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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最讨厌拐子

发表时间: 2022-11-13

两百年后。

许朝雾在一株直冲入天的珙桐树下醒来,彼时正值春夏之交,珙桐高大展开的侧枝上开出无数洁白的花朵,像一只只破壳而出的雏鸽,立在枝上密密麻麻,随风而晃。

她在自己身上掏了掏,看着手里的种球有点无语。

“就算是分身,你好歹是小神木,不是洋葱啊!”这个圆圆的身体,头上顶个小肥嫩芽儿的球,此时扭了一下芽儿,表示自己不懂什么是洋葱。

“你还扭──蛹才会这么扭。”谁能告诉她,神木难道是种球类植物?她想起阵法内神木巨大无匹的身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神木的根部……

不不不,这不可能。

她把小洋葱,啊不,小神木放到地上,它欢喜地往珙桐树根一跃,就钻进泥土不见了。

让她自己去寻她母亲的神木之心吧──这是她们说定好的,养大这个小崽子最快的方法。

神木本身存在数千万年,因困在大阵不能移动,它将力量源分的细碎,散播到了世界各处,成为各种各样的植物,作为它力量的储备。

现在刚好,就是小神木的粮食。

这颗珙桐树也就是其中之一,在这片林中,它也算是存活很久了。

也不知道小家伙要吃多久。

她瞧着自己衣衫褴褛的样子,朝不远处的小溪流走去。潺潺溪水清澈见底,溪中鱼虾一见到人影就迅速钻入石头缝中。

冰凉的液体淌过她的手,她捧着水泼向自己的脸,抹去多余水分睁眼,倒影里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张脸皮肤极白,眉毛浅淡,卷翘的睫毛下是棕褐色的眼珠,眼下两点小痣,形如泪滴,看人时目色冷淡。

小巧的鼻梁下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嘴角微微下撇,很是厌世的模样。

这不是这一世许朝雾的脸,是前世她十岁的模样。

从小就不受长辈喜欢的,不讨喜的脸。

小洋葱从土里钻出一骨碌滚过来,蹦跳着消失在她怀里,她知道他就要沉睡一段时间。

正好趁此机会,让她了却一下心结—-她想知道,她死后,这一世的阿爹阿娘怎么了。

────

去往芙蓉镇的路陌生又熟悉,无论哪一世,独身女子赶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皱着眉头看拦在自己身前的三人,又脏又臭,不怀好意的笑。

“做什么?”许朝雾极不耐烦,“滚开。”

“小妹妹别这么凶嘛,哥哥请你吃顿饭好不好。”为首的小地痞黄三头发稀疏,一口黄牙,一手向她搂过来。

许朝雾闪身躲避,瞟了一下四周,见仅有的路人躲闪着,看都不敢看过来。

她垂了眸子答应道,“那好,请我吃什么?”

三人互相使眼色,兴奋的眼冒绿光,“走走走!哥哥请你吃糖葫芦,在那个巷子里──”

许朝雾好似很乖的要跟上去,此时一个声音制止到,“小姑娘!他们骗你咧!别去!”

她转头一看,一个胖大婶模样的人插着腰怒吼出声,“什么泼皮无赖又来糟蹋小姑娘!给老娘滚!”

黄三一副好事被破坏的气急败坏样,跳起来指着她,声音尖利不似男子,“庞大娘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话未说完就被一巴掌甩在脸上,顿时肿起老高,黄三“呸”一声吐出一颗和着血的牙,“你、你、你给老子等着!”

三人簇拥着跑远,许朝雾轻声道谢,“多谢你救了我。”

“哎呦,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赶路,可怜见的,”她一双胖手紧紧握住她的,“你要去哪儿?来我家住一晚吧,明日大婶儿送你。”

许朝雾抽不出手,眨了眨眼,很是乖巧的点了头。

庞大婶儿的家有些偏,她给许朝雾收拾了屋子就去做饭,然后端了一碗简单的饭菜过来。

眼见着去拿的时候,碗已经见底,想是她已经失去意识。

她招手让一名中年男子进门,“看看,货色如何?脸蛋还行,皮肤白,怎么着也值这个数。”她胖手比了一五,一脸得意。

“庞胖子,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哪一次不是乡下土丫头,卖都卖不出去,没得让我亏钱。”中年男子跟着她进屋,锁上门。

还未靠近,却见许朝雾翻身坐起来,捧着脸笑眯眯,“我值多少?”

“你……你,妖怪!你是妖怪!”一男一女见她手中窜出藤蔓,如蛇一般缠住他们,门也被紧紧锁住,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我最讨厌拐子。”许朝雾勒住他们脖子的藤蔓收紧,看他们涨红了脸难以呼吸,“你们手上有多少人命?”

“不如……让我做你们的报应吧。”

──

春夏微雨的季节,许朝雾终于走入了她这一世安稳生活数年的小镇。以往的土路铺上了石板,路边的房屋也变了模样,好不容易看到一座熟悉的建筑,却墙面斑驳,门窗破败,再也不似以往热闹的模样。

她走到这一世父母的家,现在早已成了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隔壁的老人家看到她关心的询问,“小姑娘你找谁?这一家没有人很多年了。找错了吧?”

她怎么会找错,只是时间错了。

“他们去哪里了?”

“去哪里?去地府了啊……到了岁数,不都得去一遭……”老人家好不容易有个人唠嗑,“小时候老听说他家女婿极好,孝顺了俩老半辈子呢!”

是吗。许朝雾笑意不到眼底,这难道不是他该做的。

“老人家你知道他们葬在哪里吗?”

……

一捧菊花祭奠,她这一世的父母安享晚年,老有所依。

好歹迟辉做到了一点为人夫君的责任。

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将事情抹去──

时间已过两百年,她不能多留在人间界,也想要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不能完全依靠小神木,任何秘密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若是没有属于自己力量,最终她还是会被别人捏在手里。

身不由已,她再也不要尝试了。

她离开充满了回忆的芙蓉镇,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什么都变了。

唯有街上那一棵老榕树,长得更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气根从不可计数的枝干伸出,垂直伸入地面,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有一肚子的故事。

她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她的夫君迟辉的。

如果可以,她现在想要把他,钉在这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