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尾约摸3米长,擦起来有些费劲,更别说有时不小心碰着了敏感的地方,纪辞叶便闹腾着甩尾,
蛇的体温偏冷,软白的皮肤隔着毛巾传来阵阵凉意,手掌却奇怪地不见冰凉,反而温度渐渐攀升,将凉意一点点吞噬,
落尘境快速地给人粗略擦了一遍后,随手将毛巾一丢,脚步有些凌乱地摔门而出,
擦个身,还能擦出了一身火了,
落尘境心里骂娘,脸色难看地跟吃了苍蝇似的,火隐隐烧灼,便是如此,就让落尘境恨不能一桶冰水淋灌,埋死在冰雪中才好。
得亏不是从前的纪辞叶,否则就该被冷嘲热讽一番了。
活了几万年,俯仰天地,他什么美人没见过,虽说都比不得纪辞叶,但也没让他欲不可控的,偏生在这里偏了轨,太他娘的糟心了。
落尘境不喜欢这种不可控性,恍若一只厉鬼般缠绕身侧,时时准备着厄命,危险而不定。
时过凌晨,夜深月浓,
落尘境冲了个冷水澡后便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也不管隔壁房间的那条傻蛇如何,现在落尘境恨不能两人天各一方才好,一见着便会想起自己的窘迫。
他和纪辞叶相处的那几百年里,就没有心平气和相处过的,素来都是兵刃相见,不把对方整死誓不罢休。
突然间如此,让落尘境十分不适应,他倒也想趁人之危补上一刀,但当那双繁星点缀的明眸望过来时,竟是什么都忘了。
他不明所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就当他是怕九重天那位来找麻烦吧。
可人人皆知落尘境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落尘境将自己沉入柔软的床内,闭眼寤寐,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心悬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须臾,落尘境眉宇略带烦意地起身开门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门开,便见原本闹腾的小白蛇已抱着蛇尾,安静地窝在床边,估摸着是被白天的事给累着了,已沉沉入梦,睡颜安静。
宽敞的房内一片昏暗,落尘境抬头看了一眼灯处,不知何时已经被敲碎,碎渣孤零零地被遗弃在地上,只剩浴室的灯还亮着,
月光从窗外越入,洒下一片清辉,他在光源处,恍若神明的孩子,清冷而孤寂。
风轻来,窗帘微动,凌乱的房间竟分外地静谧安宁。
落尘境静静地看了片刻,而后回神,轻皱了下眉,有些懊恼地抓了抓额前碎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跟个傻子似的,
这条蛇没心没肺得很,把房间糟蹋了一通竟安然入睡了,地上冰凉,亏他睡得着。
落尘境走过去,拿起床上的被子披在他身上,坐在旁边,面色沉静,安静地瞧着人看。
许是他们天生八字不合,初见时就结上了仇。
那天落尘境闻询雪山之巅水晶莲将开,便独自一人上了雪山,雪山终年冰雪覆盖,但雪却四季不落,唯有莲花盛放之时才遇一雪,
那日,洁白的雪花若柳絮般纷纷扬扬。
落尘境寻上山巅,便见映入湛蓝天空的天池中央,一朵水晶莲花正灿烂盛放,莲花边一道玉树兰芝的身影背对着他半身没入水中,白色的三千长发披散,
落尘境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见一只肤色胜雪的玉手轻轻拨弄着水晶莲,
他以为是来截花者,便欲动手,却在法术即落时,那人蓦然回首,
霎时,天地恍若失了颜色,什么都听不见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一切都虚幻起来,唯有眼前人才是真实的。
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带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蓦然闯入眼帘,清冷漠然, 心悸莫明。
落尘境不知道那是什么,几千年的时光里,在此前,不曾出现。
手上的术法来不及收回,或者说根本就无回还的余地,落尘境出手素来下的都是最狠的,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不喜麻烦,一击毙命罢了。
眼前人惊觉,落尘境忙不迭地将攻击偏移,肃风擦脸而过,荡起额前碎发,刹那间,水蓝色的火光在身后炸现,如烟火般昙花一现,纪辞叶陡然回首,漂亮的瞳孔里,倒映着莲花消散的模样。
他怔在了原地,一时忘记了动作,眼中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洪浪自缝隙汹涌,如嘶吼的野兽,侵毁万物。
纪辞叶怒然,藏在水中的蛇尾狠厉地朝这个罪魁祸首击去,手下凝起法力打出,招招致命,落尘境始料未及,硬生生挨了下来,他有心与人说理,刻意避让。
后来,落尘境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才知道,雪山之巅的人是九重天的太子殿下,也知道了,他毁的是太子殿下精心栽培了几千年的莲花。
落尘境想要弥补,把冥界的至宝如流水般不断地往九重天送,然那些他精心挑选的物件也如疾风般被毁坏,
再后来,两人见面就打,落尘境心中有愧,一直避让,也是如此,让纪辞叶断了一尾,
自此,他们成了三界人皆可畏的仇敌,每每相遇,所在之地必会塌方。
斗了几百年,落尘境从未见纪辞叶开口说过话,就算他百般嘲讽,那人气急了,也只会一个劲地下狠招,可恨又可爱,
开始他也只以为纪辞叶仅是不想同自己言语半句,后来才得知,九重天的太子殿下,自化形以来便不可言语。
再后来,纪辞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也来到了下界。
房间内,
落尘境凝视着他柔和的脸,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随后,房门似被人关上了,房间内只留一地柔和白霜与一个蜷缩的身影。
一夜无梦。
晨曦破云,天光俯照,后院的鸟儿和鸣。
落尘境缓缓睁开双眼,意识还有些许模糊,他动了动,怀里似抱着什么东西,软软的,鼻尖有花香缭绕,
他奇怪地皱了皱眉,低头一看,登时整个人僵住,大脑的云雾一下消散,清明如水。
一个白色的脑袋正埋在自己的怀中,腰间缠上一条尾巴,细软清凉。
“!!!!”
落尘境只感觉天似乎崩裂了,他猝不及防地遭一晴天霹雳。
心跳失了规律。
他慌忙将人推开。
“纪辞叶,你发什么疯呢!谁允许你爬的床!知不知廉耻!”愤怒的语气里夹杂着几丝慌乱。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无论叫他如何猜想,也绝对料不到纪辞叶敢如此胆大地爬床。
小白蛇连人带被地翻下床,恍然从梦中惊醒,顶着一头微乱的头发,睁着惺忪的眸子懵懵地看着床上的男人,上身的白色宽松短袖滑露出大半如玉的肩膀,显得又纯又欲。
落尘境眉眼犀利地微微凑前,警告道:“少来这套,现在,给我出去,”他气笑,“能耐啊,纪辞叶,都知道爬床了。”
小白蛇见人凶怒,有些委屈地撇撇嘴,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着了人,尾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带着讨好的意味。
可惜还没碰着人,就被落尘境冷漠无情地一把拍开,力道不大,却也惹得小白蛇哀叫出声,
“啊~”声音细小软和,似受了极大委屈似的。
落尘境有些烦躁地挠了挠碎发,每次都是这样,凶一点就委屈得跟欺负了他似的,装得是一副可怜样,偏生又杀伤力十足。
“少装可怜。”
落尘境面无表情地下床拎着他的后领往浴室里拖。
将人放在了洗漱台上,将牙膏挤好递过去,
纪辞叶歪了歪头,疑惑不解,“嗷???”
“……”
落尘境深吸了口气——是他忘了,面前这条蛇,是个智力不到三岁的婴儿,就不该指望他能自力更生。
“张嘴。”
纪辞叶认真思考这两个字的意思之后,听话地张开了嘴,乖巧的不行。
落尘境手顿了顿,而后将牙刷塞到人的嘴里,动作有些粗鲁地替人刷了起来,
“这是要还的,纪辞叶,你架子可大,还得要我伺候你。”
纪辞叶睁着一双圆亮亮的眼睛盯着落尘境看,一动不动地,任人作为。
看得落尘境有些不自然起来,面上越发地冷——这人简直跟中毒了似的,太磨人了,也不知道恢复过来后,会不会想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一番折腾后,将人抱出了浴室,来到了客厅,将人放到餐椅上,
餐桌上,精致的西式早餐置列其上,
一看到食物,纪辞叶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截住,
“不是有洁癖?怎么失个忆原则都给忘了。”
落尘境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蛇智商下降的速度出乎了他的意料。
纪辞叶有洁癖其实鲜少人知晓,又或者说无人知晓,这人平时高傲,又特立独行,很少会露出声色。
落尘境也是因为一次对战中,余光瞥见纪辞叶将染了细尘的剑用白纱包裹剑柄挑起时,也不知怎么的,就记给记住了,
也是荒唐,他有时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偏生就记住了这个,估计是他太讨厌这人了吧。
他将叉子放入纪辞叶手中,给他示范了一遍,见人开开心心地正确就餐后,便坐到了对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