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使唤熟了的旧家什。
有一年,麦子熟得黄灿灿的,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
老天爷偏在这节骨眼上变脸,黑压压的乌云像赶集似的从北边涌过来,雷声轰隆隆滚着,眼瞅着就要泼下大雨来。
那可是一年的口粮啊!
王建国急了眼,吼得嗓子都劈了:“李秀芬!
死哪去了!
赶紧跟我下地!
麦子淋了雨就全毁了!”
我那时正发着烧,脑袋沉得像灌了铅,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可他那吼声,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我咬着牙,硬撑着从炕上爬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抄起镰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冲进地里。
雨点子又大又急,噼里啪啦砸下来,砸在麦秆上,砸在我滚烫的额头上,冰冷刺骨。
我咬着牙,手里的镰刀机械地挥动,割倒一片又一片湿漉漉的麦子。
汗水混着雨水,还有控制不住流下来的眼泪,糊了一脸。
喉咙里像塞了把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管子疼。
雨越下越大,天也黑透了。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片麦子抢进垛里,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就往地上瘫。
王建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都没看我一眼,只顾着检查麦垛盖严实了没有。
他粗声粗气地甩过来一句:“淋点雨就装死?
回去烧碗姜汤灌下去,躺两天就好了!
药?
那玩意儿金贵,是咱庄稼人随便吃的?”
我躺在那冰冷的泥地上,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
听着他这话,心比这雨水浇透了的身子还要冷。
回去?
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天都亮了。
我躺在自家炕上,身上盖着厚被子。
炕头倒是温的。
王建国坐在炕沿,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头是黑乎乎的药汤子,味儿冲得直钻鼻子。
“醒了?”
他看我睁开眼,把碗往炕沿一墩,药汁溅出来几点,“喏,喝了吧。
张瞎子给的偏方,土三七熬的,死不了人。”
那口气,活像施舍给路边的野狗半块窝头。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喉咙里火烧火燎,连喘气都带着拉风箱似的呼哧声。
看着他脸上那点不耐烦,再看看那碗不知道是什么草根树皮熬出来的黑汤,我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