾起来，大家的情绪普遍高涨，三两结对说笑着往外走。

刘子丹见温煦还在低头写题，从书箱中的杂物中熟练掏出手机，等了一会儿，戳戳他道：“煦哥，别学了，咱先吃饭，都快饿死了。”

丸子头整理了下发型，起身咧着嘴嘲弄说：“你刚不是还吃了俩巧克力派，一上午喝了两袋牛奶，你这个大块头，都快把人家温煦挤校门口去了。”

温煦听了，嘴角勾了勾。

刘子丹道：“我好男不跟女斗，我跟你讲不通，我说葵哥儿，你老这样野可不好找男朋友..”

丸子头周葵听闻又羞又气，握起拳就打过去，一路追着刘子丹出了教室。

这边黎清姿刚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一旁的张雯雯便挽起她的胳膊，嘴里喃喃着要带她吃南合食堂的招牌菜营养美味泡泡鸡，连楠昔也跟着附和。

虽然不知道泡泡鸡为何物，但瞧着面前两个才刚认识不久却待她格外热情的女孩，黎清姿心里又甜又暖，像吃了蜜糖。

她欣然答应，三个人女生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

到了饭点儿，食堂人山人海。

高一高二都在一食堂吃，只有高三单独在二食堂，中午高峰时段，别的年级是不允许去二食堂的。

张雯雯人缘看起来很好，她像是只不知疲惫的小蜜蜂，一路在前面窜来窜去，跟好几个同学都打了招呼。

泡泡鸡窗口前排了不少人，黎清姿心中默默数了数，微微皱眉，看样子最少有二十个。

学生们这样挤来挤去，免不了磕碰，一个高个子男生不小心将浓郁的汤汁洒在了楠昔的裙子上，泡泡鸡本来就是辛辣油腻之物，污渍在棉质裙子上瞬间散开，搞上很大一摊。

楠昔“啧”了一声，生气地嚷道：“怎么回事啊你，也不看着点!我这刚洗的裙子...”

她的声音很大，瞬时惹来周围很多目光，那男生先是一愣，可能觉得栽了面，立刻换了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嘴硬道：“你这女生怎么这么横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喊什么喊。”

男生仗着自己壮，又比楠昔高一大截，见只有三个女生，便更不怕了，身子朝楠昔逼近一步，横眉怒目，吼道：“问你呢，你这么大声干嘛？还有，会说人话吗你？”

楠昔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暴怒，一下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张雯雯倒是不怕，向前一步将楠昔护在身后，手插在腰上，昂着头瞪眼道：“你这人讲不讲理，你把菜汁弄到她裙子上，不道歉就罢了，还在这吓唬她，你会说人话吗你？”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有站不住想出来劝架的，有单纯看戏的，人群中偶尔还会冒出几句：“诶，后面那女孩，不是高三那谁女朋友吗。”

“好像是，我认得..”“跟张雯雯后面那个女生眼生呢，不是咱高二的，难道是高一的？皮肤真白啊..”

黎清姿站在她们身旁，只觉得男生仗着性别优势蛮不讲理，嘴巴张开数次，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她在心中斥责自己的胆小，不敢替楠昔出头，只好当起侦察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突然注意到男生端着盘子的手气得发抖，再见他目光狰狞，恶犬似的盯着张雯雯，心想不妙，要咬人，下意识就拉着张雯雯要走。

那男生自是不干，伸出胳膊就要拉拽张雯雯。

“干嘛呢？都让一让。”

一个凛冽的男声突然出现。

黎清姿扭头，看见一个身高最起码有185的男生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带着细框眼镜，手随意地浅浅插在兜里，身材健硕匀称，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

黎清姿暗暗想着，天哪，这就是气场，好强大的气场。

楠昔见到185，立刻红了眼，像受惊的小兔般躲了过去。

185低头看了眼楠昔的裙子，又瞅了眼面目凶神恶煞的男生，冷哼了一声，缓缓走到他跟前，虽然那个男生已经很高了，但在185面前，生生矮了一截。

张雯雯也退到一旁，拉拉清姿的手，有些得意地低声解释着：“这是Nancy的男朋友，高三的学长，很有名!我跟你说，这s b 没有好果子吃。”

“给她道歉。”185下巴微微一抬，冷冷道。

这个男生仗着自己块头大，依旧嘴硬着，只是气势比刚刚减了大半：“凭什么？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样。”

185沉默了几秒，正过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无其事道：“不道歉...好，等你们放学了你来高三二班找我，或者我去找你，都行，咱俩单独聊一聊。”

单独聊一聊，懂得都懂。

对于男生而言，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也不想让着谁。

男生耸耸肩：“你们放学晚，我去找你吧，你叫什么？”

“楼丙辰。”

话音刚落，刚刚还斗志昂扬的男生猛得脸色一变，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

楼丙辰转身牵着楠昔就要离开，忽然听见背后的男生结巴道：“我...我给你道歉。”

众目睽睽之下，他小跑几步到楠昔身前，看了眼她裙子上的污迹，低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时冲动..”他又抬眼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眼神冰冷的楼丙辰，有些慌不择言道：“要不，我给你洗裙子..啊不不，赔你钱，你看行不行。”

张雯雯冷笑一声：“我们楠昔，缺你那点钱？”

男生立刻哑了嘴，呆站在原地。

“滚。”

185发话了。

男生立刻端着他那盘已经凉了的泡泡鸡，嗖得消失在人群中。

楠昔受了惊吓，在张雯雯的安抚下也逐渐回过神来，三个人在食堂找地方坐下，185站在楠昔身旁，弯下身子细声询问她：“你们想吃什么？”

楠昔倚在张雯雯怀里，给他介绍：“今天我们班来了新同学。”继而指了指黎清姿，“ 想带她尝尝特色泡泡鸡。你去给雯雯和清姿买两份，我想吃豚骨拉面。”

楼丙辰走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两份原味泡泡鸡，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回来。

“小心烫。”他放下饭，轻轻拍了拍楠昔的肩膀，抚慰道：“刚才这事别往心里去，那男的不敢找你麻烦。还有，我今来找你是想说，今天别等我放学了，程老师找我，音乐社团的事。”

楠昔小口舀着汤，嗔道：“这都高三下学期了，那社团是该退了吧？嗯..那你先忙吧，放学我跟雯雯一起走。”

185嗯了一声，宠溺地揉揉她的头，转身离去。

由于刚才的风波，午餐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清姿忙送了几口泡泡鸡进肚，又与张雯雯和楠昔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一起回教室去了。

清姿回到座位，从书包侧面的小网兜拿出保温杯，想要去接水，抬头便看到温煦正低头咬着一个煎饼，才咬了两口就放下，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课本。

他咀嚼的速度很慢，吃相也很斯文，似乎在刻意避免把煎饼渣子掉在桌上。

这也太拼了...

现在才高二，就到了连午饭时间都要省去的地步吗？不过每日三省吾身，要不然人家是班长，再看看自己，只有语文和英语拿得出手，小三科平平，更不用谈烂成泥的数学..

哎。

她意志坚定地握紧杯子，决定接完水就马上投入学习战斗。

刚走到教室门口，迎面碰上了个女生。

以为她是班里的学生，黎清姿礼貌地侧过身让她先过，却不想女生站着未动，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起自己来。

对面先开口：“你是几班的？来五班做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黎清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礼貌地回答了她。

“我是五班的，刚转来。”

那女生个子也不太高，头发烫过卷，松松地扎了个马尾，她描了眉，不过又黑又粗，有些蜡笔小新，嘴唇上涂了层亮亮的粉色唇釉，但并不衬她的肤色。

有些...糟糕的妆面。

她不错眼珠地盯着黎清姿的脸，像在琢磨什么，沉默了几秒钟才扯出一个幅度不大的笑脸，道：“同学，麻烦你帮我喊下温煦。”

“啊，就是后排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挺白。”女生又补充说。

清姿注意到她手里拿了一排养乐多，心中一笑，原来是送东西的。

教室里。

温煦正微微斜着身子，用笔在刘子丹的卷子上指点，嘴里说着什么，声音轻轻的，听不太清。

他背对着她，倒是刘子丹先注意到了走过来的清姿，一边冲温煦挤眉弄眼，一边指向了她的方向。

黎清姿被刘子丹这奇怪的表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未等少年将头完全转过来，便快速小声说：“班长，门口有人找你。”然后兔子般嗖得溜回自己的位子。

很快，身后响起拉拽椅子的声音。

“谢谢。”

清脆简短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匆匆而过的少年携起一阵微风，杂糅着皂角和洗衣粉的香，柔软清爽。

*

五点半，最后一节大课结束，各科课代表们开始轮流上黑板布置作业，小小一块黑板挤满了五六种字体。

黎清姿赶忙掏出自己的彩绘纸小本，一项一项地埋头整理，不敢马虎。

数学作业：1 完成书后p5-7习题

2 蓝皮书完成p6-8

3 改课上小测 整理错题 （明天收错题本）

4 今日发的卷子2张

她皱着眉，不自觉地唉了声，有些苦瓜脸。

内心嚎叫––!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啊，光数学一门至少就占去三个小时，新学校的第一天，看来就要挑灯夜读，与皎洁月色相伴喽。

想哭T﹏T

“我们走啦，明天见，有不懂的给我发微信哦。”张雯雯嘿咻一下背上书包，笑着敲敲清姿的课桌。

清姿苦笑：“好，拜拜...”

楠昔和张雯雯约好了要去一家学校附近新开的日式面包店，便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互相挽着，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放学后的楼道热闹得就像夏日农场，闷了一天的羊群们冲出栏杆，肆意享受着自由的大草坪。

一眼望去，互相追逐的男生，还有勾肩搭背的，嘴里喊着“儿子，爸爸”认祖归宗的，时不时还会冒出来几个会被屏蔽的不雅字眼。

“诶，我突然想去个厕所。”张雯雯本来都走到楼道口了，突然捂着肚子道。

楠昔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快去，把书包给我。你解决干净了，一会儿还得去面包店呢!”

“你陪我一起嘛～”

“张雯雯，你拉屎还让我陪，臭大姐吧你。”

关系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就是连去厕所都希望得到对方的陪伴。

十来分钟后，张雯雯意气风发地回来了。

她接过自己的书包，一边小幅度回头，一边拉着楠昔往那边看，神秘兮兮的：“温煦在那站好久了，我去的时候就在，从厕所出来还见他站着。啧啧，他经常跟六班那个女生一起走吧，叫啥来着，沈晓淳？”

六班后门的位置，男生身材修长，正低头单手划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地揣在校服裤兜里。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睛低低垂着，薄唇紧闭，嘴角的幅度平平，好像与白天比，添了丝不易察觉的淡漠。

从他身前路过的几个女孩们突然加快脚步，害羞地掩嘴私语着什么。

楠昔往那边瞅了一眼，有些没好气道：“我就瞧不上沈晓淳天天那样，画得像个村姑，还以为自己特美呢。天天自诩是温煦女朋友，我呸，今天中午不还巴巴跑来给温煦送东西，在楼道我撞见了，人家温煦压根没要...行了，不说别的了，咱们快走吧。”

两个女生手拉着手哒哒地跑下楼梯。

*

夏日傍晚，连风都是热腾腾的。火辣的太阳西沉，橙红色的夕阳将天边的云朵晕染成暖色油画，也在男生的侧脸上镶了层耀眼的金边。

沈晓淳装作不经意地频频看向走在身边的少年，嘴角止不住的微扬。

她真的好喜欢温煦。

全校瞩目的男孩能跟自己并肩行走，放学也会乖乖站在教室外等自己，她沈晓淳原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长相普通，成绩普通，家境普通，是一颗落在大海中央不会激起任何水花的小石子。

但就因为温煦，在学校里很多人都认得她，尤其是女生们。

她知道她们常议论自己，不过那些指指点点对她来说并不苦恼，反而有点享受“成名”的快感。

想到这，她又向温煦移了半米，书包上的猫咪挂坠晃啊晃，总碰到他的校服裤子。

温煦余光一瞥，眉头微微蹙了下，没说什么，脚下稍加快了步速。

沈晓淳没察觉，自顾自嗔怪着说：“我今天中午给你养乐多，干嘛不要。”

男孩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说了，我中午吃多了，喝不下。”

她有些没好气：“哦!”

男生似想到什么，突然放慢脚步，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晓淳，本身我每天去你家蹭饭，就已经很打扰了，你以后就别再买东西给我了。”

女孩像是只听到了前半句，兴奋地挑挑眉。

“不不不!怎么会打扰？那你不还辅导我作业吗，咱俩扯平啦。”

温煦看了她一眼，低头默默查了眼时间：“快走几步吧，公交车快来了。”

183路公交车，做六站，就到了陶平路站。

陶平路那块很乱，前身有个堆卖废铁肥料的大工厂，连带着那一块许多人家都做开起了五金相关的小店，整个街道就显得杂乱无章，也不太干净。

后来国家政策整顿，大工厂倒闭了，却没怎么影响做买卖的小门脸，倒是后建起了许多居民楼，都是五六层不带电梯的经济实惠房，连带着这片地儿都没有高档小区。

温煦，就住在这里。

再往陶平路往后坐一站，就是南楼街，也到了沈晓淳的家。

沈晓淳和温煦并不是青梅竹马，只因为温煦的母亲和沈晓淳的父亲，都在南楼街的一家小公司上班，各自的小孩又是同学，这才相熟起来。

那家小公司不太人性，一周工作五天，能加班五天半，而沈晓淳的妈妈恰好下班早，温煦就常常去她们家吃饭，作为补偿，他会帮成绩不太理想的沈晓淳辅导作业。

*

沈晓淳打开冰箱，想拿橙子吃，看见侧壁放着的一连养乐多，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噔噔噔走进里屋。

台灯暖暖的光线射在桌上，温煦正坐着写题。

沈晓淳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温煦的表情。

“温煦。”

隔了片刻。

“嗯？”

“你们班是不是新转来个插班生。”

温煦没抬头：“嗯。”

沈晓淳刚才看见那连养乐多，脑海里浮现出今天中午那个女生的样子。

很白，肤色非常白，比温煦还白。眼睛大大圆圆的，看着又乖又纯，怪好看的。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危机感，她吃了瓣橘子，嘴里酸呼呼的。

“我今天中午碰见她了，我说怎么没见过，不过...”

温煦没停下手中的笔，又拿起尺子画起辅助线。

沈晓淳见他没反应，又故意激道：“不过她好好看啊，我瞧着你们班可没有比她漂亮的，没准打扮打扮比林丽婉还好看呢。”

手中的尺子顿了下，过了几秒，听见温煦轻笑了声。

“是吗？我没注意。”

沈晓淳又塞了瓣橘子，不依不饶：“真的，比你还白，皮肤也特别好，嫩得能恰出水来似的。”

“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皮肤不都如此么。”

她侧过身，背对着温煦，快速摸了下自己的脸。

有几个凸出来的青春痘，手感也不是很光滑....

不知是心虚还是不好意思，她拿出作业开始写，没再说话。

炎炎夏日，空旷的大操场，灼热刺眼的日光直射过来，空气犹如热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黎清姿迎来了她新学校的第一节体育课。

南合的教学并不守旧死板，像体育、音乐、美术包括社团，在一些中学形如虚设的课程，南合反倒重视，秉着“德智体美劳需要全面发展”的教学理念，学生们的体育课上的是一点不马虎，也绝对禁止无故占课等行为。

文科五六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女生们和男生们分开站，由两个老师带领完成锻炼。

张雯雯嫌晒，仗着自己个子矮，一直尝试把脸藏在黎清姿的身后。

“清姿..”张雯雯在身后喃喃道，“你往右边来点。”

黎清姿十分听话得往右迈了一小步。

前两排站得全是矮个女生，一眼望过去倒是整齐划一，除了张雯雯，因为她正微微屈膝，尝试躲避阳光。

但她很快就被正在讲解太极拳法的赵老头发现了。

“张雯雯，你在偷懒？给我站直了!”赵老头虽然谢了顶，但对教学工作绝对不松懈。

张雯雯极不情愿地直起腰，刺眼的日光马上杀了过来，她痛苦地眯起眼睛。

呜呜呜，清姿你要是高一点就好了。

赵老头虽已过中年，头发也不剩几根，身体却十分矫健，动作也麻利，一套太极拳操打下来行云流水，大气不带喘。

倒是女生们，平时娇弱惯了的，再加上天气热，很难一个动作坚持太久，不一会儿就歪歪扭扭倒了一片，叫苦连天。

有人出言抱怨：“老赵，别练了，你看人家男生那头都自由活动了，放过我们吧!!”

老赵鼻腔哼了声，双手抱在胸前，正言数落道：“我是为你们好，男生们自由活动后打球的打球，打斗的打斗，全都停不下来。你们呢，一说解散就三三两两树底下一坐，更有甚者直接给我溜厕所里呆到下课!你们这样的身体素质能好就怪了。行了，今天放过你们，再去跑一圈，就解散吧。”

......张雯雯闻言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黎清姿小时候胃口做过手术，一直刻意避开剧烈运动，也是到这几年才好一些，所以体力跟张雯雯比起来也是有之过而无不及。两个难姐难妹只好跟在队尾，跟着慢慢跑。

“清姿，你来了真好，从前只有我自己拖死狗，现在变成拖二狗。”张雯雯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汗，脚下速度又慢了半拍。

黎清姿累得不想说话了，她顺从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俩人离老赵那还有五六十米，前面的大部队已经跑完了，张雯雯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终点，正朝她远远竖中指的楠昔。

“死Nancy!每次都不等我，跑的比兔子还快。清..清姿，一会儿冲刺的时候看我..我压死她。”

清姿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又怕岔气儿，只好紧紧抿着嘴。

她们经过男生的地盘，出来捡球的体育委员雷博文抬头一眼撞见了体力透支的张雯雯。

他用胳膊将球圈在身侧，朝这边喊：“张雯雯，行不行啊，怎么又是你最后面。再不跑快点都放学喽。”

看得出来张雯雯很想反击，但她已经没力气了，只回头朝雷博文“啐”了句。

雷博文做了个鬼脸，抱着球回头找温煦说话。

“诶煦哥你看，这新同学看着体型纤纤的，咋也跑得跟张雯雯一样慢。”

温煦刚运动完，汗微微浸透了他的夏季校服上衣，薄薄的布料紧贴着他的身子，隐隐透出清瘦结实的肌肉。

他往女孩队尾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往篮筐方向走去。

“行了，你别老拿女生身材开玩笑，这样不好，张雯雯看着大大咧咧不计较，人家心里未必好受。”

雷博文有点不服：“我知道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跟她关系好才这样说。”又几步跟上温煦，一把挎着他的肩，突然降了分贝：“诶诶，新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啧，我能问什么，难道是学习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不关心这个。我就觉得她长得挺可爱，就是不太爱说话...但还是不如林校花，缺点那味儿。”

温煦没理他，自顾自在篮筐旁坐下，顺手从地上拿了瓶水，拧开，仰起脖子大口灌着，喉结也跟着一上一下滚动，看着就很欲。

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水迹，歪头问道：“你买的水？手机转你。”

雷博文耸耸肩：“这不是我买的。”

？

“不是你买的，怎么放在篮球架子这？”

雷博文一脸无辜：“我哪知道，上节下课我和刘子丹都被老王叫走谈话了，没顾上买。下楼的时候我看刘烁张子风他们几个手里也没拿水。嗨，估计哪个暗恋你的女的买的吧？”

篮球场一共五个篮球架，体育课上温煦和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生占了靠着栏网的五号，一般没有其他人会来五号这打球。

温煦扭头看向操场，果不其然看到几个正朝他看来，然后忸怩跑开的女生。

“六班那几个女生叫什么，你认识吗？”温煦问。

雷博文嬉皮笑脸道：“我哪认识什么六班的女生，你去问沈晓淳啊，她保准认识，嘿嘿。”

温煦笑骂：“滚。”

*

体育课的时间过得最快，男生们还没将汗水肆意挥洒干净，下课铃就响了。

“煦哥，我们去小卖部，你去不去？”刘子丹跟雷博文收了球，过来问道。

温煦摆摆手。

刘子丹临走还不忘回头玩笑道：“那你可落单了，回去得路过高一的顺明楼，最近不是有个学妹热烈追求你吗，被打劫了我们可不管。”

温煦被逗乐了，快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松。

他弯下身子，修长灵活的手指几下就将鞋带系好，又用指腹轻轻蹭去刚打球沾上的灰。

刚欲起身，视线往左边移了半寸，一个粉呼呼的东西映入眼帘。

一个粉色小猪发夹静静躺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嘴也歪了一大块。

......

眼熟..

再仔细想想，昨天站在讲台下的女生...这个小猪发夹，也是这般静静趴在她的头发上。

一把捞起，走了。

*

教室里。

清姿是跟着张雯雯她们一起回来的，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这个两人小团体好像自然而然接纳了她。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性子木讷，嘴又笨，不爱主动说话，没人愿意理她。

所以看着面前两个叽叽喳喳的可爱女孩，清姿心中很感激，又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弄丢了这份恩赐的新友谊。

旁边的楠昔嘬着一杯冰冰凉凉的葡萄汁，还没喝几口，张雯雯就回过头，笑眯眯地盯着她问：“学长送的？肯定很甜吧。”

估计平时总遭到张雯雯打劫，楠昔很警惕地往后缩了缩，把葡萄汁拿的远远的。

“你想干什么？”

“哎呀，我不抢你的。楼大哥从顺学楼大老远给你送来，我怎么好意思干这种事？”

楠昔夸张地翻了个大白眼：“你又没少干过。”

张雯雯突然侧过身，一脸神秘：“清姿，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上次在食堂，那个不长眼的男生，知道nancy对象叫楼丙辰后闻声色变，抱头鼠窜？”

清姿转过头，看了眼楠昔，见她面色轻松如旧，这才露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张雯雯干脆一把将椅子调了个，身子凑过来，故作玄虚道：“楼学长那可是打遍南合无敌手，外号南合剃刀党，就算咱们五班男生一起上，顶多跟学长打个平局。”说罢瞥了眼她的同桌，又道：“要都是像周一淼这样的，就算来一百个，楼学长也就动动小指头的事～”

坐在张雯雯旁边的男生肩膀一僵，很快小声替自己辩解：“又没试过..你什么知道...”

张雯雯的同桌叫周一淼，是历史课代表，带着一个圆框的小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一天讲不了几句话。

啊...打架吗...

打架可不太好。

一时，黎清姿的脑海中回忆起她从前的学校，那个学校校风不太好，一到放学的时候，经常在校门口看见一些社会人员，露着整片的纹身，嘴里叼着烟，看见好看的女生，就往她们身上吐...

黎清姿就被吐过，那股浓烈呛鼻的烟草味，那股本不该出现在少年身上的味道。

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是品性如兰，如菊，傲然清香。如花，如茶，纯粹净然。

窗外一缕清风徐来，她鬓边的碎发飘起，遮住了视线。

黎清姿低头整理好头发，再一抬头，就有一只白皙修长，指骨明晰的手闯入眼帘。

温煦掌心向上，手掌微蜷，轻轻敲了两下她的桌角。

“黎清姿。”

好听的声音从空气上方传来。

温煦见她抬头，很快将手收回，换了另一只，摊开手掌，语气耐心地询问：“我在操场捡到的，这是你的吗？”

清姿有些错愕地盯着那只大手，里面正躺着一只灰头土脸的皮杰，仿佛受了非人的虐待，与那白皙好看的手掌形成强烈对比...

她不敢相认的怔了几秒，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头发，原本带着发夹的地方，如今空空的。

果然是自己的。

一定是在跑步的时候掉了，这个发夹很小，带在头上也没什么分量，这才没发现吧。

“是我的...”

她轻轻抓起发夹，指尖不经意地蹭过温煦的掌心，又发现发夹覆盖过的肌肤，也沾了些灰尘，显然是被弄脏了。

黎清姿抿着嘴，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温煦掌心痒了一瞬，见女生已将发夹取走，忙收回手，转身欲走，又听到一句小声悦耳：

“谢谢..班长。”

他没打算继续交谈，快步回座，背后忽然传来女孩温温软软的声音，似是在自言自语，还带着一丝疑惑。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皮杰...”

温煦拿出下节英语课的练习册，翻了几页，嘴角却一直不自觉地微微勾着。

*

这几天，关于那位楼学长的刻板印象，黎清姿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琢磨着该怎么委婉地提醒下楠昔。

微信上，黎清姿思量许久，还是点开了楠昔的头像：汤姆猫的漂亮女朋友。

朋友圈里显示三个月内可见，最新的一条是楠昔上个月过生日，她晒了很多礼物，放在最中间的拿桃色画笔标记着的是：饼饼送的爱心眼影盘～

底下还有几条，分别是和楼丙辰的自拍，牵手照，和聊天记录截图。

截图微微放大，照片左侧“猪猪公主晚安”的发送者头像是面色谄媚的汤姆猫。

日常分享全都是他，看来楠昔真的很爱他...

再三犹豫，黎清姿还是一键发送视频链接：血与泪!今年发生在南松县的大型聚众斗殴恶性事件，死者最小16岁....

又发了一个短心灵鸡汤文截图：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干嘛花力气去恨一个不相干的人。

放下手机，她心满意足地去厕所贴了片深海鱼炸弹补水面膜，回来准备继续念英语。

手机屏幕亮了，是楠昔发来的。

nancy：？

nancy：这是啥意思。

黎清姿：乖巧团子端坐.jpg

又过了两分钟。

nancy：你该不会信了张雯雯那天的鬼话？哈哈哈哈哈哈....

她发来了段三十多秒的语音，清姿摘下播着英语听力的耳机，点了下语音条：你误会啦，楼丙辰不打架斗殴...也不是什么校霸，他从小就练散打，初中又学跆拳道和柔道，去年替学校拿了全市高中生跆拳道大赛第一名，校长在升旗的时候当着全校面给他颁奖，大家就都知道他啦。喏，不信我给你看..

底下又附了张照片：升旗台上，楼丙辰手拿着奖杯，身边站着才到他肩膀的校长......

黎清姿手一哆嗦，心里打起拨浪鼓，这下嗅大了，自己怎么这么蠢啊，那天的楼丙辰看起来虽然凶巴巴，但对她们几个说话还是很客气柔和的，怎么就觉得人家是打架的坏孩子呢..

正懊恼着，nancy又发来消息。

Nancy： 我知道你提醒我是好意的，是在担心我，谢谢啦，小清姿～明天给你买喝的

呼～她这才心底松口气。

还好还好，楠昔没生气。

*

月考前的日子过得飞快，各科学习任务紧锣密鼓般进行着，哪怕月考结束就将迎来秋季运动会，学生们依然不会松懈，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大家都很重视。

中午在操场玩耍的学生少了一半，课间除了去厕所，大家都在座位上埋头苦读，就连平时风风火火的张雯雯这些天也塌下心来，拿出一堆写了没几页的习题册，平时惯爱欺负周一淼的她，如今乖觉起来，奉上好几包大薯片，追着他不耻下问。

黎清姿心里也着急，可着急也没用，南合的教学速度快，又主打自主学习，作业虽然留得多，老师却只挑着查，具体完成得怎么样，还是看个人。

如火如荼中，还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小插曲。

月考前一天的晚自习，刚好是班主任盯班，赵萌占了一半时间讲作文大纲，又整理了一遍选择的答题思路，这才满意收手。

赵萌坐下喝了口茶，发现还有四十分钟才放学，她眉头一皱，又点了几个平时写不完卷子的孩子，准备叫到办公室开小灶。

临走时，不忘嘱咐温煦：“班长你盯着点纪律，一会儿放学的时候，记得摆桌椅，大家桌口朝前，书箱的东西放到外面。”

赵萌拎着几个倒霉蛋走后，教室一开始还算安静，渐渐也有了私语声，偶尔还传出几声嗓门大的打闹，听起来挺欢乐。

赵萌让班长管纪律，啧啧，看来大家都不怕班长啊。

黎清姿戳戳笔，心中暗想。

不过班长确实是个好脾气，这些天从未见他跟谁有过争执，跟同学们说话，也都温声细语的，就像自己转来那天一样......

温柔，礼貌，大方，从容，自然。

不知是什么代代相承的书香门第，能教养出如此完美的公子。

而且长得还这么帅!

......

身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好奇地扭过头，只见高楠昔身子未动，单手从书包摸索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袋子，里面装着手机。

她把书高高罗起，围城一个小堡垒，手机放在中央，人整个趴了进去。

撞上黎清姿有些惊讶的目光，楠昔讪讪一笑：“劳逸结合，你帮我看着点，要是赵萌突然回来，赶紧提醒我。”

清姿忙点点头。

她写了会儿数学，有道题不会，想请教楠昔，却见旁边的人紧着眉头，时不时抠抠指甲，聚精会神的样子比上课还认真，黎清姿悄悄往她身边凑了凑，好奇又小声道：“在看什么？”

“《教室后门的女鬼》”楠昔按了暂停，界面刚好停在一间阴暗可怖的教室，“前几天我在家看的，到最吓人的地方我没敢看，现在趁着教室人多，阳气重，把最后这点看完。”

一听到“女鬼”二字，黎清姿腾得坐远一些，头也扭过去。

“看你那胆小的样。”楠昔打趣。

某某女校学校...消失的教室...穿着白衣服的长发女鬼..杀人夺命...

脑海里逐渐拼凑出一个十分恐怖的场景，黎清姿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这个人有点迷信，唯物主义不够坚定，很怕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那个刚上初中的倒霉弟弟。

这个年纪的男孩，对什么都持好奇态度，特别是神秘诡异的都市传说和恐怖电影。

他弟弟是有些劣性因子在身的，因知道黎清姿胆子小，又害怕这些，他经常跑到她屋里，点开恐怖电影，默默把声音开到最大...三更半夜，黎清姿经常收到弟弟的微信，开头是：姐姐，帮我看道题。

结果点进去发现还有个动图：一个满脸是血，没有了眼球的女鬼张开血盆大口...

手机差点扔出去。

今天天气不好，天空灰暗，阴雨绵绵，淅淅沥沥地击打着玻璃窗，往外望去，不知何时起了层朦朦雨雾，连对面的顺学楼都看不清了。

从教室前门细细长长的小玻璃窗口向外看，楼道没开灯，灰蒙蒙的，教室内倒是灯火通明。一明一暗，让人有种不太安全的错感。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黎清姿感觉头顶的灯管闪了一下。

她用力眨眨眼，觉得一定是自己精神恍惚了..

这时，张雯雯伸手递来新的卫生传阅表，她手腕处带着白色电子手表，显示时间：5：22。

快下课了。

今天下雨，估计不好打车，得快点赶下去才行。

黎清姿手中利索地叠起书本，又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转身收拾书包。

视线向后一扫，她瞧见了正低着头的温煦，目光顺着脑袋又移了一寸，突然看到个奇怪的东西。

教室后门的玻璃窗，一张惨白的脸贴在上面，面目狰狞。

她头发长长的搭在面前，包裹起整张脸。

好像没有身子.....

她的脸上..眼睛..眼尾咧到了太阳穴，就像一条缝，全都是眼白，几乎没有瞳孔。

她...好像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有鬼，有鬼!

教室后门的女鬼!

刹那间，黎清姿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脑子嗡嗡的，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啊”的尖叫一声，手里卸了劲，几本厚厚的书带着保温杯重重摔在地上。

正思考数学题的温煦手一哆嗦，握着的黑水笔在卷子上远远划出去一道。

“咕噜咕噜...”

地上一个粉色的保温杯正朝自己脚边滚来。

原本叽叽喳喳的班上瞬间安静下来，同学都被黎清姿这一嗓子吸引，纷纷将目光投向她，或带着困惑，或带着猜测。

“什么，怎么了这是，你怎么了？清姿你没事吧？”楠昔放下手机，手小心地搭在黎清姿的肩膀上，紧张询问道。

因为挨着窗户，张雯雯饱受蚊虫困扰，她以为后桌是遇到了大蜘蛛或者大蟑螂的侵害，回头的时候，一手拿着本厚厚的词典，一手拿着杀虫剂。

黎清姿被吓了一跳，那个“女鬼”也跟着消失了。

温煦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身子微颤，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不明所以，但见她身边的朋友都在出言安慰，也没兴趣继续关心，只弯腰一把抓起那个滚到他脚边的保温杯，起身将它稳稳放回黎清姿的桌子上。

坐回去时，见旁边的刘子丹表情怪异，便问：“怎么了。”

刘子丹摸了摸后脑勺，这才娓娓道来：“你刚才不是在做数学题吗，我看了眼，还是最后一道。你之前说最烦别人打断你做题思路...我就没喊你。那个..之前给你送花送情书那个学妹，刚刚来了，就在后门..也确实吓我一大跳，外面本来就黑，她还那样眯着眼...诶，她是不是眼神不好啊？”

......

他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

温煦迅速向后门看去，果然在玻璃窗的右下方，隐约露着一角白色的校服布料。

他收回视线，眼睛直直地勾着地板，似在想什么，右手微蜷，食指一下下快速敲着桌面。

直等下课铃响起，封闭的教室内气流平静，黎清姿身畔却猛得掠起一阵风。

温煦走了出去，步速比平时快，也没背书包。

“没事了没事了...”这边张雯雯抓着清姿的手，轻声安慰着，“你看错啦宝贝，是个高个子女生，我刚才也看见了..真是不知道干嘛上着课鬼鬼祟祟站在咱们班后门，吓唬谁呢!”

黎清姿现下已经恢复了神智，其实那个女生与她目光相撞时，被她的反应也吓了一跳，然后退后侧过身。

也是那时，黎清姿发现那原来是个女生，而并非什么女鬼，又想到自己上小学时候坐最后一排，看不清黑板时，好像也是这样用手拉着眼睛，可能是那女生头发太长，把手挡住了......

黎清姿无心追责女生为何站在后面，只觉得自己一惊一乍，丢人无比，刚才那么大一嗓子，不知惊扰了多少人。

果不其然，除了张雯雯楠昔，和她附近这一圈人外，那些坐得远的，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这边看，还有人在互相眼神交流。

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的感觉并不好受，黎清姿眼下只想快速逃离，她把东西往书包一塞，起身欲走，突然想起明天月考，今天还得搬桌椅。

只得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有些欲哭无泪...

呜呜呜呜

楠昔看出她的百般不自在，一拍胸脯，非常有眼力见道：“来来来，我帮你，你书箱东西多，先把它们拿出去。张雯雯去厕所了，一会儿等她回来，我们一起帮你拉桌子。”

说罢蹲下，很快便把黎清姿书箱掏空了。

“谢谢...谢谢。”黎清姿心头一暖，低落的心情突然好了些，“你和雯雯对我太好了，我...我明天给你俩带早点!”

楠昔抱着书，也没推脱：“好～”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现在楼道人还不算多，黎清姿很快就走到自己的柜子前，将东西一件件放进去。

余光一瞥，后门处站着两个人。

温煦靠在墙上，一只手背在身后抵着墙，另一只自然地垂在腿边，他微微低着头，薄唇紧闭，目光直直凝视着前面的女生。

往日里待人温柔亲和的班长，眼下瞧着竟然有些...凶？

“刚刚你看到的女鬼就是她吧？”一旁的楠昔面色不大好看，又无奈地说：“现在这帮追求温煦的小姑娘可太感人了，还没下课就溜出来，从顺学楼到咱这..啧啧，外头还下着雨呢。”

黎清姿原本也有生气，但见那女生的校服上衣肩膀处湿哒哒的，左手好像拿着什么包装精致的盒子，张着嘴在跟温煦说什么，姿态谦卑。

唉......

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

“抱歉，我不是故意来这捣乱的，我有些近视，看不清你才那样。温煦，我真的喜欢你，自从上次校门口...你在那里替主任查外卖，我正好被你抓到..你问我叫什么名字..然后就放过了我，还特别温柔地嘱咐我下次不要再订了......我...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不收我的花，是因为影响不好？没关系我...”

女孩红着脸，不敢直视温煦的眼睛，只低下头自顾自说着。

温煦面上并无异色，心中的不耐烦却到了极点。

平日追自己的女生不少，送吃的，送情书的，只要属了名的，他会托人私下送回去。大部分女生面子薄，见到他没回应就放弃了，再有勇敢点的直接在路上拦他，班门口找他，他都会含蓄地拒绝。

抱歉，我现在实在没心思谈恋爱，谢谢你的心意。

从不会直接说，我不喜欢你，你别再纠缠之类的。

温煦觉得那样很不礼貌。

但事不过三，眼前这个叫彤云的女生，第一次突然在操场截他，第二次，在学校门口直接往他怀里塞了一束玫瑰就跑...

第三次......

实在是有些烦了。

“哎。”温煦轻叹了口气，道：“第一次你找我，我就明确跟你说了吧，我现在不会谈恋爱的，更不要说什么喜欢。”

女生眼圈红了起来，带着哭腔道：“可...为什么在校门口，你问我名字，又放走了我..”

“...”

“我是检查纪委，凡是私自订外卖的，都会记名字在手册上。当时问你名字，是想看你之前有没有违规过，我查了，手册上没有你的名字，所以你是第一次。”温煦顿了顿，放缓语速，道：“我看你是女生，而且当时已经快午休了，我猜你的外卖迟到了，想着放你一次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你，我为人处世的风格就是如此，如果当时把你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一样对待，你明白吗？而且...”

女生哭腔更重，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而且什么...”

“而且你刚才吓到我们班同学了。”

*

晚上，黎清姿回到家，刚打开门，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气，紧接着厨房里，母亲温柔地声音响起：“清清回来啦？我还说今天下雨不好打车，开车去接你呢。快点换鞋，妈妈买了你爱吃的。”

清姿放好鞋，往里走了几步，左右环视：“妈，我爸回来没啊。”

“没有，事务所今天好像有个大人物来，你爸爸出去应酬了。”黎母边说边端着杯热热的梨汤递过来，“有没有淋湿啊，要不先去洗个澡？”

黎清姿摇摇头，跑去客厅。

“哇，妈妈，垃圾食品!!”

桌子上摆着两叠健康的炒绿蔬，一碗刚出锅的紫薯，一锅玉米排骨汤，还有一盒撒着浓浓酱料的炸鸡，一盒章鱼小丸子!

黎清姿的爸爸非常注意饮食健康，每顿必须荤素搭配，蔬菜要有机，还要有粗粮，保证膳食纤维。凡是什么油炸的，辛辣的，油腻的，从不让她和弟弟碰。

想到这，黎清姿鼻子一酸。

妈妈就不会苛刻她们这些，知道她和弟弟爱吃什么，觉得偶尔吃吃也无妨，每次都是趁着爸爸不在家，偷偷买给他们吃。

炸鸡外皮裹着面包渣炸得金黄，酥脆可口，章鱼小丸子沾着黏糊糊的蛋黄酱，软棉的面糊配上有嚼劲的章鱼足，层次丰富。

黎清姿埋头干饭，顺口一问：“诶，妈，黎清禾呢？”

“他啊，同学过生日，参加人家生日聚会去了。”

黎清姿咀嚼着小丸子，道：“哎，现在的小孩真潮流，初一就开始宴请宾客了吗。”

黎母一笑：“你弟弟上得国际部嘛，那里面的孩子都早熟些，刚刚我开车送他过去的，在馨竹那定了个大包厢，好像还要去玩什么密室呢。”

馨竹，是家很高级的日料店，人均要七百多块。

黎清姿撇撇嘴，专心干饭。

*

公交车上，温煦的手机响了。

来电提示：沈晓淳。

糟糕，忘跟她说了，今天不去她家吃饭。

公交上乱哄哄的，他掏出耳机，按了接听键。

还未开口，那边便急火火地询问：“温煦，你今天怎么没等我啊，还有放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人说看到个女生找你...”

温煦话一沉，还是耐着性解释道：“我今天有事情就先走了，忘跟你讲了，抱歉。”

那边迫不及待：“什么事情啊？”

就知道她会问到底，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明天就月考了，刘子丹托我去他家里，给他看看英语。”

“刘子丹这人怎么这样？这是把你当老师了。”

马上到站，温煦急着挂电话，便跟她打趣了句：“你不也把我当老师么？好了，有事情，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女生心里绽开了花。

吃饱后，黎清姿洗了个热水澡，又擦了柚子青提味儿的身体乳，趿拉着小熊样式的拖鞋，去客厅给自己弄了杯热牛奶。

回到屋里，发现时间还早，她提起笔，给这个夜晚安排了缜密的学习计划。

那就先从语文开始吧!

温习了几段老师重点标画的文言文段落，她伸了个懒腰，准备戴上耳机听听力。

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所以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黎清姿忽然听见客厅传来母亲讲电话的声音，语气还有些激动。

“妈，怎么啦？”她推开房门询问道。

黎母刚挂了电话，看见女儿，有些无奈地说：“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说忘了个重要文件在家，一会儿就要用。还叫我亲自送过去，你说说，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不长心。”

清姿一愣，想起了还在外面疯玩黎清禾，赶忙提醒道：“那清禾呢？”又看了眼表，决定说：“现在都快八点了，清禾那边也快完事了。妈，爸爸的文件要紧，你去送文件。一会儿我打车去接清禾。”

黎母知道明天女儿就要月考，时间紧迫。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答应。

黎清姿回房，找了件宽松的薄卫衣，下面随意穿了个舒适的阔腿裤，换好衣服，一边学习一边等消息。

8：10，手机屏幕亮了，是昵称为“倒霉小弟”发来的微信。

倒霉小弟：我们马上结束，你来吧。

黎清姿：OK。

外头还下着雨，似乎比刚才又大了些，黎清姿从家里拿了两把伞，提前在手机上叫了辆网约车。

一只脚已经迈出门，猛得想起什么，又跑回去从桌上抄了本英语单词手册。

馨竹日料店离她们家并不远，打车过去约摸也就两公里左右的路程，她背了一路的单词，等回过神来，汽车已经停在了“馨竹”正门口。

embarrassed，尴尬的，尴尬的...

她嘴里默念着，把手册夹在腋下，自己打了把伞，左手又提着一把。

下着瑟瑟小雨的初秋，天气微凉，才下了车，一股冷嗖嗖的风就顺着卫衣钻进脖颈。

黎清姿打了个寒颤，快走几步进了日料店。

日料店不大，是个两进院的日式小院，里面却别有洞天。

小院门口立着两个小小的石头狐狸雕像，做工十分精致。庭院中间挖了个池塘，游着几只胖嘟嘟的三色锦鲤。

屋檐下挂着一溜儿小桔灯，发着淡淡而温暖的橘光，廊檐尽头摆着两盆看起来就不菲的黑松盆景。

推门而入，黎清姿刚收了伞，一个女服务员笑意盈盈地迎面走来，恭敬地问道：“您好，请问有没有预约？”

黎清姿解释：“您好，我是来接人的，他马上就出来。”

女服务员的服务意识很到位，她微微颔首，又道：“好的女士，那您请在这边坐着稍等一下，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等候区放着几张舒适的圆形软凳，她轻轻坐下，掏出手机，发消息给黎清禾。

黎清姿：我已经到了，你还多久。

倒霉小弟：你再等会儿。

黎清姿：...你给我快点，我限你十分钟之内出来，你姐姐我明天还要月考呢。

倒霉小弟：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临阵磨枪有什么用啊？

黎清姿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她狠狠关上手机，掏出了英语小册子，低起头，心中默背着。

那边，女服务员对着耳麦小声说：“前厅这边有客人等人，送清茶来。”

耳麦那头：“收到。”

*

过了会儿。

黎清姿专心地低头记着单词，并未注意到高高瘦瘦的身影向她靠来。

“您好，这是玄米茶，请慢用。”

清澈，温润，还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稚气。

等等，这个声音......

怎么这么熟悉？

黎清姿抬起头，见身着日式白色制服的少年在她面前微微弯着身子，双手稳稳托住茶盘，眼眸垂着，并未正视她。

“班...班长？”

她用只有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试探着小声问。

黎清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还是这样尴尬的身份，因为还有别的人在场，她赶忙双手接过他盘中的茶，道了句：“谢谢。”

少年的身子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他慢慢抬起眼眸，与她四目相对。

温煦有些愣住了。

放学的时候，有个校外的朋友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今晚有急事，但请了假，这个月的全勤就没了，询问他能不能帮忙盯一个晚上。

工作地点是一个很高级的日料店，需要外形较好，普通话标准。

因为转天还要月考，温煦想了想，决定拒绝。

同时，电话那头报了价，只要工作到打烊，微信转他500。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温煦立刻改口：“地址发我。”

“姐!”

黎清禾跟着几个同学走过来，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喊你好几声，怎么听不见。”

刚上初中的男孩，个头儿已经窜得比黎清姿还高，他高兴地跟其他几个同学介绍：“喏，这就是我姐。”

“姐姐好。”

“姐姐好!”

“姐姐你好～”

......

被一群个子比自己还高不少的男孩叫姐姐，真的很怪异，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好啊，你们的家长都到了吗？雨天路滑，回去都小心一点啊。”

心里那样想，可到底还是把他们都当自己弟弟看。

黎清姿挨个嘱咐完，拿起伞要走时，目光下意识回头去找他，可男生早已没了踪影。

*

月考当天，黎清姿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她把给楠昔和张雯雯买的汉堡放进书箱，打开自己的那一袋，咬了口香喷喷的麦香鱼。

一边吃，脑海一边浮现起昨晚的画面。

那个日料店服务员，竟然是班长。

不过，他怎么会在那里打工？是每晚都去吗...勤工俭学？

不免心生很多猜测。

八点半就考试了，自己这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黎清姿晃晃头，拿出数学错题本，专心记起来。

––––

张雯雯来了。

前面的椅子被轻轻拉开，坐下。

黎清姿低头看得认真，没抬眼睛，伸手从书箱拿了一袋麦当劳，递过去说：“喏，给你的。”

......

张雯雯没动静。

或许...根本不是张雯雯。

她打刚才就觉得不对劲，雯雯的个子比自己还要矮一厘米，可余光中隐隐约约觉得，视野盲区里的人，很高......

黎清姿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双微微上扬的杏眼。

他澈如清泉的眸子泛着潋潋波光，眼角带着一丝倦意，淡淡的乌青在他白皙的脸上有些明显。

“黎清姿。”

温煦的声音比平时低，微微有些嘶哑。

拿着麦当劳纸袋的手一愣，急忙收了回来，有些尴尬地小声道：“班长...你来这么早。”

四下寂静，时间好像被按了暂停。

温煦就这样盯了她两秒，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依旧温柔地说：“你昨天晚上，在馨竹忘了把伞。”

说着长臂一挥，从书包侧面拿出一把黑色雨伞。

心中一惊，昨天走时匆忙，她确实忘了把伞，直到上了车才发现，导致黎清禾抱怨一路，嫌淋到了他。

黎清姿忙接过他手中的伞：“是我的伞，谢谢......”

温煦小声嗯了句，起身要走，忽然视线扫到她桌角放着的保温杯。

“你昨天那个粉色杯子，什么牌子的？”温煦眼角带笑，装作随意地问。

“嗯？”黎清姿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想了几秒才张口：“啊..是膳御师。”

“好，谢谢。”温煦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

上午的考试结束了。

午休时，温煦掏出手机，点开橙色购物软件，搜到了那个牌子的旗舰店。

他很快就找到了女生那款。

眉头一紧，深深吸了口气。

是秋季限定款，还是和什么什么卡通猫联名，售价540元。

昨天晚自习他替女生捡起杯子时，发现瓶盖的地方凹进去一大块，周围还有一道磕痕。

整个杯子看着很新，应该就是刚才摔的。

而今早他注意到女生换了新的保温杯，眼下就更加确定了。

无论如何，她昨天是因为受到惊吓才摔坏杯子，又想起女孩当时煞白的小脸，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隐约还泛着泪光，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而这件事，自己不是没有责任。

得还人家一个新的才行。

只是他心中不解，为什么杯子还分季节？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在与刘子丹共享屏幕了，温煦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将手机黑屏。

“温煦你要买杯子啊？”刘子丹看他不说话，有些不满道：“行了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不就是要买膳御师吗？我跟你说，那牌子可贵，我之前看隔壁班体委杜齐明圣诞节送了他女友一个，花了他半个月饭钱。”

......

嗯...是挺贵的，他现在还买不起。

“我随便看看的。”温煦道。

“行吧...诶对了。”刘子丹坐正身子，一副有大事交代的样子。

“昨天晚上沈晓淳给我发微信，问你在干嘛，能不能给她拍个题。可她干嘛找我问你啊，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微信问你，你还不理我。”

温煦淡淡地解释：“我当时在忙，没看见。”

“所以啊!”刘子丹拍了下大腿，得意洋洋地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没去沈晓淳家，拿我当幌子，她不信，才跑来试探我。嘿嘿，还好老子机敏，不过你老实交代啊，大晚上的跑哪去了。”

“我去打工，十点多才下班。”

刘子丹抿抿嘴，正经起来，又流出关心之意：“怪不得，看你刚才考试时候就没精神，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昨晚去好地方不叫我。”

......

温煦没再理他，趴着补起觉。

月考结束，迎来周末，大家紧绷的心弦暂时放松，黎清姿也不例外。

她本来打算自己在家做个全套护肤，然后一头睡到天荒地老。

不料楠昔的临时邀约，打乱了她的计划。

清早，她立在衣柜前思量许久，翻了几条裙子出来，来回对着镜子比了比，最终选定了一件波西米风的淡黄色碎花短裙。

又从梳妆匣里抓起个蝴蝶结头绳，给自己扎了个松散的高马尾。

出门时，黎清禾正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打游戏机，见她出来，张口嚷道：“姐，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饮水机就在客厅，离沙发不过十米，她又急着出门，便看都没看他，留下句：“你自己接，我有事。”

嘎吱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黎父走了出来。

他将手中的几张纸甩在沙发上，好像是黎清禾的数学作业..

目光一转，刚巧不巧看到了正在换鞋的黎清姿，瞬时锁起眉头，面色凝重地上下打量起她。

“你要去哪？”

黎清姿扶着大门把手，停在原地，乖乖答：“我跟同学约好了，去咖啡店坐坐。”

又咽了口唾沫，急忙补上一句：“昨天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了，我...”

黎父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问：“你月考怎么样？”

“还没出成绩...”黎清姿小声答着，“我对了答案，语文英语还不错，地理应该也挺高的...”

黎父面色稍缓：“你们班的是文科实验班，你平时多和学习好的同学交流，让她们带带你。虽然现在才高二，但学习不能松懈。”

说罢朝客厅的方向去了。

黎清姿心底松了口气，几下就穿好鞋，逃跑似得奔出家门。

呼...差点被爸爸扣下了。

早秋，街道两边的高大银杏还未完全失去颜色，叶脉中却隐约流出淡淡的黄，宣誓着季节更迭，却生命不息。

因为是周末，街道上没什么车。

她赶到的时候，跟约定的时间刚刚好，没有迟到。

张雯雯比她到的早，占了个窗边的位置，正研究着菜单，注意到她来了，激动地举起手：“这边!清姿。”

她把菜单推过来，信心满满道：“还好咱们来的早，我跟你说，这家咖啡厅特别火爆，今天还是周末，人肯定很多。”

黎清姿看了看菜单，自动跳过美式咖啡等，她不爱喝味道特别苦的，就选了款白桃味的特调，又点了个豆乳小蛋糕。

这时，楠昔也到了。

她今天卷了头发，穿着一套小香风，白色的过膝袜加玛丽珍小皮鞋，手里提着个名牌包，整个人优雅又俏皮。

“茜茜公主来了？”张雯雯打趣道。

nancy，茜茜公主，囡囡，全是张雯雯对高楠昔的爱称。

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端着盘子而来，她们点的东西到了。

白桃味的特调味道有些复杂，并不美妙，倒是豆乳小蛋糕绵软香甜，糖分掌握刚刚好，又不会太腻。

黎清姿一边感受着奶油慢慢融化在嘴里，一边认真地听楠昔说话。

“你们知道么，周末的高级咖啡厅，那是美女最多的地方，大家都是来打卡拍照的。”

她沉了沉，郑重其事：“所以.....”又把手机递给张雯雯，举起咖啡，做作地咬着吸管，比起剪刀手：“不拍出满意照片，今天我是不会走的。”

......

她中途又变换了几次姿势：嘟嘴可爱照，双手比心照，单手掩嘴做作照，失足少女忧郁侧脸照....

张雯雯则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像很专业似的指点她头往右偏，下巴再低点，笑的时候大牙收一收。

可黎清姿发现，她其实根本没看手机屏幕，只是一味麻木地点击着快门键，没有一点点感情。

张雯雯坚持认为：拍一百张，总能选出一张满意的。

此时，模特楠昔忽然不动了，她的目光轨道偏离张雯雯，移到了窗户外面。

下一秒，她放下咖啡，惊讶地说：“赵子菡怎么也来了。”

黎清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咖啡店的小院子里，站了一高一矮两个女孩。

矮一点的女生相貌平平，手里拿着两部手机，正张着嘴与高个女生交谈什么。

高个女生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儿里栽得一棵木槿树下。

树影婆娑，映在她的白色纱裙上，青丝及腰，背在身后的一双素手如柔夷，又腿白腰细。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可单凭背影就能断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她气质优雅地微微斜着身子，双手自然地搭在身后。

正在给她拍照的矮个女生比了个“OK”。

木槿树秋季开花，叶姿秀美，一簇簇绽开的花骨朵芳醇娇艳。

女孩亭亭玉立于树下，美得像副画。

“林丽婉还是那么漂亮啊。”张雯雯托着腮，有些羡慕的在一旁感叹。

平日里谁都不服的楠昔竟也跟着喃喃：“嗯...不愧是校花，婉丽，丽婉..啧啧，人如其名。”

当其时，清辉朗彻，睹女光彩焕发，冶容婉丽，国色无双。

“校花？”黎清姿下意识小声念。

“嗯嗯。”张雯雯介绍，“林丽婉，比咱们大一届，艺术生，是咱们学校公认的校花。而且她已经小有名气了，听说她的微博有好几万粉丝，平日里发些自拍、vlog什么的。”

“艺术生，学什么的？”黎清姿突然想起自己一个远房表姐，也是个学艺术的美女，每次新年聚会都收货长辈的大批赞扬。

张雯雯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练跳舞的，去年学校运动会开幕，校拉拉队她是队长。”说罢用胳膊碰了碰楠昔，“我记得你也是校拉拉队的吧。”

未等楠昔张口，窗外的两个女孩已经拍好了照片，一前一后拉开门，走进来。

一层已经没有两个人的位置了，她们在前台点好喝的，径直上了二楼。

不知是不是错觉，矮个子女生临走时，往她们这边瞟了一眼。

楠昔没注意，她低头筛选手机里的照片，自言自语道：“校花配校草，本该是佳话啊，哎...”

“校草？校草是温煦吗。”黎清姿小声问，可她随即就意识到这句话有些别扭，忙找补了一句：“还是楼学长？”

嗯，完美。

楠昔不以为意地笑着道：“当然是温煦，楼丙辰也就是身材好，有腹肌。”

一旁的张雯雯眯起眼，啧啧啧地摇摇头。

几个人又说了些话，黎清姿起身去洗手间。

洗着手，她心里不停思量着楠昔刚才的话。

校花配校草...

林丽婉和温煦，一个玲珑动人，一个玉树临风。

确实是很般配。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漾起一股莫名的涩意。

她用清水漱了漱口，心想着应该是咖啡味苦，喝多才这样的罢。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

是从后面的隔间里传出来的。

“马上就是运动会了，你可是校拉拉队队长，今年跳什么舞，你选好了吗？这可是咱们最后一次运动会了，哎，时间飞逝啊。”

一个更加甜美的声线略显忧愁：“是啊...运动会过后，我就差不多该去集训了，估计结束的时候，咱们都快高考啦。这日子一晃，我有时候总感觉自己还是刚上高中呢，刚上高中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想要......”

叹了口气：“后来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可到最后，除了一身伤病，反而什么都没留下。”

沉了几秒，另一个声音安慰道：“丽婉，你别这样想，这么多人都喜欢你..你可是公认的校花，是未来的大明星!”

甜美的声音好像更加难过了，甚至带了些哭腔：“很多人都喜欢我...可他呢？他还喜欢我么。如今快毕业了，子菡你知道吗，我就...”

顿时意识到自己在偷听，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好，黎清姿甩甩手上的水，快速离开了卫生间。

校花和她的朋友在讲悄悄话。

可谓少女心事，不过如此吧。

林丽婉刚刚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有一个曾经喜欢过她的人，但现在不喜欢了。

可听林丽婉的语气，似乎很是遗憾，有些悔不当初。

又想到楠昔的话...

那个人，会是温煦吗...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们本来还约着一起吃午饭，但楠昔说楼丙辰临时要来找她，这顿饭只得告吹。

咖啡店外，楼丙辰已经到了，刚刚下了拳击课赶来的他额头布着汗珠，微喘着粗气朝楠昔招手。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是楠昔最爱吃的那家法式面包店。

“饼饼!”

楠昔蹦蹦跶跶地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张雯雯竖起中指，盯着她的背影很鄙视地骂了句：“重色轻友。”

三个人散了伙，该找男友的找男友，该回家的回家。

*

月考后的周末夜晚，本该是平和娱乐的，直到黎清禾手里拿着一张不及格的英语卷子，被妈妈赶到她屋里。

黎清禾从小顽皮，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所以黎父在他小学毕业，就毫不犹豫地给他办了国际高中。

国际学校比起普通国办高中，学业相对松闲，课外兴趣活动会多一些，但也并非对成绩毫无要求，尤其英语学科。

黎清姿放下手中的散文集，一把拿过他的卷子。

下一秒，她揉了揉太阳穴。

“42.....”她紧皱眉头，大概扫了遍卷子，转头看向黎清禾道：“你们班最高分多少啊？”

臭小子耸耸肩：“不清楚，好像满分？”

黎清姿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是啊，初一的英语卷子，整体难度不高，而且没有作文，是很有可能拿满分的。

“这样..姐姐看你语法题做得还可以，就是完型和阅读...基本没对几道。”她又仔细翻了翻，忽然惊喜道：“诶!最后c篇阅读，你竟然都对了。”

“姐...”

“最后c篇是我抄的。”

......

彻底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一个多小时后，黎清禾满意地抱着卷子走了。

哎，也不知道他到底吸收了多少，反正嘴上倒是一直重复着自己都懂了。

本来打算安安静静看会儿书的。

黎清姿无奈地摇摇头，去冲了个澡，回来准备睡觉。

她平日里没有一直抱着手机的习惯，可能因为也没什么人联系...但在进入梦乡前，她会听听歌，习惯性地刷刷新闻和朋友圈。

选了首轻柔的古典琵琶曲，又点开微信。

通讯录处有个红色小点。

轻轻一点。

高二五班温煦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手尖的神经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酥麻感。

她在紧张。

从小到大，紧张的时候就会手麻，就像期末考试出分前，又或是有想买的贵重东西，在等爸妈答复的时候。

那种紧张...却又期待的感觉。

班长怎么会突然加自己。

心中虽然不解，手指却很诚实，她毫不犹豫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温煦的微信头像是一副油画。

晨雾笼罩中的日出港口，一只小船飘在海面。

有些眼熟......感觉在哪见过。

绞尽脑汁，她终于回想起，初中的时候和家人去西欧旅游，巴黎的一个艺术馆.....

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这时，一条新消息发来了。

来自于“高二五班”班群里的世界最帅体委。

世界最帅体委，是雷博文给自己起的群昵称。

世界最帅体委：艾特所有人。明天运动会就开始正式报名了，大家一定要踊跃积极地参加!一共七个项目，每个人限报两项，如果报不上人来最后我只能看着点了!那么接下来请班长以身作则，发挥带头作用。艾特温煦。

刘子丹：我报50米和铅球。

张风：跳远。

周葵：铅球和接力，不过体委，你自己报什么啊？

世界最帅体委：要不是每人限报两项，我一个人给全班的都比了。所以我报接力。

周葵：你怎么就报一个啊？行不行啊你。

世界最帅体委：你懂什么，男女混合接力，才是运动会的重中之重，是最体现班级凝聚力的!我这是保存体力，一击必中!

......

群里一片热闹。

过了约半个小时，黎清姿打了个哈欠。

正准备关上手机，群里又来了新消息。

温煦：接力和跳高。

几乎与此同时。

她收到了温煦的私信。

愉快又短暂的周末结束了。

与此同时，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也出来了。

黎清姿拿到成绩时，难以置信地怔了几秒，那张白纸黑字的总成绩单上赫然写着：

排名：15

总分：512

虽然数学一如既往的惨淡只勉强刚刚及格，但语文和英语的分都很高，单科排在全班前五，历史更是超常发挥，单科排名第一。

全班第15名是她从没想过的。

黎清姿底子差，在原来的学校也就勉强排到前十，这次估分以为也就是二十名左右的水平，看来终是分数不负有心人，不负她日夜苦苦努力。

她面儿上掩不住的高兴，嘴角翘翘的勾着，隔一会儿就拿出成绩单看一遍。

全班第一的宝座似是亘古不变，温煦以数语外三科单科第一的巨大优势稳稳赢下全班第二周一淼，整整17分。

几家欢乐几家愁，高楠昔没考好，她排名全班第十四，成绩其实不差，但这是她入学以来第一次掉出全班前十。

“怎么办啊...”高楠昔抱着成绩单叫苦连天，一脸痛苦面具道：“完蛋了，完蛋了......这次赵萌肯定得找我谈话了。”

黎清姿拍拍她的肩膀，细声安慰：“一次月考而已，再说你这个分又不差，成绩有波动很正常...”

“可...”刚蹦了一个字，楠昔降低音贝道：“赵萌知道我和楼丙辰谈恋爱，其实...其实我俩还蛮高调的，但是赵萌没找过我，我想是因为我成绩还不错？可这次不一样了...”

说罢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哎......

早恋么，对她来说是懵懵懂懂的，是一种从小到大都不曾体会的滋味，而喜欢别人，又会是什么滋味？

初中的时候，同桌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经常给她讲笑话，讲着讲着，就改成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了。

跟她的肢体接触也故意多起来。

黎清姿警铃大作，自此疏远了他。

后来在三中，那个学校校风不太好，男生们蠢蠢欲动，追人的法子也多了起来。

黎清姿长得乖巧可爱，性子又文静，像朵含苞待放的小花儿。

也许她这个类型很招男孩喜欢。

所以她收到过情书，巧克力，花等等。

少年英姿，追人轰轰烈烈，从不遮掩，那些东西，都是属了名的。

她大概都能对上号。

只是心里淡淡觉得，这些事烦恼无趣，东西要还回去，可男生要面子，每次都退换失败，她又不能带回家，扔了又不好。

惹人心烦，不如安安静静看会儿小说和文学杂志。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莫高的那幅写意油画。

日出，海面，小船。

充满希望的一幅画。

就像头像的主人一样。

温温旭日，如沐春风。

他昨日私信她的话句句记忆犹新。

他说，那晚的事到底因他而起，是他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很抱歉让她受到惊吓，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其实黎清姿早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了，不过是个阴差阳错的小插曲，再说了，她并不觉得温煦需要向她道歉。

当时心中只觉震惊，这个男生的心思竟细腻到这般地步，还有远高于他的年纪的责任感。

......

隐约觉着从心底生出一丝陌生的情愫..

*

月考结束，全班座位全部打乱重排。

全班一共二十八个人，黎清姿和高楠昔排名紧挨着，所以俩人还是同桌。

高楠昔抱着她喜极而泣：“呜呜呜，还能跟你同桌，这是今天我最开心的事了...”

张雯雯排名十九，跟考了第十名的张馨同桌。

而温煦，身旁稳稳坐着常年垫底的刘子丹。

赵萌办事向来雷厉风行，语文一下课大家就开始搬桌椅。

温煦看了眼身旁稳如泰山，正大口咬着面包的刘子丹，差点气笑了，无奈道：“你能不能给点力，从高一第一天开始，我就跟你坐同桌，现在都快高三了，还是你。”

又继续心情很好的打趣：“刘子丹，你努把力，有生之年我想换个同桌。”

“呦？”刘子丹又咬了一大口，嘴里吧唧吧唧，含糊不清地问：“你想跟shei同桌啊？让我拆拆（猜猜）。”

他慢慢嚼着，突然一下把面包咽下去，一脸狐疑：“等等，不对，你有喜欢的人了。”

“？”温煦回应了他一个十分不解的表情。

“准没错，你别骗我。”刘子丹斩钉截铁地说，“上回那个粉色水壶，啊不，保温杯，一看就是你想送女生的。”

“我告诉你温煦，咱俩坐同桌一年多，我就是进水楼道先月，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就你那水壶，是不是想送给林丽婉？她想跟你和好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明示暗示的...看你不理她，她还托人来问我你的态度呢，不过你放心，哥们嘴巴烙铁来了都烫不开，你平时干什么事跟谁玩，多看哪个女生两眼，我绝对不告诉林丽婉。所以你甭想着换同桌，换了也没用，还没我仗义。”

刘子丹一番慷慨陈词后，自信无比地擦了擦嘴上的面包渣。

温煦把他这番话琢磨了一下，突然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考倒数第一了。

“按你这意思，我既然不想理她，这水壶，为什么是送她的？”

刘子丹愣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拍拍温煦的肩膀：“都是男人，我懂你，林丽婉之前做错了事，但任凭谁也禁不住校花这么软磨硬泡啊。再说了，别人你不是都看不上？”

温煦哑口无言，只觉得刘子丹这奇葩的脑回路无人能及，怪不得他次次考倒数第一。

其实平日里，他是懒得废话的，可看着刘子丹这幅自认为很了解他的模样，不免犟了句。

“你天天跟我提她，我为什么就非她不可呢？”

刘子丹脱口而出：“因为那是林丽婉啊，南合最漂亮，气质最好的女生。”

......

无语...

温煦摇摇头，不予再与他争辩：“刘子丹，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好自为之。”

*

月考成绩一出，无论分数好坏，学生们吊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再加上没有家长会，班级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沸腾。

主要还是因为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南合的校领导向来看重体育发展，从南合成功考入中京体大的学生层出不穷，所以每年的校运动会举办得非常隆重，甚至还有单独的开幕仪式。

南合的赛制规定每个年级的项目先在本级决出前两名，进入最后的决赛，所以每个项目的决赛是所有年级一起比，一共六个班。

为了激励学生们的斗志，所有项目的都效仿正规比赛，为前三名颁发奖牌。总奖牌数第一的班级所有学生都会获得小礼品。而同学们最期待，也最看重的男女混合4*100米接力，还设有单独奖品。

运动会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正好赶上五班有体育课。

自由活动后，雷博文把全班同学都召集过来，手里拿出几张表，一项项核对。

“我看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咱们班男子一千米和跳远还差一个，女子八百米都没人报...这节下课，我就要去体育部交表了，大家还是踊跃报名一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冷了场，没人接话。

黎清姿站在张雯雯后面，脑子里想事情，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卷弄着她的头发。

“男生一千米？”雷博文问了一句。

“我跑的不快，但可以试试。”站在人群中的周一淼应道。

雷博文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低头在纸上记下。

“女子八百米呢？大家重在参与嘛，没人报我可以随便点了。”雷博文语调生硬，目光似鹰般在女生堆里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李苹，你来。”

“行。”高个子的李萍有些敷衍，但没反驳。

“还差一个...”雷博文看向她们这边，瞄了眼张雯雯身后，沉了沉道：“黎..黎清姿是吧，你可以跑吗？”

她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料被雷博文突然点到，有些错愕地探出头。

“什..什么？”她没听清后半句。

“女生八百米，咱班还差最后一个，要不你来？”

“不不不...”黎清姿小声着，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胃口做过手术，不能剧烈运动。”

运动会报名到现在，女生们态度不积极，各种借口都使了出来，雷博文只觉得这是为班级争光的好事，心理十分不理解，但又不能勉强，久而久之，也生了怨气。

雷博文“噢”了一声，冷笑着说了句：“黎妹妹，还挺娇弱。”

黎妹妹？

这是把她比作林黛玉，矫情柔弱。

她心里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被这一句莫名的话讥讽得有些别扭，她低下头，烦躁地搅动着手指。

她憎恨自己懦弱，被人误解了，却不敢跳出来争辩，或者...或者把自己不满的情绪表现出来。

从小到大好像是都是这样，听到对自己不好的话，总是逃避，就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选择忍让，装作听不到，难道那些话就不是对自己说的了吗？

她紧紧咬着下唇，神游一样的发着呆。

后来雷博文又叫了几个女生，最后定了谁，她也没听到。

大家散开的时候，楠昔被校拉拉队的人叫走了，张雯雯报了铅球，打算跟周葵趁着体育课练习一下。

除了她们俩，黎清姿再没有熟悉的人，看着女生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笑，她便在操场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远远地看着那边的张雯雯大力投掷。

秋风略带一丝凉意地吹起，半青半黄的叶子还算稠密地挂在树梢，却时不时有几片旋转飘摇着落下，一地斑斓。

操场广阔，耳边学生的打闹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总是听不真切。

黎清姿用胳膊还着腿，下巴懒懒地搭在膝盖上，生了一丝倦意。

“你没事吧？”

差一点就进入梦乡的她听见熟悉的嗓音，猛得睁开眼，只见身穿蓝白短袖校服的少年有些微喘着粗气，双手扶着膝盖，正关切地看着她。

温煦见她微愣，一步坐到她身边。

他坐下后，两个人挨得很近，但他将距离掌控的很好，并不会让黎清姿感到不舒服。

温煦换了个问法：“怎么不去找张雯雯。”

“她跟周葵在那边练习，我也不是很懂...就不打扰她们了。”黎清姿有些弱弱地说。

温煦侧过头，见女生的鼻尖泛着红，圆圆的眼睛有些没力气地低垂，纤长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好像被人狠狠欺负过一样。

“你做得没错。”温煦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身子不好，就不逞强，也不必为了维护关系、面子去迁就。”

他在安慰她。

他刚才看到自己的异样了？

可刚才全班人都在那里，他怎么关注到自己的。

本来控制好得情绪付之东流，她越想越委屈，连声音也跟着一抖一抖：“我真不是装的...我五岁的时候做过一场大手术，之后就一直不能剧烈运动..后来我去学跳舞，也是为了调整自己，我真的没有故意推脱，其实要是..”女孩镇定地呼了口气，继续道，“要是短途的，我没准可以试试，或者跳远之类的，但是八百米真的不行......”

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她别过头，紧紧抿着嘴，低喃道：“我没有装娇弱。”

女生的声音本来就小，又因为情绪所致，听着像娇嗔似的。

温煦心头一紧，声音放得更柔：“雷博文嘴上没把门的，他也不是有心的，估计你现在再去找他，他都不记得说过这话了。”

他知道，这种被人误解的感受很不好受。

又在脑子里想了几句安慰人的话，刚欲出口，却见女孩突然回过头，鼓起勇气似得看向他。

“我其实很羡慕你，班长。”女孩突然张口，一字一顿。

“你永远都是那么大方得体，做事情细心又稳妥，你看起来也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班上的人，好像都很喜欢你，也从来没有人会怪你。”

温煦嘴角上扬，微微挑着眉道：“哦？我在你心里这么好。”

女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肯定似得点点头，真诚地笑着：“班长，谢谢你来安慰我，跟你说说话，我心情好多了。”

“你真是个大好人。”

温煦看着她。

日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是那般的美好。

*

顺学楼，高三二班。

林丽婉在温书。

教室门口，赵子菡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在她桌前停住，凑近道：“诶诶，我刚听楼丙辰说，他女友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脚给崴了。那女的，好像是你们拉拉队的吧？”

“啊。”林丽婉惊讶地扬头，“严重吗？”

“不知道，好像去医院了？你们拉拉队这样就少了个人啊，那她们班还得再补一个上来。”赵子菡道。

“嗯.....”林丽婉琢磨了会儿，喃喃道，“而且这次选的舞蹈需要两个人主位，除了我，还得再选一个有舞蹈功底的，最好是学过民族舞。”

“是啊，要我说还不如像去年，众星捧月那样，反正无论是谁也抢不走你的风头。”

林丽婉一愣，眸子里闪着叫人摸不透的光。

不过片刻，她就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波澜不惊道：“去年本就是我欠考虑了，拉拉队的表演每个人都是一样出了力的，我不能光顾着自己。”

沉默半晌，她好看的眼睛眨了眨，突然道：“子菡，今天放学，你跟我一起走吧。”

“好啊。有免费的奔驰s干嘛不坐，我...”突然被林丽婉瞪了一眼，赵子菡才想起什么似得捂住嘴，讪讪地笑了。

上课铃响了，赵子菡前脚刚离开二班，勾着的嘴角就垮下来，心中暗骂道。

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喊我一起走，遮羞的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

啐，就你还天天惦记温煦。

*

这边，高楠昔摔伤了脚，如今只能拄着拐上学，更别提什么拉拉队表演了。

黎清姿怕她心生郁闷，本想安慰几句，不料楠昔无所谓地一挥手，潇洒道：“什么拉拉队，要不是每个班必须出一个人，我才不去呢。白白地去给人当绿叶，光衬托那朵茉莉花了。”

黎清姿不解地问：“拉拉队不好吗？去年运动会不是还有演出，多威风啊。”

“你要不说演出我还没那么生气，拉拉队本来就是集体演出啊，去年林大校花选了个韩舞，大家排练半天，c位一直都是她，连穿得衣服都不一样，她自己搞了件女团同款，我们只配穿黑色上衣加白色短裤。”楠昔阴着脸说。

“啊？”黎清姿惊出声来，嘴巴呆呆地张着：“没人跳出来反对吗？”

楠昔无奈地耸耸肩：“反对什么，也就她拿这个当回事。反正有她林大校园在，谁能抢得过她的风头？”

那也不对......

黎清姿思考着，这事情跟谁出风头没关系。

她看过很多欧美学校拉拉队的视频，她们主打的应该是整齐，协调，而不是突出个体。

应是百花齐放，而不是一枝独秀。

“哎，林大校花的小跟班来催我我好几次了，叫我尽快选个人补上，还说最好有舞蹈基础...诶？”正自言自语的楠昔忽然话锋一转，眯着眼睛看向黎清姿。

“清姿，我记得你第一天当着全班自我介绍，好像说过，你学过民族舞？”

下一秒，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喃喃：“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清姿，你必须得帮我。真的，我实在找不到人了。而且这次林丽婉挑得是支古香古色的舞，你这正好专业对口。”

她一连串的炮语连珠，见黎清姿面色迟疑，又立刻伤感地指着自己的脚，道：“清姿，你可怜可怜我，就看在我摔伤脚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吧～”

......

看着自己快被她晃掉的胳膊，黎清姿认命了。

“行...行吧。”

*

就这样，她的名字被报了上去，正式顶替高楠昔，参加这次运动会开幕式的拉拉队演出。

拉拉队排练在综合楼，练习时间几乎占去了整个午休。

第三节大课下课，旁人都是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只有她，默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提前买好的三明治，疯狂往嘴里塞。

“啧啧啧，你慢点。”准备去食堂的张雯雯正拉着楠昔站在一旁，关切地递来一瓶牛奶。

黎清姿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拧开瓶盖，顺着丝滑的牛奶，几口解决掉了三明治，擦了把嘴，径直离开了教室。

望着她狼狈而去的背影，楠昔深受感动，哀叹道：“哎，平时见她吃饭都是斯斯文文的，如今为了我，竟也有饿狼扑食的时候。”说罢假装抹了把泪，拉起张雯雯，“走，听说二食堂上了新菜，咱俩赶快去，顺便替她多吃点。”

......

赶到综合楼的舞蹈教室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女孩，她都不认得。

唯独林丽婉，她正弯着脖子，低头仔细系着舞鞋，犹如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紧身的练舞服衬得她杨柳细腰，凹凸有致。

这是黎清姿第一次参加排练，她心中惴惴不安地小步溜到最后一排。

刘子菡眼睛尖，很快就发现了她，笑着走过来招呼：“你就是顶替高楠昔来的吧，叫黎清姿？”

她这一嗓子惹得整个屋里的女生全都齐刷刷向自己看来，也包括刚穿好舞鞋的林丽婉。

“是我...”黎清姿点点头。

刘子菡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噙着笑道：“你这名字真好听，我当时看名单，一遍就记住了，而且听说，你还学过民族舞？”

黎清姿如实回答：“小时候学过几年，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没事，总归基本功还在的。”刘子菡说着从旁边的纸箱子翻出一套衣服，递过来，“快去换衣服吧，我们马上开始了。”

黎清姿应了一声，马上去换了。

衣服是新的，也还算合身。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面儿染了层红晕。

黎清姿买胸衣一直都b，可最近b也有些紧了，她平日里不穿紧身的衣服，所以一直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材还蛮好的。

她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比例不错，细腿芊芊，身子凹凸小巧。

从换衣室出来时，林丽婉往她这边多看了两眼。

林丽婉选的这支舞名为《绿腰》，是唐朝的传统舞蹈，隶属软舞，节奏从慢到快，轻盈柔美，尽显女子温婉之色。

原版的《绿腰》有很多高难度动作，对基本功要求苛刻，所以她们跳得这版，是改编过后的。

林丽婉需要两个主舞，主舞的站位最靠前，个别的舞蹈动作更难，也和别人不一样。

她是拉拉队队长，又是舞蹈生，自然占去一个，还剩一个，竟然落到黎清姿的头上。

原因是她们简单的跟着音乐过了一遍，虽然黎清姿好几年没跳了，但民族舞的底蕴还在，下腰，高抬腿也都能勉强完成。

但是，还有一个黎清姿不知道的原因。

休息的时候，赵子菡跟林丽婉并排坐着，她目光紧紧跟随着黎清姿，歪头小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选了她？我看着七那个叫宋珂欣的也不错啊。”

林丽婉抿了口水，面上淡淡道：“还有一周就开幕式了，主舞必须尽快定下来。宋珂欣是不错...但这个叫黎清姿的，不是跟温煦一个班么。”

说罢她叹了口气，心里暗自合计着，让他们班的人出出风头，温煦会不会也跟着开心些呢？

或许，还能记她个好。

*

温煦从沈晓淳家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他赶着上了最后一班183路公交。

车上没有几个人，他径直走到平日经常坐的位置，靠着窗坐下。

温煦把书包抱在前面，手腕上还挂着一袋沈晓淳硬塞给他的泡芙。

他呆呆望着窗外，外面很黑。

这块地方偏僻，晚上几乎看不到几辆车。除了路边偶隔几米闪过的路灯，再没了别的光。

路灯洒着暖黄的颜色，微弱地融进这漆黑一片的天地。

他想起一首歌。

借一盏物午夜街头，昏暗灯光。

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双。

温煦有些累，头倚着窗户睡着了。

公交驶了一站，很快，陶平路站到了。

温煦一把背起书包，揉揉眼睛下了车。

没有高楼林立，更没有霓虹灯下的车水马龙。这里的夜晚很安静，街里的铺子早早就关了门，除了拐角的一家东北烧烤。

这家店经济实惠，平日都是街坊邻居来吃，人至中年的男老板忙着给客人拿啤酒，一眼看见前方路灯下，背着书包走来的清瘦少年，乐呵呵地招呼道：“温小哥回来啦。”

温煦在店边停下脚步，礼貌地笑答：“张叔叔。”

老板看着转身欲走的少年，拍了下脑门，追出来道：“诶诶等一下。”说罢递了一袋烧烤过去，挠挠头道：“刚才外卖有个单子，客人有事给取消了，你说说，我这都给他烤出来了...哎，这都是新的没动过，你们年轻人正长身体，你拿回去当宵夜吧。”

老板不等他张口，硬将袋子塞到他手中，撒丫子就跑回店里，嘴里还嚷着：“来客人了，我先去忙喽。”

袋口往外呼呼冒着热气，不断蒸烤着少年冰凉的手指。

他低下头，轻轻颠了颠手中的袋子，又看向店内，见老板正拿着小本，热络地给新来的客人点餐。

温煦单手探进书包，掏出了个印着黄色小狗，看着有些旧的绒布钱包。

修长的手指从里面夹出三张十元，垫在一桌已经结账的客人留下的空啤酒瓶底下。

这家烧烤店的老板是热心肠的人，街坊邻居的都知道他们家情况不好，总是变着借口送他吃的，不是今天有客人点重了，就是明天不小心烤多了。

温煦心里明白这份好，却不愿接受别人无缘无故的施舍。

他磕磕绊绊一路走来，碰到过很多人都想过给予可怜少年些恩赏。

他艰难地活，又活得清醒。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相信那些东西，早晚都是都会他的。

只是不需要假于人手，所有的东西，他要自己拿。

温煦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屋里亮着灯，虽然只是客厅那一盏小小的台灯，也使他心中一暖。

“妈？我回来了。”他换好鞋，语调轻快上扬。

没人应答。

温煦放下书包，准备去厨房做壶开水，忽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从母亲卧室传来。

“妈？”温煦回头，又问了句，声音比刚刚大很多。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了。

屋内鸦雀无声。

温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无比确定，卧室里不是妈妈。

他从厨房里拿了把切水果的小刀，大着胆子朝卧室走去。

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客厅那一小片地方，黑暗的走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卧室门紧闭着，更让温煦断定家里进了贼，因为他母亲在家的时候从来不会关门。

温煦掏出手机，在通话录界面按出110，但没播出去。

他深呼了口气，一把拽开门。

各种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柜门四敞大开，衣服散落了一地，就连妈妈平时放存折的箱子，也从床底下被拖出来。

他手中握着刀子抖了抖，语气冷到极点，俯视着正蹲在地上翻箱子的男子，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那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额头上镌着深深的皱纹，皮肤黝黑，满是胡茬，身上还带着一股恶心的酒味儿。

男人眼睛一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嬉皮笑脸地唤了声：“小煦。”

“...你又长高了。”说着走近几步，眯起眼瞅着他，“也变帅了，不愧是..嗝.我的儿子。”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般的笑话，温煦斜睨着他，轻蔑地冷哼一声。

男人目光微移，有所不满地嚷了句：“怎么看见爸爸还拿着刀啊。”

温煦冷着眼，不答反问：“我再问你一遍，你怎么进来的？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报警了。”说罢扬起手机。

男子也不遮掩：“去年你过生日，我找你妈要的。”

温煦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心里欲发鄙视面前的男人。

赌博，酗酒，暴力，懒惰，没有责任感。

就算把天下所有不堪的字眼全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温煦瞪了眼男人，转身走到客厅，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按下接听键。

“喂？妈。”

疲倦却格外温柔的声音响起：“煦煦啊，妈妈刚刚一直在忙，忘记跟你讲，你已经到家了吧？妈妈正在往回赶呢，你晚上吃饱了没有啊，我走快点应该能赶着张阿姨的包子铺打烊前到，给你带几个酱肉包哦？”

“妈妈...”温煦沉了沉，声音沙哑着说，“我不饿，你别着急，慢慢走，注意安全。”

说完便快速挂了电话，他吸了吸鼻子，几步回到卧室，拽着男人的胳膊往外赶：“我妈要回来了，你快点走。我不想让她看见你。”

男人突然暴怒，反拽起温煦的领口，把他揪到自己脸前，一字一顿道：“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腥臭的酒气呼在温煦脸上，脑海里又浮现出从前那些不堪的画面，怒火中烧，他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我爸–––”–“砰!”

话音未落，左脸便挨了一拳，年少清瘦的他重重摔在地上。

很疼......温煦痛苦得眨了眨眼，嘴角舔到了熟悉的血腥的味道。

“老子好久没打你，不知道自己姓谁了？小混x跟你妈妈一样不要脸，这是老子的房子，老子想回来就回来。”男人怒骂着，心中仍不解气，又散了皮带，手一扬一落，狠狠抽向少年的后背。

皮带飞速与空气擦出声响，一下接一下闷闷地落在少年身上。

刚刚那一拳打得温煦大脑轰鸣，他有些狼狈地趴在地上，后背火辣辣得疼着。

妈妈就快回来了......

不能让她看见。

温煦咬咬牙，忍着疼痛，一把用手接住抽过来的皮带。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而下，少年的眼圈红红的，里面却闪着坚定的光，他强装镇定，声音有些不可控得颤抖：“别打了，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要多少，我给你。”

这几皮带将心中的火撒出去大半，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扬着下巴不可置信道：“别扯了，你个学生，有什么钱？”

“你要多少？”

男人迟疑了下，道：“三千？”

温煦有些趔趄地扶着沙发站起来，讥讽地冷哼着喃喃：“就为了三千块钱.....”他想了几秒，抬头冷冷道：“你现在立刻从这里离开，月底，我给你三千块钱。”

“好。”男人利落应下，不紧不慢地系紧皮带，转身离开。

“月底见，儿子。”

温煦用手捂着后背，忍痛去厕所洗了把脸，嘴角被打破了皮，青紫青紫的一片。

镜子里的他，那个17岁，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少年，受惊的肩膀微微抖着，落魄至极。

他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了包医用纱布，沾了些酒精，用胶带固定住敷在嘴角。

被打倒在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借口，为了装得更真一些，他又剪了一块纱布，仔细粘在额头。

低头看了眼表，估计这会儿妈妈已经到楼底下了。

他冲进卧室，动作一大，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疼得咧了咧嘴，却还是强忍下来，把被那个混蛋翻乱的房间收拾好。

就在他关上衣柜的一刹那，客厅传来钥匙开门声。

*

第二天。

旭日东升，万物一切如旧。

离运动会开幕还有三日。

中午，林丽婉喊了几个男生，每人手里提着两袋衣服，浩浩荡荡地搬运到舞蹈室。

女生们纷纷围上来，翻找着自己的号码。

黎清姿见状，也跟着排在后面，等着领衣服。

这时，林丽婉从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胳膊，小声莞尔道：“清姿，咱俩的衣服不在那里哦。”

随即被她拉到一旁，手中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林丽婉慢慢解释道：“你和我是主舞嘛，穿的衣服自然也与旁人不同。你拿回家试试，之前是按高楠昔的身高体重报的，但我觉得你穿应该没问题!”

黎清姿突然想起楠昔之前说的几句话，小心翼翼问：“那...我想问一下，咱俩的衣服，一样吗...”

她正噙着笑的嘴角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镇静自若地答道：“自然是不一样，我的这套是藕粉色的，你那套是岱山蓝的。我是想着你我分开颜色穿，不是更好看么？万一到时候你们班的位置离得远，也好辨认你。”

她说话缜密，滴水不漏，又故意激道：“要是你喜欢藕粉的话，咱俩也可以换一下的。”

黎清姿连忙摇摇头：“不不...我就穿这个挺好。”

林丽婉颇为满意，又道：“还有头型，你想梳什么样子？”说罢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快速翻了几张照片递过来道，“你看看，这都是我保存的简单古典编发造型，嗯...我已经决定弄第三张那个了，你呢？”

黎清姿翻到第三张，是一个双环望仙鬓，典型的唐朝贵族女子发型。

温婉典雅，正好跟《绿腰》这支舞搭配。

又翻了几张，觉得每个看着都蛮难的...

反正是她自己一个人捣鼓不出来的造型。

“我...我手笨，弄不会这些的。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就披着头发啊？”黎清姿一边默默说着，一边观察着她有些不明的神色，连忙补充道：“如果需要我梳哪个发型配合你的话，我也可以提前一天去理发店的......”

“不用不用，其实咱们这个节目，不过是为了博个彩头给大家热闹热闹，不必如此劳神费力的，你想披着就披着。”林丽婉乐呵呵着说。

午休结束，女生们也就地解散，分成三波朝着不同方向而去。

黎清姿先是赶到小卖部，给张雯雯捎了刚刚微信发她想要的两袋薯片和一瓶ad钙奶。

高二的顺文楼离小卖部很远，怕赶不及上课铃，便加快脚步，一路小跑。

她左手拿着装紧身服和舞鞋的袋子，右手提着小卖部的袋子和刚发的舞服，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的走着。

快到的时候，她瞅见温煦正从另一个方向，也朝这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温煦今天突然换上了秋季校服，拉锁拉至勃颈处，脸上还贴了两块纱布。

心里正纳闷着，他在那边快了几步，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而来。

“黎清姿。”温煦招呼她，声音清澈悦耳，“等等我。”

她自然停下脚步。

她原本以为班长是被人打了，直到他离近了些，见他那张如沐春风的脸庞，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你手里怎么拿这么多东西？从那边看你都要站不稳了。”温煦说着，一把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轻声道：“我来吧。”

黎清姿乖乖松了手，但站着没动，盯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纱布，关切着小声问：“班长，你这脸怎么弄得啊？”

“昨天晚上我在小区楼下练跑步，脑子里想数学题走神了，结果就撞电线杆子上了。”说着，温煦讪讪地低头一笑。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往楼里走。

“啊...”黎清姿心想班长不愧是班长，什么事情都要全力做到最好，可见他脸上挂了彩，觉得人终究没法同时认真做两件事，于是组织了下语言，小心劝道：“是为了准备运动会的接力跑吗，我觉得不...你太拼了，又要学习又要练跑步，其实尽力就好的。”

温煦突然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时嘴角藏着笑，喃喃自语道：“我刚才替雷博文跑了一趟体育部拿表，本来去之前是只打算尽力就好的，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什么？”黎清姿微微一愣，没听懂。

“没事。”

温煦和她一前一后，赶着上课铃前最进了班。

*

晚自习，赵萌讲了几页卷子，发觉很多学生的心思早已飘至九霄云外，便双手插起腰，来回踱步着训话：“明天就是运动会了，我知道大家都很期待，但是学生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咱们班是实验班，更得给其他文科班起带头表率作用。”又无奈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你们也听不进去了，我就讲到这，今天就提前放学吧，想去操场训练的给我小声点，别吵到其他班同学。”

话音刚落，班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雷博文手里拿着套专业运动服，冲温煦比了个手势，道：“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儿操场见。”

温煦冲他点点头，不急不慢地先把书包收拾好。

“太敬业了。”刘子丹做了个比赞的手势，又前后摇着椅子，关心问：“你那伤不要紧吧，影响跑步吗？”

“没事。我只是伤了脸，不耽误跑步。”

“我是怕你那个纱布影响视力，回来又摔倒了。”

......“不会。”

这边，黎清姿本想陪着腿脚不便的楠昔留在教室，却不想她执意要下楼，自己只好就也跟着下去了。

到了操场才发现，还有其他班的人在场，但大部分都是高一和高二的。

她陪着张雯雯，看她练了会儿铅球，就听见跑道那边的楠昔一瘸一拐着大声朝她们招手。

“快来!咱们班要和六班比接力!”

跑道边上已经挤满了围观的学生，不光是五六班的，还有高一的学妹们也想一睹温煦的风采，嘴里叽叽喳喳地互相说着。

接力跑两男两女，第一棒是雷博文，第二棒周葵，第三棒张馨，关键的第四棒则交给温煦。

四个人围在一起商量。

“六班的四个人整体不如咱，就杜齐明跑的快点，我会在第一棒把优势带起来，葵哥儿的速度跑他们班那个第二棒也问题，就是张馨那棒应该会被追回来点。”

他转向张馨，单独叮嘱：“你一定要小心，别掉棒。”

她用力点点头。

张馨实力较弱，很怕会拖后腿，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试跑而已，不用那么紧张。”温煦看看她，又道：“好了，大家都注意安全，开始吧。”

四人散开，分别到自己的点位站好。

黎清姿挤在五班的人群中，她揉揉眼，踮起脚，努力向赛道望去。

一声哨响。

雷博文爆发力好，起步几秒就超了六班第一棒两个身位。

他的一百米跑完，把棒稳稳递到周葵手中。

周葵蓄势待发，头朝前几步助跑，手里拿到棒的下一秒就猛得大步加速，领先的优势比上一棒的雷博文还明显。

赛道边上站着鼓掌的刘子丹看傻了眼，心想难怪每次招欠都能被周葵追上。

周葵把棒交给张馨时，张馨的手很明显抖了一下，好在没有掉棒。

六班跑第三棒的女生速度不慢，只是前两棒五班的优势太大，她拼尽全力，还是没能追上张馨。

棒一到手，温煦像离了弦的箭般冲出去，脚下呼呼生风。

即使脸上顶着纱布，仍难以掩盖他的清秀面庞。

黎清姿的目光焦急地追随着他，手心不觉间也已紧紧握住。

加油啊。

她在心底替他助威。

“温煦加油!”这边沈晓淳双手笼在嘴前呐喊。

黎清姿闻声，目光下意识顺着声线的方向寻过去。

只觉她站在六班人堆里喊，真的好勇敢。

果不其然，沈晓淳旁边的男生不满地怼道：“你没事吧，你还是六班的人吗？”

沈晓淳“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别过头去，没理会他。

五班胜了。

没有悬念。

温煦手扶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后背的伤隐隐作痛，他不禁紧了紧眉头。

“你们班成绩不错。”刚刚与他一决高下的杜明齐走过来，理智分析道，“肯定能进决赛，但夺冠费劲。你们跑不过高三二班，楼丙辰那小子后程太快了，你最后一棒在他面前没优势。”

“嗯。”温煦直起身，“但我会尽全力。”

杜明齐看见沈晓淳抱着水迎上来，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留了句“加油吧”便扬长而去。

温煦在哪都是女生们的焦点，而沈晓淳享受得恰恰就是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喝点水吧。”她笑着伸手。

她敢递，是因为她知道温煦一定会接，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他不会做落她面子的事。

果不其然，温煦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但是没喝。

“你当着你们班同学的面给我送水，这样不太好。”

沈晓淳没搭腔，笑着反问道：“快下课了，一会儿直接走么？”

“我今天晚上有事，你先走吧。”说罢冲她摆摆手，朝雷博文他们那边跑去了。

本想追问的沈晓淳撅撅嘴，一转头，忽然看到了一个正跟朋友谈笑的女孩。

她是那天那个插班生。

沈晓淳眯着眼，想起有次体育课，温煦坐在她身旁，两个人有说有笑了好久，远远望去，竟还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莫名的敌意油然而生。

*

放学了。

张雯雯决定留下来加练，只好黎清姿一个人搀扶着楠昔，两个人蜗牛般得行进速度，好不容易上到二楼。

“哎呦!”楠昔一乍，她来回摸了摸口袋，面色慌张道：“完了完了，我好像把手机落操场了。”

“你最后把它放在哪了？还是从口袋掉出来了，你腿脚不便我去帮你找，应该不会丢的。”黎清姿也跟着焦灼起来。

楠昔扶着额头回忆片刻，不确定地张口：“我刚才在篮球场左边的喷泉走廊那里自拍了几张，然...然后就听见班里有人喊咱班要比赛，我应该是随手把手机放那了。”

......

服了楠昔，这都能随便放。

“你在这等着。”黎清姿嘱咐完，扭身哒哒哒跑下楼，直奔篮球场而去。

篮球场有学生在打球，球被抛出擦碰篮板发出哐哐声，又重重弹回地下。

像极了她现在七上八下的心情。

得快点去，要是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喷泉走廊是南合的特色观景走廊，从篮球场直通综合楼，走廊出口旁是个小亭子，还有一个小型喷泉，除了冬天都有水。

她一个健步跨上三节石阶，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边快步走一边环视四周，还时不时蹲下检查视线死角。

停停走走。

终于在走廊尽头的左侧石椅上发现了一个系着白色毛毛绒球的苹果手机。

手机壳上印着三个字母缩写：lbc

没错了...这就是楠昔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身后的小喷泉那里传来阵阵私语。

好像是温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