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颗米粒大小的“微型子弹”被扔进手术托盘里。
“情况有点糟糕。”席念安慢悠悠的开口。
小护士伸手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跟站在一旁穿着手术服的老六对视一眼。
老六面露紧张。
“安姐,我当时就只来得及给他止血,又给他扎了一针,防止他醒过来,这什么情况?”
缝合好肩上的伤口,席念安抬了抬手道:“来,给他翻个面儿。”
等把人翻过面儿,盖上绿色的手术洞巾,只露出胸腔部分的皮肤,席念安将露出来的皮肤全部消毒,随即拿起手术刀,缓缓划开皮肤。
席念安聚精会神的忙着手下的动作,戴着口罩说话的声音有点闷。
“你处理的挺好,是我的问题。我没在意他被子弹击中的伤口根本没流太多血,当时在巷子里发现他,是因为那里的血腥味有点重,我本来以为那血腥味是因为两处中弹流血太多才散发出来的,现在想来,他大腿上的刀伤才是失血过多的主要原因。”
老六下意识瞥了一眼刚从男人肩上取出来的那颗只有米粒大小的子弹,不免好奇。
“那这子弹威力应该不大吧。”
“这是瑞士兵工厂所研制的新型迷你枪里打出来的子弹,这枪的原理跟左轮手枪差不多,但是外形跟普通打火机差不多,所以,子弹才这么点儿大。”
席念安停顿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这子弹看着小,威力却大,近距离内能干翻一头成年的野猪,至于我说的糟糕,是因为这种子弹一般是用毒药浸泡之后才可使用,自身的威力加上外力的加持,子弹在打击目标的时候,目标会因为子弹的侵彻威力和毒药杀伤威力而毙命。”
老六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所以他晕过去不是因为疼的,也不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是因为子弹是被毒药浸泡过的?”
席念安低着头轻笑一声,“没错,不然以他的身手,不至于被逼的躲进垃圾堆里,而且,这人还自残,他应该是发现自己中了毒,所以给了自己一刀,尽量保持清醒,让自己别那么快晕过去。”
“那……那他现在还有的活吗?”
席念安淡淡的说道:“如果再早个俩小时,捯饬捯饬还能活,现在,不好说,我不知道他中毒了,让他在车上躺了几个小时,又带着他兜了一小时风,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老六咽了咽口水,眨巴着眼睛:“你会让他活的。”
席念安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是神,没那么大能耐,我也不是圣母,这些年见惯了生生死死,我对谁死谁亡没什么感觉,带他回来是因为他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他身上暂时有点儿价值。”
听到这儿,老六略微思索,又开口道:“可是安姐,咱们还不清楚他到底是哪边的人,会不会太冒险了。”
席念安没出声,她微眯着眼睛看向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眼神晦暗不明。
“是谁的人都没关系,重点是他现在在我手里。”
是了,这里是丹江庄园,是席念安在国内的大本营。
如果她不想,连只苍蝇都飞不出丹江庄园的十里地。
手术一共进行了四个小时,席念安顺利的将子弹取了出来。
她摘下橡胶手套,边往更衣室走边吩咐旁边的人:“把子弹送去检验,提取里面的有毒物质,确认之后,给他下抑制毒素生长的药,有问题再找我。”
“是,安姐。”
老六跟在她身后问:“安姐,这人安排在哪儿?”
席念安顿住脚步,取下口罩,考虑了三秒钟,“等他脱离危险之后,把他扔主楼吧。”
“……是。”老六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扭头看他一眼,“老六啊,有屁就要放出来,憋回去的话气体会游走到大脑,你会越来越笨的,万一人家问我你为什么这么笨,我总不能跟人说你是被屁熏的吧。”
“安姐,那枪……”
“那东西现在停产,我也只有几十支而已,没多余给你的。”说罢,她笑了笑,“你还有要问的吗?”
“那您昨天晚上何必动怒,这样的东西带进不栖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席念安眼珠子转了转,停在更衣室门前,脸色丝毫未变。
“老六,你知道的,我谁也不信,我一直秉持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理念,只是为了多活几天,毕竟我们都不清楚,那群人再次出现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敢保证我手底下的所有人都是忠心不二的,万一他们已经被那群人收买,恐怕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她哼着歌打开了更衣室的门,忽然,她又转身吩咐:“我先补个觉,下午我去趟米国,你准备好东西。”
老六茫然片刻,“安姐,宋警官不是说不准您离开羌城吗?”
席念安扬起了眉梢,“这老狐狸大半夜追了我一小时,我连美容觉都没睡,他还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堂堂一个重案组组长,不去抓坏人办案子,跑来盯着我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老六:“……”
“那您怎么走?”
席念安在关上门的一瞬,留下一道洋洋得意的声音。
“给姐姐的大飞机检查检查,飞过去!”
……
黑夜星空下,车子停在盘山公路路边,宋凯跟小张坐在车里面面相觑。
“组长,跟…跟丢了。”小张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宋凯,气弱的说道。
宋凯闭着眼睛,脸上多了几分阴翳。
“组长,那位席董,看起来不太好对付。”
宋凯睁开眼睛,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她不好对付,不说别的,就她一个十几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在羌城那群豺狼虎豹手底下闯出一片天来,靠的不只是她父亲留下来的钱财跟人脉,我认识她十年之久,她今天说的那些话,我曾经听过三次,今天是第四次。”
第一次是在她父亲车祸而亡的时候。
“阿sri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我一来医生就宣布他死了呀。”
第二次是在她继母被火烧死的时候。
“阿sri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我一进门她就已经被烧死了呀。”
第三次是她手底下的员工去了米国意外身亡的时候,
“阿sri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我一回公司就听人说他们出差把自己出死了。”
这是第四次。
“回去吧,案子破不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宋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脸色稍显疲惫。
……
席念安一觉睡了十个小时,下午四点才醒来。
“安姐,飞机准备好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走?”
老六站在餐桌前,手里划拉着平板屏幕。
席念安咽下一口甜豆浆,说道:“吃完饭就走,我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闻言,老六神色变了变,把手里的平板递给席念安。
“安姐,那人……叫唐晏朗,是……是川崎市首富唐家的二少爷。”
“川崎来的?羌城还真是个好地方,什么牛鬼蛇神都喜欢往这儿跑。”
席念安接过平板,半眯着眸子,语气有点耐人寻味。
平板上显示着老六查到的资料。
姓名唐晏朗,年龄23岁,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硕士,父亲唐予,母亲安欣,有一个姐姐,叫唐晏萝,还有一个妹妹,叫唐晏莱。
……妹妹唐晏莱九岁的时候失踪了,至今寻找未果。
“他有个妹妹叫唐晏莱?”席念安扬了扬眉,看起来有点儿惊讶。
老六搓了搓手,“安姐,我也有点儿怀疑,只是唐晏莱从小被唐家保护的太好了,连一张照片都找不到,我能查到的全家福上面,也只有他跟爸妈还有他大姐。”
席念安声音淡淡的,“应该没那么巧,莱莱在我这儿这么多年,要真是唐家人,四年前我带她回国的时候,他们就能查到我身上。”
“也是,他们家一直都在寻找他妹妹的下落,要真是同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呢?”
闻言,席念安放下平板,笑了一声,“被我带回家,他们自然找不到,但是没被我带回来的那五年,他们也没查到,就说明他妹妹跟我的莱莱不是同一个人。”
席念安擦了擦嘴站起来,“你在院子里等我,我去看一眼莱莱再走。”
“好。”
席念安踩着高跟鞋,朝着西侧楼走过去。
丹江庄园是席念安外祖家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住处,其外形跟那些国外的古堡几乎没有差别。
母亲饶俊去世之后,这座庄园就被她的父亲席风占了,直到四年前,席风先生车祸去世,她才搬到了这里。
灰蓝色的尖顶主楼窗明几净,建设之初便在墙壁设计了无数裂缝,这使常春藤得以在上面挂钩。
主楼正前方是一个弧形喷泉,喷泉两边是被人精心修剪过的草坪。
主楼是整个庄园占地面积最大的楼,层高共有六层。
而西侧楼表面看起来跟主楼毫无差别,其实楼里面有专门进入庄园地堡的入口。
这个地堡是在这座庄园建设之初就秘密打造出来的。
据说这地堡能抵御不少自然灾害。
西侧楼内有一个极其隐秘的暗门,暗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医疗实验室。
建立这个实验室,席念安几乎花了一年时间,而实验室的每一个人,都是签过生死协议的,他们从不外出,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就连庄园里的佣人,都不知道庄园里还有这么些人以及这么个地方。
而席念安建立这个医疗实验室的初衷,只来自一个人。
“莱莱。”席念安轻唤一声,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孩儿,紧紧闭着眼睛,狭长的眼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眼眶微微凹陷,脸只有巴掌大小,嘴巴没有一丝血气,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告诉身边的人,她还有一口气在。
席念安也不管女孩儿是否回应她,她径自穿过一堆滴滴答答作响的仪器,坐在女孩儿身边,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起来。
“莱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群害你变成这样的狗.杂.碎们,又出现了……你知道吗,我等了整整八年,八年前他们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像荆棘一样,横亘在我的心上整整八年……四年前的那场败仗我也一直没忘……莱莱,等我抓住那些人,就把他们的头盖骨卸下来,送给你当球踢……”
唠叨了十几分钟,席念安才站起来,给女孩儿掖了掖被角,拿起桌上的一支笔跟一张便利贴,写下一句话贴在了窗户上,才慢慢退出门。
屋子里的白色灯光照在窗户上,几十张便利贴上面,那张崭新的便利贴不怎么醒目,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似乎跟它的主人一样嚣张跋扈——我将尽我所能!拼尽全力!亲手送你们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