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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罗成,师父说我天生有一双鬼手,如果不做贼天理不容。他还说自己就是盗之尽头贼中王者,我只不过做到了青出蓝而胜于蓝。
主角:罗成 更新:2022-12-31 15: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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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罗成的其他类型小说《荣门风云之一人之上》,由网络作家“独步青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叫罗成,师父说我天生有一双鬼手,如果不做贼天理不容。他还说自己就是盗之尽头贼中王者,我只不过做到了青出蓝而胜于蓝。
如果谁怂恿你去做贼,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他要教你怎么做贼,那肯定不是好人。
罗成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自己天生就是贼。
十二岁入门灵犀一点通,十八岁妙手无踪鬼莫测。
放眼整个荣道有如此天赋的人可谓凤毛麟角,这让老贼倍感欣慰。
老贼是他的师父,一位左脚筋断,右眼全瞎只有一条胳膊的残废老人。
罗成是个孤儿,十二岁那年父母惨死在军阀铁蹄之下,他带着七岁的妹妹随难民来到杭州城靠乞讨为生。
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仅凭讨来的那点残羹冷炙根本不足以维持生计,好在遇到一对好心的夫妇收留了妹妹。
从此以后他孤身一人在杭州城流浪,如果不是被老贼收留怕是早已饿死街头。
八年来,老贼教罗成读书识字、习武练功,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他培养成为无所不能的“全贼”。
罗成没有让老贼失望,甚至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而在对方眼里仍旧不够完美。
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孟子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这段千古名言竟被一个盗贼发挥地淋漓尽致。
罗成十二岁跟随老贼,整整一年没尝过肉的滋味儿,反观对方几乎顿顿大鱼大肉。
他每次看着对方大快朵颐眼睛都是绿的,可怜自己连口汤都喝不上。
老贼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若没本事吃屎都抢不上热乎。
罗成发誓自己要做狼,如果想吃肉就必须练就一身过硬的本事。
因此他拼了命地跟老贼学习各种本领和技能,习武练功消耗最大,平日菜里放点猪油就是对体力最好的补充。
要说罗成在这些年里到底学了多少本事估计一天都讲不完。
老贼说他天赋异禀绝非空穴来风,尤其那双与生俱来的“鬼手”,如果不做贼天理不容。
那是一双修长而又丝滑的手完美无瑕,即便是绝色美人也不配拥有,甚至男人看到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摸上一把。
五指并拢就像一个在织布机里快速滑行的梭子,独特之处在于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天生平齐。
殊不知老贼苦练了二十年才得以成就这样的手指。
普通小贼可以轻松顺走别人口袋里的荷包,但要想顺走一枚钻石却很难做到。
如果你以为仅此而已就大错特错,经过特殊的训练后这两根手指可以拥有超强的感知力。
在盲眼条件下能够瞬间洞悉物品的种类和数量,好比一个强大的探测器。
有人说做贼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偷到手就是本事,那你又错了,作为顶级高手绝非这么简单。
罗成二十岁生日这天,与往年一样老贼在醉仙楼摆了桌丰盛的酒菜。
其实这并不是生日宴而是一场总结会,如果没有完成年度目标老贼便用酒施以惩罚。
一坛二斤装的女儿红必须一口气喝干,对罗成来说这绝对是最残酷的惩罚,因为他不胜酒力。
一坛酒下肚至少难受好几天,他宁愿挨鞭子也不想遭那种罪,可惜已经连续四年难逃此劫。
不过这次他不想让老贼得逞,至于能不能做到就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晚上,两人对坐席间,老贼依旧那副德性,蓬头乱发穿得跟叫花子似的。
罗成给对方倒上一碗酒,自己桌前则放着一坛女儿红。
“还等什么,喝吧,这酒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老贼咧嘴笑道。
事实是罗成已经做到无可挑剔甚至堪称完美,不论在哪方面都挑不出毛病而且每年都是如此。
然而只有一件事他至今都无法完成,这也成为老贼罚他喝酒的唯一理由。
老贼手里有一个食指盖儿大小的铜铃,上面拴着根细绳,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儿让罗成每次在自己生日这天烂醉如泥痛苦不堪。
老贼曾放过话不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从他身上把铜铃顺走就可以免罚。
几年来,罗成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做到,有一次他施展手段好不容易在酒里下入蒙汗药让老贼昏睡过去,结果搜遍全身都没有找到铃铛所在。
其实这点伎俩已被老贼识破只是假装不知道,醒来后把他一顿嘲讽。
“师父保证那个铃铛就在自己身上?”罗成问道。
“臭小子没本事得到居然怀疑师父使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这资格。”
“如果我能在师父身上取走铜铃就可以免罚,这未免太不公平,您老总得有所表示才是。”
“哈哈哈,好!你要是有这本事,为师自罚一坛而且还会给你个惊喜。”老贼一脸兴奋地说。
“这可是师父说的!”
罗成说罢挺身站起然后随手一翻只见掌心里出现一个铜铃。
这铜铃跟老贼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而且也拴着根细线。
老贼不禁一愣随手拍了拍脑袋笑道:“这个铃铛的确很像可惜却是个冒牌货。”
“看来我这辈子都别想从师父身上顺走铃铛了。”
罗成一脸沮丧主动认罚,随手拎起酒坛大口喝起来。
他喝到一半突然一阵剧烈地咳嗽,满脸涨得通红表情十分痛苦。
“必须一口气喝完!否则再罚一坛。”老贼坐在对面催促道。
罗成擦了下嘴巴正色说:“以前每次喝完都是烂醉如泥,这次我想在喝醉之前敬师父一杯。”
“你敬我可以但必须再喝一坛。”
“好!徒弟今天豁出去了。”
罗成说着跌跌撞撞朝对方走去。
“这酒先敬师父对我的再造之恩!”
老贼闻言随手端起酒碗,坛与碗碰在一起,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碰杯。
咚……咚……
罗成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老贼跟着一饮而尽。
这时他从桌下拎起一坛酒直接放在对方面前。
“师父,这坛酒是你的了。”
他说罢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臭小子别想耍赖,你今晚就是喝死也必须拿下这坛酒,师父定的规矩绝不能破,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根本不配做荣门的弟子。”
罗成一听这话嘴角上挑露出得意的笑容。
“师父刚才说了如果我能拿到铜铃您便自罚一坛。”
他说罢随手一扬只见两指间夹着一根细线,再看下方拴着一个食指盖儿大小的铜铃。
如果仔细看还有几根细长的白发。
当老贼看到这一幕时已经明白一切,意味深长地说:“为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师父被徒弟摆了一道,老贼非但没有半点羞愧反而深感欣慰。
罗成刚才的一番操作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看似简单其实环环相扣,把各种套路发挥到了极致。
最初那个铜铃是他事先准备好的,目的是制造一个铜铃已经得手的假象然后观察对方反应。
老贼当然不会轻易上当很快便识破他的圈套,殊不知罗成已判断出铃铛的所在。
他抓住对方一个细微的动作从中看出破绽——铃铛藏在头发里。
在断定铃铛的所在后便开启连环表演模式,先是一口气喝下半坛酒让老贼误以为他认输了。
老贼很清楚罗成的酒量,半坛酒下去必醉,一坛酒进肚几天都缓不过来。
他见对方喝得满脸通红还要敬酒,尤其那句“敬师父再造之恩”让其一时心血来潮。
接下来罗成利用敬酒的时机趁对方不备悄无声息地把铃铛顺走而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在整个过程中他先用铜铃以假乱真寻找破绽,然后一招瞒天过海让老贼放松警惕,紧接着来了个声东击西,明着敬酒暗中顺走铜铃。
要说最大的亮点莫过于洞察秋毫,老贼只是拍了下脑袋便让他看出破绽。
当对方看到那几根头发时已经明白罗成所设下的全部套路。
“果然没让为师失望,这才是我的徒弟!”
老贼难掩激动之色随手拎起酒坛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这也是他多年来喝酒最痛快的一次。
“倒酒!今晚咱爷俩必须喝个痛快。”
罗成见师父如此开心自己也全然放开,接下来两人又喝了两大碗。
这时老贼才发现罗成醉意全无而且越喝越精神。
“没想到你小子学会隐藏了,酒量见长为师却浑然不知。”
“这还不都是师父逼出来的,如果酒量再上不来岂不辜负您一片苦心。”
“你能明白为师的用意就好,咱们做贼不光手里有活儿酒量也不能差,否则将来可能会栽大跟头。”
“以后闯荡江湖切记一点,无论跟谁喝酒必须保持七分清醒。”
这正是老贼为什么要用酒对罗成施以惩罚的原因。
对方突然提到江湖让罗成不禁一愣,想想八年来自己从未离开过老贼,在杭州城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任何朋友,对江湖的理解也只是一知半解。
老贼掏出烟袋锅子和火柴,手指微动一根火柴瞬间点燃。
从盒里抽出火柴到点燃,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而且仅用两根手指一气呵成,别看只是随意的动作如果换成常人至少得练半年。
“这根火柴在我手里只能点烟,但要是放在合适的地方可以轻松燎原。”
“师父意思是……”
“为师刚才不是说了吗要给你个惊喜,如果跟着一个老残废永远都没有出息,江湖才是你的归宿。”
罗成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酸。
“你记住无论走到里生是荣门的人,死是荣门的鬼。”
老贼这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不知说过多少次,但这次却最为沉重,在他心里荣门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江湖上“荣”指的是专门以偷盗为业的人,又称为荣点。
荣点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以扒窃为业的人,通常称之为老细,第二类是指入室盗窃称为砸窑。
这些人大多是偷鸡摸狗的小贼,能够自称荣门的则是独来独往的大偷,又叫“高买”。
古往今来尤其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盗贼如同雨后春笋遍地发芽,他们选择做贼大多都是因为走投无路。
据老贼讲荣门始创于明末清初,尊柳下跖为祖师爷,此人在历史上是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相传他是春秋时期贤臣柳下惠的弟弟,要说这个人的名气就连孔子也赞赏有加,称其为“被遗落的贤人”。
柳下惠坐怀而不乱的典故更是让后人津津乐道,被树为正人君子的标杆。
柳下跖是那个时期奴隶起义的领袖,追求“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的平等社会。
他率领起义军杀贵族、救奴隶,惩恶扬善劫富济贫,令当时的贵族深恶痛绝故而被视为强盗,因此得了个盗跖之名。
盗跖曾对门徒阐述自己做贼的几大规则。
第一,不进门就能推测出屋里储藏着什么财物这叫圣明。
第二,率先进到屋里就是勇敢而最后退出的则是义气。
第三,能知道可否采取行动这是智慧,事后分配公平叫仁义。
如果不具备这几点想成为大盗是不可能的,正所谓盗亦有道。
随着荣门发展在秉承盗亦有道的前提下,后人又加了一条便是“偷天不偷地,偷人不偷心”。
天指的是那些为富不仁的贵族以及财主,地代表的是普通百姓。
至于偷人不偷心则是专门针对女人的,如果想在荣门立足跟女人捧场做戏可以但绝不能动心,否则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罗成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但毕竟都是从老贼那里听来的。
老贼在荣门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落下一身的残疾。
罗成很想知道答案,可惜直到今天仍旧一无所知。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您是想让我去投奔荣门。”
“不!为师希望你将来能够一统荣门。”
“一统荣门?”
罗成一脸茫然,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只怪我看走眼收了个欺师灭祖的畜生做徒弟……”
接下来老贼给罗成讲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杭州,闸口火车站。
“滚开!他娘的好狗不挡路。”
一个身穿西装带着墨镜的胖子一把推开走在前面的罗成。
对方嘴里叼着香烟大摇大摆地朝检票口走去,样子看上去很是嚣张。
罗成看着自己手里的三等车票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生,这里是火车站禁止吸烟。”检票员客气说道。
“禁止吸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胖子说着便把香烟扔在地上然后又用脚尖狠踩了两下。
“谢谢先生配合,请出示车票。”
胖子咧嘴一笑朝兜里摸去,掏出的不是车票而是香烟和打火机。
他重新点上一支叼在嘴上,随手摘下墨镜放进兜里站在原地开始吞云吐雾。
检票员见对方如此嚣张也没敢继续阻拦,这让后面排队的人大为不满顿时骚动起来。
胖子见目的达到一脸得意,这才把兜里的车票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接过一看刚才的好脸顿时全无。
“你这是三等车票到那边去排队!”
“放屁!孙子才会做三等车厢。”
胖子大怒一把抢过车票,仔细一瞧登时傻眼。
“不可能!老子明明买的是……”
他话没说完直接被两个工作人员拉了出去,站在其后面的罗成检票顺利通过。
“哪个王八蛋敢偷老子车票!我的眼镜还有钱……”
候车室里传来胖子的怒吼声。
这是罗成第一次做火车,没想到居然有人请他做头等车厢。
民国时期客运列车的车厢分为头等、二等和三等。
头等车厢最为豪华舒适价格自然也是最贵,只有那些富人和土豪坐得起。
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列车缓缓启动,罗成戴着墨镜坐在头等车厢里。
整节车厢只有十几个人,看他们衣着非富即贵,男人西装革履不失绅士风度,女人珠光宝气一身洋装打扮。
有的身穿旗袍,两侧岔口恨不得开到胯骨,雪白的长腿一览无余。
车厢里非常宽敞,两侧全都是真皮座椅,桌上摆着红酒和西餐,乘客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唯有罗成穿的是黑色中山装,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与众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这时他想起那天晚上老贼给他讲的故事,对方说自己曾干过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三十多年前的一天夜里,他独自潜入圆明园盗走慈禧最喜欢的夜明珠,当时轰动了整个京城。
第二件事就是在袁世凯复辟当上皇帝的第五天,他亲自带队于京城巡视体察民情。
在戒备极其森严的情况下,老贼凭借高超的手段成功顺走挂在对方脖子上的一串朝珠,让其蒙受奇耻大辱。
老贼顺理成章地成为官府缉拿的第一要犯,正是凭借这一壮举让他登上荣门第十五代掌门的位子,那年他刚满四十岁。
十二年后,他又盯上被蒋介石收编的第六军团第十二军军长孙殿英,因为对方盗掘慈禧的陵墓劫走无数财宝。
老贼决定亲自出马从对方手里偷走那个价值连城的翡翠西瓜。
当年他已经五十多岁,为确保万无一失便带上自己的徒弟马天雄。
此人天赋异禀是老贼亲传弟子,也是下任掌门的最佳人选。
然而翡翠西瓜得手后还没等逃走,孙殿英的人马突然冲出把二人团团包围。
原来这一切都是马天雄策划的,他与孙殿英勾结在关键时候出卖了老贼。
老贼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准备自行了断,结果被马天雄拦下直接将其变成一个废人。
他这么做有三个目的,一是让自己提前登上掌门之位,二是通过此举警告荣门弟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三是想借助孙殿英的势力一步登天。
自那以后荣门分崩离析,有的人被迫追随马天雄,有的则逃到北方另立门户创立了绺(liu)门,再早老荣行也叫小绺门。
发展到今天便有了“南荣北绺”之称,但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老贼被誉为盗中之王,马天雄自知这辈子都无法超越,于是不择手段废掉对方让其后半生永远不能称王。
老贼流落到杭州隐姓埋名,他恨自己看错了人让荣门遭此大劫。
自知仅凭残废之躯不可能东山再起更无法让荣门一统,就在万念俱灰时无意中发现流落在街头的罗成,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罗成成功顺走铃铛,老贼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迟早会超越自己于是便做出了选择。
罗成本打算选择杭州城作为自己出道的第一站,没想到老贼早已为他选好,那便是被誉为东方魔都的上海。
……
罗成坐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思绪万千,荣门分裂到至今已经过去数年,即便老贼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他虽然身怀绝技却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新人,唯有摸着石头过河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路。
这些年来他也读过不少书,深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道理,要想成就大事必须从头做起。
这趟从杭州开往上海的列车行程180公里,要路经大大小小二十余个车站。
当时的火车平均时速只有40公里,再加上中途停顿到达上海至少要六七个小时。
罗成坐在豪华车厢里无心欣赏外面的风景,他摘下墨镜扫向众人。
脖子下的金项链、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还有戒指、手表等等尽收眼底。
其实这完全是出于职业本能反应,但他并没有动任何念头。
在出发前老贼只给买了一张三等火车票,除此之外他身无分文。
对方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不想饿死就自己想办法丰衣足食。
这时罗成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几个袁大头。
这要感谢那个胖子不仅给他提供了豪华车厢还送上十几块大洋。
罗成见众人都在享受西餐洋酒,因为没有喝酒的爱好,他花了一块大洋给自己点了份西餐。
在当时一块大洋就能买三十斤上好的大米,吃顿西餐已经极尽奢侈。
服务生很快把西餐端了上来,盘子里有牛排和几块小点心,然而只见刀叉却没有筷子。
罗成无奈只好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拿起刀叉开吃起来,只是吃相实在难看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他哪儿管这些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就在这时从对面走来一位身穿洋装的靓丽女郎。
对方手里端着两杯红酒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罗成用餐巾擦了下嘴巴抬头扫了一眼,对方年龄二十出头长得十分标致。
“先生一个人吧,在车上无聊得很不如一起喝一杯。”女郎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吃西餐怎么能少得了红酒,这可是绝配。”
“那都是洋人的讲究,我是中国人。”
女郎一听这话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先生这是要去上海吗?”对方接着问道。
“没错。”
“巧了,我也到上海,路上挺闷的想找个人聊聊天。”
“你一个人?”罗成问道。
“如果还有别人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看来你找错了,我这人不会聊天。”
“没关系,我只想跟先生交个朋友。”
“哦?要说朋友我还真没有,请问小姐芳名?”
“黎花。”
女郎说着起身朝罗成伸出右手。
“罗成。”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女郎不由得一愣。
“没想到你一个男人竟有这么漂亮的手。”
“黎小姐过奖。”
罗成说着立刻把手缩了回去,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女人的手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你长得这么帅气身边肯定不缺女人,没想到看到我居然这么拘束,难道我不漂亮吗?”
“黎小姐很漂亮,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既然如此那我们必须喝上一杯。”
黎花说着便把酒杯递了过去,这次罗成没有推辞。
“祝你旅途愉快,希望我们到了上海还能见面。”
酒杯相碰还没来得及喝火车突然一震,黎花站立不稳把酒洒在罗成的衣服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
黎花拿起餐巾就去擦拭对方的衣服。
“没关系。”
罗成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对方则是一饮而尽。
两人落座黎花满面含春随手戴上一副墨镜,盯着罗成笑道:“你想吃飞轮无可厚非可惜还嫩了点。”
罗成一听这话也笑了。
“彼此,彼此。”
他说着随手一翻只见掌心出现一枚戒指。
黎花见状大吃一惊,自己的戒指竟落入对方之手。
罗成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同行而且手法非同一般。
吃飞轮,这是道上的行话就是专门在车上行窃,当然也包括轮船。
罗成之所以认为黎花非同一般并不是因为对方手段有多高明而是能看出他是道儿上的人。
有这等眼力显然是个江湖高手,首先罗成衣着与众不同而且是独自一人。
这点只是次要的,关键在于罗成刚才的吃相暴露了自己。
试问能坐头等车厢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吃西餐,与此同时黎花还关注到另一个细节。
罗成扫视车厢里的人时,他的眼神跟别人完全不一样,虽然只是一扫而过却没有逃过对方敏锐的洞察力。
黎花顺走那副墨镜时其实已被罗成察觉只是没有阻止而已,因为他知道后面肯定还有好戏。
这个女人确实厉害但在罗成面前还是太嫩了些,两人握手的瞬间他就已经知晓对方是什么人。
黎花是个漂亮而又年轻的女人,这种女人的手细嫩而又光滑。
她的手背手心的确如此,但唯独中指和食指不同,这种不同并非平时训练磨出的老茧。
如果用眼睛看整只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却没能逃过罗成超强的感知力。
黎花是隔壁头等车厢的乘客,她来这边是为“找食”结果发现有个“蹲坑”的。
如果碰上这种事就要探明对方底细,道儿上叫投石问路,目的是避免发生矛盾,一旦撕破脸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通过观察和试探,她断定罗成只是个新手,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取其辱,对方的水很深她根本摸不透。
黎花拿回自己的戒指,柔声说道:“你长得很帅,我一定会记住。”
他说罢向罗成抛了个媚眼儿然后转身离去。
隔壁车厢,一个五十来岁的光头背靠椅子闭目养神。
“那只小野猫皮子厚不好对付。”黎花凑到光头耳边小声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免得以后给我丢人现眼。”
“那小子耍我,师父还说风凉话。”黎花一脸委屈。
“能让我家黎花吃瘪的人不多,邱某人倒想会一会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光头起身说道。
罗成享受完西餐准备回包厢睡一觉,刚起身要走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他转身一瞧竟然是黎花,两人四目相对全都笑了。
“黎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小伙子,这副眼镜是你的吧。”
一个光头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副墨镜。
罗成见状顿时明了,来者显然是黎花的同伙于是又座了回去。
“东西物归原主,我这个徒弟班门弄斧让阁下见笑了。”
光头说着把墨镜推到罗成面前。
“这趟车很肥,你我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不能吃独食,否则岂不坏了江湖规矩。”
光头说的好听其实罗成心里明白对方这是在警告自己,意思是说这趟车已经被人盯上,如果乱来就是不守江湖规矩。
“老先生误会了,我现在只想早点到达上海。”罗成随口说道。
“你最好放老实点,如果敢坏我们的好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黎花站在光头身后向罗成发出警告。
“据徒弟说阁下身手不凡绝非泛泛之辈,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老夫已经很久没遇到了,既然在此相遇不妨切磋一番。”
“老先生过奖,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我看还是算了吧。”
黎花见罗成拒绝顿生不快,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这位就是荣道上大名鼎鼎的一秤金邱五爷。”
一秤金是邱五的绰号,此人平时很少抛头露面但只要出马定会狠狠捞上一把而且从未失手。
“邱五爷?不好意思我没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你……”
“不得无礼!”
黎花刚要发作被邱五制止。
他眯着眼看向罗成,笑道:“邱某名气再大也只是个贼,承蒙道儿上的朋友瞧得起尊一声五爷,今日与阁下相识也是缘分。”
邱五说罢从桌上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托在手心。
“献丑了。”
话音刚落只见苹果随着五指拨动在手心里旋转起来,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整套动作下来不超过五秒,再看手中的苹果并没有任何变化。
邱五用食指轻轻一挑层层果皮脱落而出,薄如蝉翼连成一串。
他轻轻把苹果放在盘中一脸得意之色。
单凭这招绝妙的手法就足以让无数人望尘莫及,在罗成看来此人的确配得上高手之名。
邱五把苹果削得如此完美并不是单凭手法还用到了青子。
所谓青子就是盗贼用的工具,比如刀片,为防止被人发现有的高手会将其藏在嘴里。
邱五所用的青子则隐藏在指甲缝里,那是他专门为自己特制的工具。
对方此举的目的不言而喻,如果罗成依旧无动于衷显然说不过去。
他右手一抖亮出一把明晃晃地双刃小刀,刀有中指长短,宽不过一寸。
这把小刀形似短剑而且十分轻薄,锋利的刀刃寒光涌动。
黎花见状露出不屑之色,小刀看似精致却太过显眼,别说高手就是大街上的小贼也不会用这玩意儿下手。
罗成随手抄起刚才那个苹果,他用中指和食指夹住小刀,在其余三指拨动下苹果飞速旋转起来。
黎花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两眼直勾勾盯着对方手中苹果顿时傻眼。
再看邱五目露精光随即眉头紧皱,暗骂自己太过大意低估了对方实力。
当罗成把苹果放回盘里时那把小刀已经不知所踪,黎花本以为他也像邱五那样削了层果皮下来,仔细一瞧苹果上刻着一个“封”字。
黎花大吃一惊,没想到罗成的手法竟达如此恐怖的境界。
“妙!妙!妙!”
邱五连夸三声刚才的一脸傲气荡然无存。
“没想到阁下竟有这等本事,我们不妨再比一比手速。”
他说着随手掏出一块大洋。
“不知怎么个比法?”罗成问道。
“我把这块大洋抛起,谁先得手谁赢。”
罗成两手插入衣兜笑着说:“有点意思。”
“为确保公平我让徒弟代劳。”
黎花闻言接过对方手中的大洋放在拇指盖上。
这时两人同时把手放在桌边相互盯着对方。
“等等!”
“阁下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输了怎么办?”罗成问道。
“输?如果我说了愿与你结为兄弟。”
邱五此话一出立刻引来黎花的不满。
“师父,你要是跟他结为兄弟那我成什么了。”
“难道你以为我会输给他?”
“这倒也是,那我可就开始了。”
黎花笑了笑随即把手放在桌子中间,只见她拇指轻轻一弹,大洋朝上方飞出一米多高。
在大洋掉落的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再看邱五脸上挂满了笑容。
“不好意思,我赢了。”
他说着随手一翻那块大洋已收入掌心。
“前辈果然是高手,在下认输。”
“哈……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下车后不妨一起喝一杯。”
“我还有事就不劳大驾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后会有期,如果在上海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到大通洋行找我。”
邱五说罢起身离去,黎花摇了摇头卖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能入我师父眼的人整个上海滩也找不出几个,可惜你却不识抬举。”
罗成没有答话见对方离去随手一翻只见手里多出一块大洋。
邱五回到自己所在的车厢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
“师父,那小子确实有两下子但也不至于让您放下身段吧。”
“你懂什么,为师这是惜才呀,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邱五说着把那块大洋扔在桌上,他脸色突然大变两眼盯着大洋深吸了一口气。
“师父怎么了?”黎花一脸不解。
“这块大洋居然被他掉包了!”
邱五这一惊非同小可,罗成在他眼皮子底下换走大洋自己竟毫无察觉。
“不可能!”黎花一脸不信。
这时邱五又掏出一块大洋。
“你把桌上的大洋再抛一次。”
黎花抓起大洋直接抛起,只见邱五随手一挥大洋掉在桌上而他手里的那枚已经变成刚才放在桌上的大洋。
“这招偷梁换柱我虽然也能做到,不过跟他相比速度还是慢了半拍。”邱五语重心长地说道。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是个高手。”
“他不仅是个高手而且还是我平生从未遇到过的绝顶高手。”
“师父的意思是……”
“此人堪称奇才,等到了上海我一定留他好好谈一谈。”
邱五对罗成产生了浓厚兴趣。
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这趟列车顺利到达终点站。
邱五与黎花快速下车堵在那节车厢外面,乘客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但始终不见罗成的人影。
最后从车上走下一位身穿长袍的老人,手拄拐杖带着副墨镜。
在经过两人身边时转头看了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他人呢?”
黎花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厢一头雾水。
邱五眉头紧皱,如果再让对方得逞他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这时突然想起什么。
“刚才那个老人,快追!”
邱五说罢朝人群里冲去,结果并没有找到目标。
“师父是不是看花眼了,那个老人的确可疑但绝不是他假扮的。”黎花一脸不快地说。
“我没看错,那个人肯定是他!”
“不可能!无论身材还是体型两人完全不同。”
“据我所知有一种失传多年的绝学,若得以练成就可以改变自身体征。”
邱五此话一出让黎花脸色大变。
“师父说的可是分筋缩骨?”
“没错,这门功夫据说只有陆先河深得精髓,不过他在十年前被自己的徒弟马天雄陷害,一代枭雄就此泯灭。”
“我听说过此人,他可是荣门的传奇人物被誉为贼王。”
“如今的荣门已今非昔比,马天雄那个王八蛋打着荣门的旗号在上海私通军阀、勾结洋人无恶不作,门下弟子全都是鸡鸣狗盗之辈,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邱五一番感慨。
“不都是贼吗,咱们也没好哪儿去,凭您的本事都不敢打洋人的主意更不用说别人了。”
黎花一句话说得邱五面红耳赤。
“臭丫头你懂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上海毕竟是洋人的天下,我不做汉奸就算对得起老祖宗了。”
……
罗成拎着皮箱钻进一条胡同,他见四下无人扯去脸上的胡子换上那套中山装,紧接着身上传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转眼间如同变了个人。
他料定邱五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在下车前一番乔装打扮,施展分筋缩骨成功逃过对方的围堵。
这门功夫不仅妙用无穷而且在关键时候还能自保。
罗成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海的繁华闻名遐迩,他初来乍到很想开开眼界,于是拦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是个青年汉子,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穿着件“号衣”就是印有车号的坎肩儿。
“师傅,上海什么地方最繁华?”罗成坐在车上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洋人的租界。”车夫随口回道。
民国时期,上海滩无疑是块风水宝地,商埠开放经济空前发达素有东方巴黎之称,是西方冒险家的乐园。
在当时要说最有名的地方就是租界区,因为外国人较多,洋货遍地故称十里洋场。
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这绝非浪得虚名,那里充斥着纸醉金迷不知让多少人沉沦其中。
殊不知却是国人的耻辱,有人乐在其中就必然有人深恶痛绝,被称为“魔都”的旧上海既魔在其繁华之中,也魔在其残忍之下。
“你拉我去那里转转。”
车夫闻言立刻停了下来,回头把他上下一番打量。
“你一个穷酸学生也想去租界?下车!”
罗成没想到自己初到上海就被一个拉黄包车的瞧不起。
“我不会少你一分钱。”
“从这里到租界要走五里路至少一块大洋,你坐得起吗?”
罗成见对方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随手摸出两块大洋扔了过去。
车夫盯着手里明晃晃的大洋又惊又喜。
“爷别生气,您只当我放了个屁,咱马上就走。”
从穷酸学生摇身一变成了爷,在这个世道只要有钱你就可以高高在上,穷鬼只能装孙子。
车夫拉着罗成一路狂奔,跑到目的地已是满头大汗,只见周围洋楼林立与本地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便是外国的租界也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过往的洋人有男有女个个趾高气扬。
罗成下车沿着大街边走边看,“裕隆銭莊”、“西洋百貨公司”、“公記商行”、“萬玉場”、“華豊號”……
商铺林立应有尽有,大部分都是出售洋货的,只能在街边的小摊上看到本地货。
罗成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只见对面围着一帮人像是在抢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一瞧原来是两个洋婆子在朝众人扔糖果,每扔一次都会引来激烈的哄抢。
眼前的场面让罗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看着众人被洋鬼子当猴耍这让他倍感耻辱。
洋人在这里享有各种特权,靠压榨国人的血汗从中牟利为所欲为,租界繁荣的背后是帝国的掠夺与压迫。
这时一个洋人领着孩子朝他迎面走来,孩子手里拿着面包和香肠吃得津津有味,不料从旁边突然窜出个小乞丐抢去面包撒腿就跑,结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洋人暴怒冲过去把对方一顿狠踢。
罗成看得清楚被打的小乞丐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儿,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身体蜷缩在地把面包疯狂地往嘴里塞,全然不顾洋人的毒打。
这眼前的一幕让他想起自己当年乞讨时的经历。
啪!
他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
“住手!他还是个孩子。”
洋人一愣顿时火冒三丈挥拳就打。
罗成一闪轻松躲过,对方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
“你们这些垃圾猪都该死!”
洋人破口大骂朝罗成扑去,结果被一招干翻在地再也没爬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来多。
小乞丐一个骨碌爬起来拉住罗成的手就跑,两人趁乱躲进一条巷子。
“你打了洋人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小乞丐气喘吁吁地说。
他鼻青脸肿嘴角上还挂着血。
“你不该抢东西,那样会没命的。”
“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被人打死也总比饿死强。”
罗成见对方如此可怜把手里的一块怀表递了过去。
“拿去换点钱买些吃的。”
“你救了我的命不能再要你的东西。”
“这是我刚才从那个洋人身上顺来的,快拿着!”
罗成说罢将怀表塞入对方手里。
“谢谢恩人!”
小乞丐攥着怀表眼泪流了下来,罗成拍了拍对方肩膀转身要走。
“你去哪里?”
“我初来乍到暂时还没有落脚地。”
“你打了洋人巡捕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何不去码头。”
“码头?为什么要去哪里?”
“码头是捞快钱的好地方,你有这本事肯定没问题。”
罗成没想到小乞丐知道的还不少,在当时码头是鱼龙混杂之地的确适合捞偏门。
洋人的租界固然是个好地方,可惜刚来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他决定找个地方先稳住脚跟再从长计议。
光天化日下对洋人大打出手,这在租界可是捅破天的事,当地的巡捕房立刻采取行动。
他们大部分是华捕,待遇和地位极低,不仅负责维护租界内的社会治安还要为私人提供安保服务。
为捉拿罗成几乎倾巢出动,好在他溜得快成功逃离租界直奔华通码头。
这个码头是浦江东岸一个很出名的渡口,又名烂泥渡,由英国太古公司建造,在渡口两侧设有货仓、公司栈和华通栈。
客船、商船在江中往来不绝,因为聚集了各地商人和众多码头工,这里也成为小贩们的聚集地。
罗成走在人群里,路边处散发着刺鼻的鱼腥味儿,与小贩们的吆喝声掺杂在一起。
映入眼帘的大部分是码头工,有的扛着扁担,有的挑着箩筐忙碌不停。
他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靠输出劳力维持生计,江边停满了大小渔船,因为没有住的地方,在这里营生的人大部分都是吃住在船上。
一艘客轮停靠在岸边,只见一群洋人鱼贯而出,个个西装革履雍容华贵,上岸后纷纷捂着鼻子,码头上的味道让他们极度不适和厌恶。
“兄弟是来找人的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罗成转身看去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旁边帐篷里喝大碗茶,看装扮就知道是个码头工。
“不,我是来找活儿的。”
“找活儿?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还是去市里吧,在码头干只有出力的份儿。”
“只要给口饭吃我什么苦都能受。”
“你来上海多久了?”
“今天刚到。”
“以前来过吗?”
“没有。”
年轻人一听这话眼珠滴溜直转,起身来到罗成面前。
“你要是这么说我倒可以帮你一把。”
“谢谢。”
“都是外地人客气什么,卸货的扛夫能不能干?”
“没问题。”
罗成爽快答应,只要能找个落脚的地方对他来说现在干什么都无所谓。
年轻人名叫王福生是株联社下面的一个扛夫, 码头工作以装卸货物为主,别看是力气活儿如果没有靠山根本混不下去。
因为这些业务已被大小帮派全部垄断,各有地盘各司其职,然而随着业务逐渐增多,他们对码头利益争夺愈演愈烈,各把头武力抢占地盘的事时有发生。
在华通码头像株联社、黄河帮、小刀盟等比较知名的帮会就有六七个,其背后都被一双黑手所操控那便是青帮。
如果谁想在这里混口饭吃就要找个帮会做靠山,王福生给罗成引荐的就是株联社。
在对方的帮助下他顺利成为株联社的其中一员,平时工作就是卸货,每月两块大洋。
王福生不仅帮罗成找了份活儿而且还让他跟自己住在一起,那是条租来的破船。
两人同吃同住对方把所有的费用也全包了,这让罗成感激不尽。
王福生没想到换上工作服的罗成如同变了个人,卸货时抗起一两百斤的麻袋竟轻松自如毫不费力。
每天下来所卸的货件属他最多,这也让监工很是满意,反观王福生却让人大跌眼镜。
这厮每天出工抗两件麻袋就没了人影,要么跟监工凑在一起喝茶,卸货似乎只是装装样子。
罗成知道对方在株联社没有任何地位,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其中定有猫腻。
至于有什么猫腻他懒得去问也不想知道,自己来码头做事又何尝不是装样子。
转眼半个月过去,罗成就把码头的情况摸了个清楚,这里的确是鱼龙混杂之地,尤其是扒手可谓无孔不入。
以他的眼力很快便发现这些人有组织有纪律而且分工明确,一旦被抓现形同伙就会一拥而上向失主施加威胁。
码头来往的客商大多是外地人,遇上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谁也不敢因为几个小钱得罪当地的帮会。
罗成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只有进入这样的帮会自己才能顺藤摸瓜从底层脱颖而出,如果单打独斗势必要冒极大的风险。
这天晚上他在船上正生火做饭,王福生拎着个布包钻了进来,里面装的是酒肉。
一只烧鸡、一包熟牛肉还有两瓶烧酒。
“兄弟别忙乎了,今晚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罗成看着桌上的酒肉笑道:“看你这么开心肯定是发财了。”
“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
“我初来乍到能遇上福生兄这样的朋友实乃三生有幸。”
“其实我也很想交你这样的朋友,可惜只能让你在码头扛麻袋。”
“我除了这身力气也没别的本事,现在能跟着你混口饭吃已经知足。”
王福生把酒倒上一脸神秘地说:“我有条发财的道儿就看你敢不敢走了。”
罗成其实早就知道对方有猫腻,现在说这话明显是想拉他上船,半个月的白吃白住果然没那么简单。
“什么道儿?”
王福生没有回答伸出两指在罗成面前晃了晃,一脸自豪的样子。
“偷!这……这不是发财是找死。”
“胆小鬼怕什么!自打老子出道以来还从未失过手。”
罗成当然不是害怕而是为王福生担心,因为他胆大包天敢在码头吃独食。
“我不干!一旦被抓不死也得残。”
“就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即便想干也没这天赋,我只要你帮我把风用不着出手。”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王福生对罗成如此热情只是为收买人心,让对方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这……”罗成眉头紧皱假装犹豫不决。
“你在码头干一个月最多不过两块大洋,如果跟了我保证以后吃香喝辣,大把的银洋随便花。”
“兄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看你人不错值得信任,否则门儿都没有。”
王福生花言巧语开始怂恿起来,罗成觉得自己演得也差不多了。
“既然福生兄看得起我那以后就跟你混了。”
“好!干了这碗酒咱哥俩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接下来王福生开始吹嘘自己的经历。
他在株联社做扛夫只是个幌子,背地里走偏门做扒手,把偷来的部分钱贿赂监工,短短半年时间便混得风生水起。
“福生兄,你入这行多久了?”罗成问道
“四年。”
“那肯定有过人之处,不妨也教教我。”
“你出大力可以根本不是这块料,我露一手你就知道了。”
王福生说罢从兜里掏出一个铜板,看着锅里煮开的沸水就扔了进去随即快速出手,一进一出轻松把铜板从沸水里夹了出来。
“厉害!福生兄果然好本事。”罗成连连叫好。
“这招名为蜻蜓点水,我用了半年时间才得以练成,如果是你至少得练上一年。”
王福生一番显摆很是得意,罗成听对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
他记得当年自己练这招蜻蜓点水仅用了半个月时间而且投入水中的不是铜板而是滑腻无比的肥皂块,其难度更大。
罗成心里清楚对方吃独食早晚会被当地的帮会发现,按道儿上规矩最轻的处罚也要砍掉一只手,之所以拉他入伙为其把风就是为了防止被捉。
“咱俩要是单干如果被当地的帮会发现可就完了。”
“这个码头的扒手都是三合会成员但我不想加入,因为一旦加入要上交七成蓝头。”王福生说道。
蓝头就是扒手从别人身上顺走的钱物。
罗成来码头半个月第一次听说有三合会这个组织,会长叫胡汉山,手下有几十号人,等级森严分工明确。
“富贵险中求,与其给三合会打工不如自己单干。”他接着说道。
王福生为了发财甘愿冒险显然没有收手的意思,罗成自知多说无用,但也不忍看着对方越陷越深,这段日子对方毕竟帮了自己不少忙。
他决定跟对方合伙,这样一来自己即不用再做扛夫而且还能借机打探有关三合会的信息。
酒过三巡,王福生满脸通红,搂着罗成的脖子说个不停,他现在有了帮手甚是得意。
“福生兄见多识广可听说过南荣门?”罗成问道。
“你一个青瓜蛋子居然也知道南荣门。”
“我只是道听途说。”罗成笑着回道。
“在上海混这条道儿的人谁不想加入南荣门,他们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像我这种小混混给人家提鞋都不要。”
王福生一脸崇拜充满向往,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如今的南荣门名气很大。
“据我所知自从马天雄坐上掌门后不断扩大业务,除了老本行他们还设赌场、办烟馆、开窑子都是赚钱的买卖。”对方接着说道。
罗成听到马天雄的名字两眼闪过一抹寒光。
“没想到做贼也能成气候。”他随口说道。
“那是因为他背后有大佬和洋人撑腰。”
“总有一天我要会一会此人!”
“什么?”
“啊,我的意思是咱俩好好混没准将来就能加入其中。”
“别做梦了,你只要跟着我干以后发财的机会有的是。”
王福生说完身体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
因为有了罗成相助,王福生再也无需畏手畏脚,接连几天都是收获满满,这让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是个惯犯在动手时不会被同道中人轻易发现,除非……
这天王福生在街上发现一个“棒槌”,所谓棒槌就是那种有钱又喜欢装逼的人,拎着钱袋子肆意挥霍。
罗成警告他周围有眼线不要动手,但对方根本不听直接跟了过去。
他趁那人不备伸手探去结果被一把抓住手腕,随即一个过肩摔将其按倒在地。
“你他娘的竟敢在三合会的地盘吃独食,找死!”
对方此话一出当场把王福生吓傻,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可惜为时已晚。
这时从周围快速窜出两人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抓现形的那位是个黑脸大汉显然是个高手貌似身份不低,只管站在旁边看戏。
罗成见王福生被人暴揍气得牙根直痒,落得这般下场纯属咎由自取,但他并没有逃跑而是准备出手相救。
王福生拉他入伙并没有拿他当枪使而且还给予了不少帮助。
对方栽在三合会的人手里肯定没好下场,如果见死不救属于不义。
罗成快速冲过去把二人推开护在王福生面前。
黑脸大汉不禁一愣,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跟三合会作对。
对方打量了一眼冷声道:“你俩是同伙?”
“不错,如有冒犯就冲我来。”
“小子有种!老子今天就让你俩知道不守规矩的下场,上!”
黑脸大汉一声令下两个打手拳脚并用一拥而上。
面对眼前的形势罗成必须速战速决,他出手快如闪电只两个回合就把二人放倒在地。
黑脸大汉没想到罗成竟有如此身手不敢大意,随即打了个响亮的口哨,紧接着从周围又冲出四人,手里全都拿着家伙。
“兄弟们别让他跑了,给我往死了打!”
呼……
四人把罗成团团围住,拎着片刀斧头一顿招呼,再看对方丝毫不乱,面对众人的围攻如入无人之境。
大街上不时响起惨叫声,过往行人吓得四散逃窜,不一会儿工夫又有两个倒地不起。
其他两人脸上也都挂了彩,围着罗成团团打转不敢近身。
罗成一把将王福生抗在肩上,黑脸大汉见他毫发未伤刚才的淡定荡然无存。
“老子不发威你当是病猫!”
他一声大喝冲了过去,罗成与其单手出招。
“啊!”
只听一声惨叫罗成五指如钩扣住对方手腕。
“你……你敢在三合会的地盘撒野,跑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兄弟别管我快走!他……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王福生趴在罗成肩膀上说道。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让罗成更加坚定了决心。
“住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罗成没有回头只听脚步就知道来人不少。
“小兄弟好身手,此地藏龙卧虎我竟浑然不知。”
“你想怎样?”
“既然是一条道儿上的朋友,我想请小兄弟到堂口坐坐。”
罗成闻言随手把黑脸大汉推开然后转身看向对方。
来者是个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文质彬彬,看样子四十出头,身后站着一帮弟兄。
如果现在要逃走也是轻而易举,但他不想丢下王福生。
“我是三合会的二当家万坤,你打伤我这么多兄弟如果一走了之岂不让他人耻笑。”
“为了兄弟刚才多有得罪。”
“说得好!我这人最喜欢讲义气的汉子,请!”
“恭敬不如从命。”
罗成说罢放下王福生走了过去,对方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那帮人随即让开一条路。
“坤哥,这俩小子在咱们地盘吃独食还打伤不少兄弟,你可要……”
“住口!你这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打打杀杀。”
万坤把黑脸大汉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带着罗成二人直奔堂口。
众人来到堂口,万坤让手下全都候在外面。
“小兄弟尊姓大名。”
“罗成,他叫王福生是我兄弟。”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初来乍到。”
“我来码头也就半个多月,只想混口饭吃。”
“既然如此何必吃独食呢,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三合会的地盘。”
“二……二当家我该死坏了你们规矩,这事跟罗成无关,他只是帮我把风。”王福生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能说这样的话还算有点义气,既然知道坏了规矩就得认罚。”
“二当家饶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事我可以不咎,但必须答应一个条件。”万魁笑着说道。
“什么条件?”罗成问道。
“加入三合会,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愿意加入三合会,以后定尽犬马之劳!”
王福生满口答应,结果被对方一口拒绝。
“三合会不需要你这样的人,赶紧离开码头否则下次见面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罗成心里清楚对方开出这么个条件无非是看好他很能打。
别小看这本事放在帮会里那可是人才,关键是罗成正需要这样的机会。
“二当家宽宏大量我感激不尽,只是能力有限怕是高攀不起。”
“哈……兄弟此言差矣,你有如此身手可是难得的人才,我定会向会长保举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万坤头脑精明之所以对罗成如此器重,除了想拉对方入会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眼下三合会会长胡汉山的三姨太正在物色保镖,在他看来罗成绝对是最佳人选。
罗成捅了这么大娄子,万奎非但没有施以惩罚还让其加入三合会成为其中一员。
王福生没想到在生死关头竟是罗成救了自己性命,并非他看走了眼而是对方隐藏得太深。
他在码头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反观对方却是因祸得福,生于乱世人生的命运就是如此无常。
两人从此分道扬镳,当天下午罗成就被万奎带到三合会会长胡汉山的住所逍遥居。
这是一处四合院,门庭大气高墙林立,院子正中假山卧水龙头喷泉。
万奎带着罗成直奔正房,把门的小弟见状赶紧相迎。
在上海滩以胡汉山的身份只能算个小人物根本不入流,但住的地方却十分奢华。
偌大的客厅里尽是黄花梨木打制的家具,走进内室一个漂亮的屏风挡在面前,房间里云雾缭绕。
“大哥,我有事禀报。”万奎隔着屏风恭敬说道。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万奎闻言凑到罗成耳边小声提醒道:“一会儿少说话只答别问。”
罗成点了点头跟着对方绕过屏风走了进去,只见胡汉山躺在床上,手里拖着大烟管吞云吐雾。
对面侧卧着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不停地给对方上烟膏。
雪白的小腿一览无余,尤其那双小脚白里透红充满诱惑。
这个女人非但没有裹脚而且完全裸露在外面,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女人的脚绝不会轻易示人。
罗成看到这一幕很快有了判断——对方的身份不简单,本以为胡汉山是个人物没想到竟是个抽大烟的糟老头子。
“大哥,我今天在码头收了个小弟,一表人才而且功夫不错,这次三姐肯定满意。”
万奎口中的三姐就是胡汉山的三姨太名叫薛金宝,结果对方只顾抽大烟根本没有理会。
“二当家,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最近找了好几个还不都是没用的东西。”薛金宝开口说道。
“这次绝对不会,他身手了得能单挑会里四五个兄弟。”
“是吗?”
薛金宝一听这话扭动细腰坐了起来,对方肤如凝脂貌美如花,当目光落在罗成身上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要的是保镖,你怎么给我找了个小白脸呀。”
对方此话一出罗成才知道万奎收他入会的目的,原来是给这个女人做保镖。
“三姐要的人必须出类拔萃,我可没吹嘘罗成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宝贝儿,只要你满意就好,难得万奎如此上心。”胡汉山懒洋洋地说道。
“既然老爷子同意那就他了,不过我得亲自验验货。”
薛金宝说罢起身穿上鞋子朝罗成走去。
面前这个女人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无可挑剔,尤其那双眼睛更是动人心魄,妩媚的眼神让男人无力反抗。
三人来到客厅,薛金宝问道:“今年多大了?”
“二十。”
罗成话音刚落不料对方突然出手对着面门就是一拳。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娘们儿居然会功夫,好在反应迅速,单臂一挡轻松化解。
对方随即又来了个扫堂腿,罗成纵身一跃朝后跳去。
两人斗了几个回合,在罗成看来薛金宝确实有两下子,但在他眼里不过是花拳绣腿。
“哎呦!”
随着一声嗔叫,薛金宝被罗成扣住手腕,身体倒入他的怀里。
罗成赶紧松手把对方扶稳。
“三姨太得罪了。”
“不错,这才是我想要的人。”
万奎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只要三姐满意我就放心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我自有安排。”
万奎一听这话拍了拍罗成肩膀说:“你小子能留在三姐身边可是天大的福分,以后要用心做事三姐绝不会亏待于你。”
他说罢转身离去,客厅里只剩下罗成和薛金宝二人。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至于该怎么做就不用多说了吧。”
“一切听三姐吩咐。”
“老爷子的二姨太前不久被人陷害丢进江里,我可不想步她后尘。”
“我定会全力以赴保护三姐的安全。”
“你就住在隔壁的厢房要随叫随到。”
罗成点头答应,这时只见对方随手一翻掌心里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铃铛。
这铃铛正是罗成从老贼那里顺来的一直留在身上,在刚才动手时他已经察觉只是没有点破。
“这么个破玩意儿居然带在身上,难不成是哪个骚狐狸留给你的定情物?”
“三姐误会,这不过是我小时候的随身之物。”
薛金宝随手丢了过去,正色道:“就凭你那点本事也敢在三合会的地盘吃独食,会里高手如云没事的时候我可以教你几招免得以后在他们面前丢人现眼。”
罗成暗自苦笑,心说自己好歹也是名师之徒,没想到现在却要被一个女人调教。
“我吩咐管家给你做几套像样的衣服,回头再领十块大洋先用着,如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对方接着说道。
“多谢三姐厚爱。”
“我还有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三姐请讲。”
“你以前碰过女人吗?”
对方这一问让罗成不由得一愣。
“没有!”
“嗯,去吧。”
薛金宝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邪笑。
罗成从正房里出来看到万奎站在假山旁打转,见对方出来立刻迎了过去。
“怎么样?你小子可别让我失望。”
“三姐已经为我安排好一切。”
“好!这次我也算大功一件。”万奎一脸兴奋。
“二当家恕我直言,她不过是会长的三姨太怎么……”
“嘘!小声点,你可千万别小瞧那娘们儿,三合会能有今天多半是她的功劳。”
万奎语出惊人随即把对方的经历讲了一遍。
薛金宝今年二十六岁,以前是个扒手,六年前因为在三合会的地盘吃独食被胡汉山当场抓获。
在威逼利诱下被迫做了胡汉山的三姨太,因为头脑精明很快成为对方的左膀右臂而且深得宠爱。
短短几年时间便可独当一面协助胡汉山处理大小事务,曾多次为帮会化解危机,其地位和影响力不断提升。
两年前胡汉山染上烟瘾,天天抱着烟管云来雾去,帮会重要事务都由薛金宝负责。
万奎名义上是二当家但并没有实权,否则也不会如此奉承对方。
罗成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就觉得非比寻常,现在看来对方果然不简单。
胡汉山有三个老婆,大老婆早年因病去世,后来娶了二姨太,因为不受待见一直没扶正,前不久遭仇家暗算被扔进江里活活淹死。
薛金宝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能力出众深得宠爱,为以防万一四处为她招募保镖。
胡汉山把大权下放可见对其非常信任,三合会最初名为六合会,之所以改名就是因为他这个“三姨太”,会里的兄弟都以三姐相称。
要说最憋屈的要属万奎,他跟随胡汉山多年却始终不得重用,二当家之名只是个安慰,表面上忠心耿耿其实早已心生嫉恨。
“你小子运气不错被她一眼相中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万奎笑着说道。
“承蒙二当家抬举,以后有什么需要效劳的自会全力以赴。”
“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你帮我把她盯紧了。”
对方这话让罗成莫名其妙但并没有多问,他现在只是个新人必须小心谨慎。
……
在得知薛金宝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后,罗成决定要抱住这条大腿,借助对方的实力给自己创造机会。
他不会阿谀奉承、不会花言巧语,按理说这样的性格很难招主子待见,没想到薛金宝却是个另类。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非但没有受到冷落反而备受青睐。
因为罗成行事雷厉风行又善于察言观色很合对方胃口,平时带着他陪吃、陪玩、陪行,俨然成了“三陪”先生。
薛金宝除了处理帮会一些事情,其实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伺候胡汉山抽大烟。
因为对方烟瘾越来越大,躺在床上能把自己抽睡着,她虽然早已不耐烦但依旧把对方伺候地舒舒服服。
罗成守在外面只管尽好自己本职,一旦胡汉山过了烟瘾,薛金宝便带他去城里下赌场、逛舞厅一顿挥霍。
这个女人有多疯狂就有多空虚,虽然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但从不找别的男人。
胡汉山只顾沉迷于自己的大烟枪,即便对方风韵十足也只是个摆设。
这天恰逢三合会建会之日,薛金宝让万奎召集所有兄弟与往年一样在惠丰楼摆下宴席共同庆贺。
按理说胡汉山作为老大理应出席,奈何烟瘾发作便让薛金宝代理主持。
像这种隆重的场合薛金宝当然要带上罗成,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三合会所有人面前抛头露面。
他的身份虽说是保镖但在别人看来却成了薛金宝养的小白脸儿。
中午时分,惠丰楼。
三合会把整个酒楼全部包下,数十号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短衫。
薛金宝也穿了套男装,看上去多了几分豪气和飒爽。
两人来到酒楼,万奎带着骨干成员已恭候多时,在数人簇拥下罗成跟在薛金宝身后走了进去。
“二当家,这就是你给三姐找的小白脸儿?”其中一人靠在万奎耳边小声嘟囔道。
“别胡说!他只是三姐的保镖。”万奎冷哼一声。
“会里的兄弟都知道了,咱们大哥还活着呢她现在就敢这么做,那以后还不得翻天。”
“你他娘的是跟我做事,管那么多干嘛。”
大厅里所有兄弟都已经到齐全都围坐在桌前,他们见薛金宝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诸位兄弟安静!今天是三合会大庆之日,这两年在三姐的带领下三合会蒸蒸日上可喜可贺。”万奎大声说道。
他这话说的好听却让薛金宝心里不快,现在的老大毕竟是胡汉山。
“二当家过奖,我不过一女流之辈何德何能,三合会能有今天都是老大和众位兄弟的功劳。”薛金宝朗声道。
她说罢端起一个大碗,罗成见状知道自己该登场了,随即从旁边拎起酒坛给倒上。
“来!今天我们一醉方休。”薛金宝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进入自由发挥阶段,众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整个大厅好不热闹。
这里在座的可是几十号贼偷敢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聚会其背后的黑幕可想而知。
薛金宝八面玲珑早已打通各路关系,其中青帮的黑龙会绝对是大头,每年至少拿出三成孝敬对方。
黑龙会虽然隶属青帮但也只算个小虾米,即便如此在华通码头依旧能够呼风唤雨。
她同帮会骨干成员座于主桌,罗成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眼前热闹的场面似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罗成既是三姐的保镖也是会里的兄弟,不妨让他借此机会跟大家认识一下。”万奎说道。
薛金宝闻言看向身后的罗成说:“二当家说得没错,你过去跟兄弟们打个招呼。”
万奎在这种场合下点罗成的名其用心对方岂能不知,表面是好意实则是想让她当众出丑。
罗成不是傻子,万奎想让薛金宝出丑居然拿他开刀。
“谢谢二当家的好意。”
罗成说罢给自己倒上酒然后端起碗朝众人走去,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有的面带嘲笑,有的一脸鄙视,在他们眼里对方只是个靠吃软饭的小白脸儿。
这时从旁边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膀大腰圆看上去二十来岁。
“听说你挺能打,我李二虎不才想讨教一二。”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二虎出身少林寺,论功夫在三合会绝对首屈一指,可惜长了一脸麻子难入三姐的法眼。”万奎说道。
“二当家,你这话什么意思?”
“三姐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这小子早就想跟罗成切磋切磋,你猜他俩谁会赢?”
“其实我也想见识下罗成的功夫,谁要是赢了我奖赏一百块大洋。”薛金宝说道。
万奎一听这话起身喊道:“三姐发话你俩这场比试谁要赢了就奖赏一百块大洋!”
李二虎顿时精神大振,一百块大洋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数目。
他开始伸展筋骨全身噼啪作响,随即抬腿轻松立了个“一字马”,可见其功底非同一般。
反观罗成只是把袖子撸了起来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
“请!”
“看招!”
李二虎大喝一声率先出手,施展少林寺的罗汉拳发起进攻。
罗成的功夫得自老贼,十年苦修磨一剑,别看没有花里胡哨一旦出手就是风卷残云。
反观对方不愧是少林寺和尚出身,几招过后便把一身的功夫展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见罗成疲于防守节节败退说起风凉话。
“这小白脸儿遇上李二虎立马就成了软柿子,中看不中用呀。”
“人长得俊俏脸上又没有麻子,如果我是三姐也会把他养起来。”
……
坐在首桌的薛金宝看到罗成的表现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她要的是面子即便不敌也希望对方像个爷们儿拿出勇气来。
李二虎见自己轻松占据上风已不把罗成放在眼里,使出一招黑虎掏心欲将其拿下。
这时罗成出手了,脚尖一点踢在对方手腕,随即身形斗转两指弹出戳向腰眼,动作迅捷犹如狸猫。
李二虎闷哼一声跪在地上只觉手腕生疼,两腿发软已无力再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众人,李二虎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被对方翻盘。
“好!好!好!”
万奎连叫三声好然后端起一碗酒走到罗成近前。
“罗成的功夫刚才大家有目共睹,三合会得此将才可喜可贺,来!我们共同跟他干一杯。”
“且慢!二当家我有话要说。”
一个马脸矮子大喊一声从人群里走出来,他叫廖忠是三合会的“老人”。
“老廖难不成也想跟罗成较量一下?”万奎笑着说道。
“二当家说笑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能跟罗成兄弟相提并论,不过咱们三合会可不是靠功夫吃饭的。”廖忠板着脸说道。
“你的意思是……”
“如果手上没点本事就不配在三合会混,想必罗成兄弟在这方面肯定也有过人之处。”廖忠正色说道。
罗成在大庭广众下先是遭到李二虎的挑衅,现在又冒出个廖忠出来挑刺。
他不过是个新人在三合会还没资格享受这种“待遇”,在如此隆重的场合接连使绊子,他们所针对的目标其实是薛金宝而且还是万奎事先安排好的。
罗成一旦出丑丢的就是薛金宝的脸,再加上对方有养小白脸儿之嫌,其威望必会受到影响。
三合会最能打的李二虎败在罗成手下,这让薛金宝的脸倍感有光,本想借题发挥不料又冒出个廖忠。
这些人能在华通码头混饭靠的不是功夫而是手上的绝活儿。
廖忠打算给罗成来个下马威,论手上的活儿对方在他眼里就是只菜鸟。
“没想到老廖也会跟新人较劲,难道就不怕兄弟们笑话?”
薛金宝冷笑道,语气中明显带有不满之意。
“三姐误会,我只是想……”
“想做出头鸟是不是?你还没老糊涂吧。”
“这……”
薛金宝此话一出让廖忠哑口无言,大厅里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这时李二虎再次站了出来,朝众人喊道:“廖大哥给新人指点一二无可厚非,大家说对不对?”
他这么一喊下面很快有人附和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激烈。
万奎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如果薛金宝还要护着罗成就是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罗成见此情形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本不想惹事奈何偏偏有人找茬。
廖忠想在人前显摆但他这次选错了对象,跟罗成斗技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
“廖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请赐教!”罗成双拳一抱笑着说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罗成兄弟功夫了得想必手上的活儿也差不了。”万奎附和道。
此刻箭已上弦薛金宝也不好再说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又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廖忠背着手大摇大摆地来到罗成近前。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干我们这行除了手上功夫,有件得心应手的青子方能事半功倍。”
“想必廖兄的青子非必寻常,不妨见识一下。”罗成说道。
“会里的兄弟大部分用刀片,我也不例外。”
廖忠说着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只见舌尖上粘着一个刀片。
那是嵌在刮胡刀里的双面刀片,这种刀片大部分都是从国外进口,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
对方把锋利的刀片藏在嘴里不受任何影响,单凭这一手就足以甩那些普通贼偷几条街。
这叫“藏青”,因为是行窃工具故而不能被人轻易发现,对于高手藏青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
廖忠随手一挥把刀片夹在两指之间。
“我用的这种刀片产自印度的巴拉特公司,锋利无比韧性十足,稍有不慎就会划破皮肤。”
他这话表面上在夸刀片实则是吹嘘自己藏青的技术。
“其实我手上的活儿大家基本都见过也没什么好显摆的。”
廖忠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呐喊声。
“廖大哥的袖里乾坤堪称一绝!”
“说的没错!这招我跟廖大哥学了半年都没学成。”
“廖大哥露一手给这位新来的兄弟开开眼。”
……
对方看着众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很是得意。
“谢谢诸位的美言,既然如此那就上来三个兄弟帮忙。”
“我来!”
“我!”
“还有我!”
随着喊声响起从人群里走出三个年轻男子,其中两人一高一矮,另外一人是个大胖子。
三人在廖忠面前站成一个三角形。
“廖大哥,这次划破我们的衣服你可得陪。”胖子咧嘴说道。
“少废话,不然就给你放点血。”廖忠笑道。
待三人站好,他手指夹着刀片在众人面前舞了几下,紧接着嘴里喊道:“天窗地道任我行,袖里乾坤一朵花!”
随着喊声响起只见廖忠身形一动在每个人周围绕了一圈,紧接着传来阵阵脆响。
三人的口袋全都破了口子,装在里面的铜板滚落在地上。
廖忠出手速度飞快而且还十分精准,如果稍有不慎就会划破皮肤。
在荣道上称衣服上面的口袋为天窗,下面的口袋叫做平台。
裤子左右两侧的口袋叫地道,衣服里面的称之为翻版。
天窗三秒六,翻版如闪电,说的就是在干活儿的过程中一定要快。
廖忠刚才的表演可谓淋漓尽致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如果在大街上对行人下手根本无法察觉。
他这招袖里乾坤技惊四座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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