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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了!清冷反派看我眼神不清白

圆不溜秋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穿书+反派+救赎+暗恋+双洁1v1+团宠】为了救回父母,时暇钰不得不穿书拯救反派权臣大佬。反派十恶不赦,弑父杀母,玩弄权柄,草菅人命,所有人都以为时暇钰此去定然会竖着进去,碎着出来。但没想到,十年后,有人看到向来高高在上的反派蹲在少女脚边,温柔替她穿鞋。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时暇钰找尽机会接近他,攻略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反派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直到那天,他浑身是血,第一次袒露了自己的妄念。“公主,臣有点想,摘月亮了。”【清冷矜贵克制权臣×甜软理智有话直说嫡公主】

主角:时暇钰,池岫白   更新:2023-01-12 11: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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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时暇钰,池岫白的其他类型小说《惨了!清冷反派看我眼神不清白》,由网络作家“圆不溜秋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书+反派+救赎+暗恋+双洁1v1+团宠】为了救回父母,时暇钰不得不穿书拯救反派权臣大佬。反派十恶不赦,弑父杀母,玩弄权柄,草菅人命,所有人都以为时暇钰此去定然会竖着进去,碎着出来。但没想到,十年后,有人看到向来高高在上的反派蹲在少女脚边,温柔替她穿鞋。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时暇钰找尽机会接近他,攻略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反派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直到那天,他浑身是血,第一次袒露了自己的妄念。“公主,臣有点想,摘月亮了。”【清冷矜贵克制权臣×甜软理智有话直说嫡公主】

《惨了!清冷反派看我眼神不清白》精彩片段

深夜,月明星稀,弯月静静地悬挂于孤枝之上,给人间投下了一阵静谧,给皇宫内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之上洒下了一片朦胧昏黄的光。

不比别处的沉静,公主府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

“公主?”

“公主殿下?”

“公主?”

“……”

时暇钰耳边忽的响起了几声小心翼翼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

公主?

又是谁?

【公主就是你。】

时暇钰猛地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一位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

他一见时暇钰醒来了,双眼之中的惊喜之情仿佛要溢出来了,里面似乎还含有一些晶莹的水光。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暇钰,仿佛只要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快,太医,婖婖醒了,快来看看!”

时暇钰看见自他身后走出来了一位年迈的太医,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把脉。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片刻之后,太医垂首恭敬道:“禀陛下,公主殿下已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皇帝陛下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时暇钰的眼睛里面是她很熟悉的担忧与心疼。

时暇钰知道眼前之人,熠朝的皇帝陛下,也是现在她这具身体的父亲。

她并非是真正的熠朝公主,说得更清楚一点,是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本的公主殿下了,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个灵魂。

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父母的生命,破坏了她最引以为傲的保护伞。

同一天,她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它告诉她,它有办法让时间倒流,让她阻止那场车祸的发生。

但是条件是,要她穿越进一本书里面,拯救一个草菅人命、十恶不赦的大反派。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很不可置信,但是每当时暇钰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的画面,她便没了多少犹豫。

别说是拯救反派了,就是要她去推翻皇帝,她都愿意。

于是,时暇钰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这位熠朝最受宠的嫡公主身上。

同时,系统也将整本书都植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从睁眼的第一瞬间,时暇钰就知道,这是一个古代世界。

随着书本内容的消化,时暇钰逐渐梳理清楚了原书的剧情。

这是一本穿书拯救黑化小皇子的故事。

原女主名叫沈棠棠,和时暇钰一样的年纪,偶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攻略冷宫中的可怜小皇子。

沈棠棠尽心照顾他,帮他打理冷宫,每天给他变着花样做美食,替他打抱不平,给他分享在外面听到的笑话……

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学习,一起对抗外界所有的不公。

十年之后,小皇子逐渐成长,获得了权势,并且内心野心如藤蔓一般滋长,最终坐上皇位。

与此同时,小皇子心中一直有一个隐而不宣的白月光,那就是小时候给了他一颗糖的相府大小姐。

为了白月光,小皇子甚至杀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沈棠棠。

沈棠棠死后回到了现代。

而小皇子在沈棠棠走之后才明白,原来在这十年里,他早就把沈棠棠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他原来,早就爱上了沈棠棠,爱入骨髓,爱入灵魂。

他请了法师想尽办法招魂,最终沈棠棠穿越回来,几十章的追妻火葬场之后两人终于情人终成眷属。

而在这个故事里面,有一个万人憎的大反派,那就是熠朝丞相池岫白。

他表面光风霁月,一表人才,但内心却黑暗至极。

他出生贵族,少年时期是受人追捧的天才少年,但是在他二十岁那年,他弑父杀母,从此从天才少年沦为阶下囚。

那是他身为反派人生的开端。

出狱之后,他与阉党为伍,陷害忠臣,贪污受贿,剥削百姓,玩弄手中权柄,搞得熠朝朝堂不宁,天下百姓怨声载道。

最后,是小皇子联合众人才扳倒了他。

在小皇子登基之后,赐他死刑才得以结束了这位祸害天下的奸臣佞臣。

就是这样一个人,黑到骨子里的人,就是时暇钰这次穿越的主要目标。

【宿主,距离反派黑化还有六个小时,请你抓紧时间。】

脑海里忽的想起了系统机械般的声音,时暇钰一愣,脑海之中浮现出父母的脸,一时之间所有的犹豫都消散了。

她不明白系统说的距离反派黑化时间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的是,她此时此刻,需要做的是,赶紧到反派身边去,阻止他的黑化!

没有多少犹豫,时暇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但是却被皇帝陛下给拦住了。

“婖婖,你尚未大好,该好生歇息,不宜多走动。”

时暇钰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国之主,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关于这位公主殿下和皇帝陛下的关系。

她此时的身份,是熠朝最尊贵的嫡公主,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公主。

这位公主和时暇钰同名同姓,亦叫时暇钰,婖婖是她的小名,意为日日欢愉,无甚烦恼。

这也是熠朝皇帝陛下和皇后对他们的女儿最好的祝福。

原主性格十分跋扈,也十分的强势,但是没什么坏心眼,每日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快乐,是当真做到了日日欢愉,无甚烦恼。

前些日子,原主去马场骑马,不慎落马摔伤,就此香消玉殒,这也让时暇钰有了机会入了她的身。

理清了关系,时暇钰脑海之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几乎是刚有了一个小念头,她便付诸于行动。

她抓住皇帝陛下的手腕,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父皇,婖婖整日里躺在床上才是不利于恢复,有句话不知道父皇听说过没有,那就是生命在于运动,婖婖不想要被关在房子里,婖婖想要出去走动走动,活络活络筋骨,绝不会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婖婖也很惜命啊。”

皇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婖婖向父皇发誓,若是婖婖再欺骗父皇的话,就……”

“胡闹!”

皇帝黑着脸阻止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为了那小子,你就愿意如此诅咒自己吗?”

“……啊?”

时暇钰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她的所有记忆都来自于书里面。

整本书都是围绕着男女主在发展,书里的公主也早就死了,对她的笔墨少之又少,是以时暇钰根本不知道原主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桃花债。

见她这个表情,皇帝就像是看透了一切一样,黑着脸站起身俯视着她,“婖婖,你想要什么男人,多少男人,为父都不会多说什么,唯独这池岫白,不可以。”

【避雷:

1.女主时暇钰,男主池岫白,原女主沈棠棠,原男主时暇岚。

2.男主不病娇,三观正,喜欢内心阴暗者慎入。

3.不黑原男女主。

4.应该不虐,尤其不虐感情(每个人对于虐的定义不一样,但是琴琴觉得不虐,会有玻璃渣,但是不会伤人。)

5.书中世界是围绕原男主和原女主写的,所以女主必须借原男主或者原女主的眼睛才能视物,否则就是一个瞎子。

比如只有原男主或者女主在宫里的时候,女主才能看清宫里的事物。

再比如后面女主来到祠堂找男主时她提前去找了原女主沈棠棠(这个后面会提到噢~)。

6.写文不易,遇见皆是缘,温柔以待得他人温柔相待~

7.悄咪咪:是仙女就加个书架呗~

8.新年快乐,兔年顺意~】


“……!!!”

池岫白!!!!!

挖!

槽!

这不是,她的反派的名字吗??

这么劲爆的吗?

这十恶不赦的大反派,黑化之前一直和原主有那种关系?

书里面,原主死于今日,而池岫白的黑化也在这几日,难不成……

他的黑化与心上人的死有关?

书里面的池岫白,到死都未曾娶妻,难道就是因为他心里面一直有一个死去的白月光?!

但是,这一次,她来了啊,池岫白并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已经死了,会不会,这一次就会有转机呢?

【不会。】

系统无比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言简意赅,但是却让时暇钰眉头紧锁。

为什么不会,难道她推理错了,导致池岫白黑化的原因不是原主的去世?

【宿主,距离反派黑化还有六个小时,请你抓紧时间。】

系统无情地重复,时暇钰因为这句话急得火烧眉毛,她起身着急地看着皇帝。

“陛下,我真的真的真的是有急事,你先让我出去好不好,等我解决了那件事,我马上就回来,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可以。”

她已经急到开始口不择言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到底说得话符不符合身份,到底对不对,但是她真的完全管不了了,她只知道,她现在要去找到池岫白,然后阻止他黑化。

因此,她也没注意到皇帝因为她这句话而脸色瞬间阴沉的脸。

“朕也说过了,你不准再和他有任何来往,今日,你哪里都不准去!”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走之前还冷声吩咐道:“公主病重,给朕好生看管。”

“是!”

话音刚落,便有一排排的禁军守在关闭宫门,像是雕塑一样守在门前。

时暇钰想要跑出去,却被他们拦住。

他们是保护皇帝的士兵,是天底下武功最好的人,时暇钰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敌。

远远看着皇帝的背影,时暇钰心上涌上来了一阵无力之感。

在刚醒的一瞬间,她在他身上找到了父亲的感觉,以前她生病醒来时,父亲也会像他这样担忧不已,但是父亲从来不会像皇帝这样对待她,他始终不是她的父亲,他是一国之君,是不容违抗的皇帝。

时暇钰重新坐回榻上,看着屋子里面垂首恭顺的宫女们。

虽然她现在被困住了,但是依旧不能阻挠她出去寻找反派。

她此行的目的,只有池岫白,其他的,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纸片人罢了。

但是现在,她要是想要出去,就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对策,不能着急,千万不能着急。

但她刚刚冷静下来,系统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宿主,距离反派黑化还有五个小时,请你抓紧时间。】

时暇钰内心一紧,“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时暇钰这句话并没有在心里说,是以屋内的宫女皆疑惑地看着她。

“公主?”

时暇钰调整表情,“无事,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屋内的宫女们齐齐退出屋内,待所有人都走出去之后,禁军还关上了门。

时暇钰眉头微蹙,心里更是烦躁,但是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她倒是真的放松了许多。

脑海之中一阵窸窸窣窣的电流声音响起,随后平静下来。

【是否开启静音模式?】

毫不犹豫,时暇钰选择了是,但在此之前,时暇钰问:“我有没有什么金手指?”

【您拥有时间倒流表一枚,共有三次机会,包括了回流现代时间拯救你父母的机会。】

时暇钰很快发问,“那我为什么不能先救爸爸妈妈,再来拯救反派?”

【时间倒流表只有在古代有效,要是想要在现代发挥效果,只有完成任务。】

时暇钰沉默下来。

也就是说,她还是要先拯救反派,才能拯救爸爸妈妈。

“那如果,我没有完成任务呢?”

【回到现代,失去时间倒流的机会。】

时暇钰再次沉默了,这是一场,于她而言,没有丝毫伤害的旅程,但是她却不想要退出,因为,她想念她的父母。

为了回到现代救回父母,她必须要完成任务,拯救池岫白!

想通了一切,她便心无旁骛地开始思考着对策。

嫡公主房间装饰奢华,空间也很大,她起身推开了窗户,入眼的是一片很大的池塘,池塘上面开满了荷花。

远处,是一片栽种有不知名花卉的花圃,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倒是雅致非凡。

许是因为推开窗户就是池塘的原因,此处并没有禁军守着,偶尔有巡逻的侍卫路过,但也没多少人敢直视公主闺阁。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嫡公主不善水,但时暇钰善。

想至此,时暇钰没有多少犹豫,直接翻窗入水,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顺着池塘流水游到对面。

上了岸,她让系统调出池岫白位置的地图,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跑去。

反派,我来了。


皇宫之中眼线很多,她很快便被认了出来,但由于她只着里衣,还浑身湿透,里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线,所有人仅仅看见了她的脸便被吓得跪地抖如筛子,更别说抓她了。

这也让时暇钰很顺利地走了出去。

但是一出皇宫,她便顿住了脚步,不知道该如何下脚。

无他,只因为她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往后退一步,站在宫门内,便能清晰地看见周围的红墙金瓦,雕梁画栋,但是只要往前迈进一步,一脚踏出了皇宫,便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像是瞎子一样。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宿主,由于这本书是围绕着男女主而展开的,所以您只能看到有男女主在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

时暇钰眉心一跳,心直直下沉,“你的意思是,要是我想要出宫去找池岫白,只有带上男女主,借助他们的眼睛才可以?”

【是这样的。】

时暇钰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现在时间紧迫,我又要到哪里去找男女主?”

【宿主息怒,我立马为您调出男女主的位置。】

因为生气,时暇钰呼吸格外的重,但是时间紧迫,时暇钰根本没有时间发泄,只好照着系统给出的地图扭头回宫跑去。

这个时候的男主已经不在冷宫了,他已经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有了自己的地位和宫殿羡吟宫。

此时,男主正在御书房,而女主沈棠棠,则在羡吟宫内。

根本不需要思考,时暇钰便去了羡吟宫找女主沈棠棠。

羡吟宫位置有些偏僻,皇宫面积很大,等时暇钰找过去的时候,距离池岫白黑化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她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是不敢停留,直接进入了羡吟宫内。

“沈棠棠呢?沈棠棠在吗?”

宫内的宫女婆子很快就认出了她,对着她下跪行礼。

“沈棠棠在哪里?”她问。

“公主殿下。”

殿内的台阶上,出现了一位身着粉色襦裙,梳着垂鬟分肖髻的圆脸小姑娘。

她双目清澈,脸上有种幼态的圆润,让人一看便觉得舒服可爱,忍不住对她放轻了声音。

“公主殿下,”她提裙走下台阶,对着她福身行礼,“奴婢便是沈棠棠,公主找奴婢?”

时暇钰心里对她微微打量片刻,只觉得真的挺符合书里面描写的,“纯真善良没有坏心思,像小太阳”一样的形象。

她拉起沈棠棠的手,“可不可以请你陪我出宫一趟,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沈棠棠是一个独立的现代人,且还跟着男主见过了很多皇宫内的黑暗与肮脏,时暇钰尽量说得礼貌一点,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坏心思,是真的想要寻求她的帮助。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会很突然,因为我们素不相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半分要伤害你的心思在,我真的真的,有很急很急的事情,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沈棠棠似乎很诧异时暇钰的态度,但她清楚地看见了时暇钰眼睛里面的急切,也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的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不知公主要奴婢做什么?”她缓缓道。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紧紧跟着我便好了。”

沈棠棠思考片刻,道:“奴婢跟公主去,但是公主是否需要奴婢给您找一件干净的衣服?”

时暇钰得了她的同意,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听了她的话,垂首看了自己一眼。

一套纯白的长袖长裤的中衣,这放在现代来说,已经是极其保守的衣服了,况且,距离池岫白黑化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了,跑出皇宫,再找到池岫白的府邸,这也需要消耗时间,时暇钰真的没有时间了。

“不用换了,快要来不及了,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沈棠棠也感受到了时暇钰身上的着急的气息,也不敢耽搁,跟身边的宫女说了一身便跟着时暇钰跑了出去。

两人一路疾跑,这一次,有了女主沈棠棠的陪伴,时暇钰踏出皇宫的时候,总算不再是眼前一片漆黑了。

熠都是天子脚下,自然是繁华热闹非常,时暇钰深吸一口气,让系统调出池岫白所在地,直接带着沈棠棠跑了过去。

沈棠棠什么都没问,即使已然是气喘吁吁了,但还是一步不离地跟着时暇钰。

两人没有停留,绕过了人来人往的街道,穿过了一条护城河,来到了一条寂静的胡同,这里面,是当朝丞相池相的府邸。

此时正是凌晨,天边泛起了白肚皮,雾霭般的蓝紫色逐渐浸染了天际,不远处的青山也露出隐隐起伏的痕迹。

池府门前有两尊严肃巍峨的石狮子,朱漆大门紧闭,让人看不出里面的场景。

夜晚的风很凉,但时暇钰此刻却毫无感觉。

‘系统,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宿主,距离反派黑化还有半个小时,请你抓紧时间。】

时暇钰眉头紧皱,不敢停留,直接上前敲门。

但是时暇钰敲了很久的门都无人回应。

“里面有人吗?我是媱婖公主时暇钰,我找池大公子,请问有人吗?”

“……”

无人回应。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暇钰着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沈棠棠眼中,能清晰地看见她面庞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身上汗如雨下,着急得身上还有隐隐颤抖之意。

沈棠棠沉默片刻,想起了那些关于时暇钰和池岫白的传言。

传言,媱婖公主时暇钰爱慕池相嫡子池岫白,一心想要招池岫白为驸马,池岫白为人如夜空皎皎明月,山巅皑皑白雪,却是没看上她,但是时暇钰却并不气馁,一直想尽办法跟在池岫白身边,想要让池岫白喜欢上她。

此前她与媱婖公主并不熟悉,也不知道此传言之真假,但如今看来,这传言怕是真的了。

池府大门未开,但周围倒是因为时暇钰的举动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对时暇钰指指点点。

沈棠棠抿唇,冷声呵斥走了他们。

时暇钰此时根本无时间顾及那些,她很是着急,大门迟迟不开,怕是里面正发生着一些不可挽回之事。

时暇钰抿唇,离开大门,绕着池府走了一圈,试图寻找有没有稍微矮的地方可以翻墙进去,亦或是有没有狗洞可以钻。

皇天不负有心人,时暇钰还真找到了一个狗洞!

她拂开那些杂草,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沈棠棠亦紧随其后。

池府很大,亦很是安静,晨风越过高高的围墙,拂过里面的开满荷花的湖泊,吹动了长廊之下风铃的声音。

地图之上,池岫白的位置距她很近,时间还剩下十八分钟,时暇钰不敢耽搁,直接朝着目标往那边走。

池府的风景很美,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时暇钰没有看到一个人。

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一个侍卫都没有。

很奇怪,但越是奇怪,时暇钰就越是害怕。

她忙碌了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这一刻。

风好像透过衣服灌进了皮肤里,时暇钰心跳如雷鼓,觉得自己此刻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就好像,忽然之间,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回来了。

十八分钟,只要阻止了池岫白的黑化,她就可以回家,可以利用时光倒流阻止那场车祸,救回爸爸妈妈。

只要她阻止了池岫白的黑化,她就可以回家……

只要阻止池岫白黑化就可以了……

阻止池岫白黑化……

‘系统,池岫白为什么黑化?’

时暇钰忽然想起,这一路走来,她从来没有问过,池岫白到底是为什么黑化。

不是因为原主,那是因为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系统,池岫白为什么黑化?’

【弑父杀母。】

随着系统的最后一个声音落地,时暇钰也找到了他。

她缓缓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眼前,是池家的祠堂。

祠堂上方,摆放着如林如山的牌位,香案之上插着的香燃尽,香灰支撑不住弯折落进灰炉之中。

下方,跪着一个白衣少年。

他的白衣上面绽放了一朵朵殷红的红色花朵,平添了几分妖艳。

而他的身边,摆放着两具尸体。

他们的心口处破了一个大洞,血流不止,鲜血甚至缓缓流到了时暇钰的脚边。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器,此刻正在那个白衣少年的手上。

时暇钰的心咯噔了一下,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她浑身僵硬,面若金纸。

这时候,她的脑海之中响起了一句话。

【叮!反派池岫白已黑化,请宿主迅速做出补救措施!】

这句话让时暇钰稍微反应了过来,她缓缓移动视线,落到了那个少年身上。

他脊背弯了下去,是背对着时暇钰的,但是时暇钰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浓浓的悲伤,这种悲伤,让时暇钰感同身受。

这种感觉,是她刚得知她彻底失去了父母的时候的感受。

难受如潮海袭来,压抑如黑云压顶,心沉沉直坠万丈深渊。

很无措,亦很绝望。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但没想到这时候外面院子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便是铁靴踏入的声音。

很快,祠堂外面便被禁卫军所包围。

为首的禁军首领万峥嵘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冷面跨进祠堂,冰冷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在看清楚时暇钰的脸时,他面色微变,在触及她身上的穿着之后,面皮一僵,霎时移开目光。

行礼,“见过公主殿下,臣送殿下回宫。”

时暇钰下意识扭头去看地上跪着的少年。

屋外的动静很大,但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垂首握紧了手中的沾满鲜血的匕首,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万峥嵘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想起了时暇钰爱慕池岫白的传闻,眉头死拧,

“殿下,池岫白弑父杀母,且还有谋反之嫌疑,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定他死罪,不值得托付,还望殿下想清楚。”

时暇钰闻言,也想起了原主与池岫白之间的纠葛。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能阻止池岫白黑化,但是系统并没有播报任务失败,说明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但是……

她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赶紧移开了。

这是反派,她若是拯救成功了,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他既能做得出弑父杀母的事情,那么以后草菅人命之事便定然也做得出来,这样的人,她其实,并不想拯救,但是她一想到现代的父母……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只是书中世界,不是真实的现实世界的,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纸片人和现实之中有血有肉的父母相比,自然是父母重要些。

想至此,她避开地上的血液,忽视了地上的尸体,站在少年跟前,

“他是本公主的人,他的生死,由本公主决定!”

她虽说着嚣张至极的话,但是却语气软软,没有多少气势,甚至还有一些心虚和害怕在里面,对眼前见过真刀实枪的万峥嵘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她话里的内容却是让万峥嵘眉头皱得死紧。

时暇钰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几乎是她想要什么皇帝都会给她,已经为她破了很多的例了,这一次也说不定只肖她撒撒娇,求一求,陛下还真会放了池岫白……

想至此,他目光一冷。

谋反之人,误国之贼,决计不可原谅!

想至此,他长睫低垂,“公主殿下,既如此,便恕臣失礼了,日后,臣自当向陛下请罪。”

“来人,把罪犯池岫白给我抓起来!”

“是!”

他话音一落,他身后的禁军便纷纷拔刀上前,时暇钰心里一惊,紧紧挡在池岫白跟前,豁出勇气厉声道:

“我看谁敢!”

禁军果然犹豫了,他们不由自主地看万峥嵘。

万峥嵘眯眼,指腹磨了磨腰间的刀柄,迈步上前。

他身上的威压很重,时暇钰心高高提起,但是却始终站在池岫白跟前不挪步,一副誓死都要保护池岫白的样子。

随着万峥嵘的逐渐靠近,时暇钰紧张地额角直冒冷汗,忽的,一道粉色身影挡在她的跟前。

“大胆!公主殿下的尊容,岂是你能直视的?!”

万峥嵘脚步微顿,视线挪到眼前这个方才被他一直忽视的粉衣宫女身上。

思索片刻,他缓缓道:“你是十三殿下身边的人?”

十三殿下即是这个书里的男主,女主沈棠棠从小养大的小皇子。

万峥嵘冷哼,“此事,十三殿下竟然也介入了,若是我禀告给陛下,公主倒还好说,十三殿下的话……”

他话未说完,但沈棠棠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

十三殿下从小在冷宫长大,不受宠爱,十年打拼才好不容易进了朝堂,入了皇帝的眼,此刻若是出了事,怕是他多年筹谋都要付之一炬。

沈棠棠面色一白,“十三殿下并未参与,你休得胡言。”

“我胡言不胡言的,全看姑娘今日的态度。”

沈棠棠长睫微颤,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缓缓移开脚步,站在了一边。

她是十三殿下的人,她看着十三殿下一步一步地爬上来,满身泥泞与血迹,汗水与泪水,从不缺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她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公主金枝玉叶,万将军慎重。”

万峥嵘冷冷勾唇,视线落在时暇钰的脸上,“姑娘放心,万某知道分寸。”

时暇钰心里一凉,“你要干什么,池岫白是本公主的人,你……”

时暇钰话未说完,便感觉到了后颈一痛,随即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扭头往池岫白那边看,他依旧保持着原来那副样子,就像是现场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不相干。

……


怎么办,她是要失败了吗,她怎么这么笨啊,第一步都做不好,难怪爸爸妈妈要离开她。

……

恍惚之中,她好像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

“钰钰,今天是你生日,爸爸妈妈已经向公司请了假,今天的时间,一整天都给你好不好啊?”

“钰钰,爸爸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钰钰,这次的幼儿园亲子活动,爸爸妈妈一定给你拿个冠军回来,让钰钰做最耀眼的公主!”

“钰钰……”

“钰钰……爸爸妈妈爱你……”

时暇钰沉浸在了以往幸福的回忆之中,忽的,画面一转,她看到了停尸房里两具冰冷又熟悉的尸体,看到了他们青灰的脸,看到了他们在最后关头给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钰钰,爸爸妈妈爱你,要开心地活下去。’

……

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时暇钰崩溃掩面痛哭。

爸爸妈妈,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们?

【宿主,池岫白已经入狱,你是否要赶紧做下一步?】

时暇钰微顿。

入狱?

她仔细回忆书里关于池岫白经历的描写。

池岫白成为奸臣佞臣之前,是池相嫡子,是熠都惊才艳艳的天才少年,但是自从二十岁弑父杀母下狱之后,便与阉党勾结,开始了他令人唾弃的一生。

时暇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系统要让她来到这个时间点,要这么着急地让她在这个时候去拯救池岫白,原因是弑父杀母是池岫白黑化的起点,是他破坏世界的开端。

错过了这一点,后面的事情涉及朝堂纷争,涉及天下百姓,凭借时暇钰一人之力,怕是很难再改变了。

若是想要成功地拯救他,改变他,避免他弑父杀母,便是最好的方式。

想至此,她福至心灵,忽的又燃起了浓浓的希望。

‘系统,帮我使用一次时间倒流,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吧。’

【最开始的时候?】

‘嗯,池岫白小时候。’

从小接近池岫白,像是沈棠棠一样,从小教育反派,端正反派的思想,让他知道不能弑父杀母,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的话,阻止了他弑父杀母,便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发生,便算是拯救了他吧。

系统沉默一瞬,【能回到最早的时候,是池岫白十岁。】

时暇钰微愣,‘为什么?’

【池岫白十岁的时候,女主穿越过来,这是这本书的开始。】

时暇钰沉默,最终妥协,‘好,那就十岁。’

只要可以阻止池岫白,什么时间点都可以。

【正在准备中,请……】

‘等等!’

时暇钰小心地确认道:‘你说过,时间倒流机会一共是有三次的,我这次使用了一次,还有两次可以使用,这两次,是可以拿去用在我爸爸妈妈身上的,是吧?’

【只要拯救成功,是的。】

听了这个回答,时暇钰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问题了,时间回流吧。’

【正在准备时间回流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三。】

【二。】

【一。】

……

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拂开了层层迷雾,传入了时暇钰的耳朵里,周围热闹的小贩叫卖声亦是不绝于耳。

时暇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她稍微动了动手,四处探了探,触及到了一片暖意。

她摸了摸,是一个人的手。

“公主?”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女声。

时暇钰微微侧耳。

“你是谁?何以,不点灯?”

她不过是将心中疑虑直接说了出来,却没想到那人反应如此之大,竟是直接攥住了她的手,隐隐间,似乎还在发抖。

“公主你,你……”丝丝哽咽声传入耳,时暇钰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奴婢是朝慕啊,是你身边的宫女,此时是青天白日,小姐你,看不见吗?”

时暇钰心中一咯噔,想起来了自己上次没带女主出宫时的样子,心中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

“我们此时身在何处?”

“朱雀大道之上,正往宫内走。”

“沈棠棠呢?”

“啊?”朝慕很明显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沈棠棠是谁啊?”

果然是女主不在身边,所以周围的世界她都看不见。

听朝慕声线颤抖不成音,时暇钰柔声宽慰她,“昨夜睡得不好,今日有些头昏脑涨的,是以有些晕眩了,一会就好了,你不必担忧。”

害怕朝慕继续追问下去,时暇钰紧紧抓住朝慕的手,抢险发话,“距离宫门还有多远,能否快些入宫?”

“公主稍等,奴婢去向马夫说一声。”

时暇钰微微松开了她的手,去扶了一旁的马车壁。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朝慕起身掀开轿帘与马夫说了,很快,马车的速度便很明显地快了起来。

外间疾风掠过,微微掀开了轿帘,时暇钰颊边的发丝被风扬起,外间的叫卖声喧嚣声亦传入时暇钰的耳中。

不难想象,此时外边定然是一片繁华热闹之景,只是很可惜,她看不见。

她正想去摸索着关上窗户,依稀间好像听到了“池大公子”四个字,手指微顿,她忍不住侧耳。

但声音很快就随着风落到身后,远远而去。

“公主,奴婢给您关上窗户吧,如今入冬,吹了冷风仔细着凉。”

“不必,我想吹一会风。”

冷风利于她头脑处于冷静的状态,况且她现在也不太想关上窗户,大约是想要再听一听关于池大公子的事情。

若她没记错的话,反派池岫白,便是池家长房嫡长子。

这池大公子,十之八九指的就是他。

凉风刮蹭肌肤,将时暇钰鼻尖都吹得泛起了红,却依旧没有听到一丝消息。

时暇钰内心难免涌起失望。

“公主?”

朝慕似乎是看出了时暇钰心情不大好,担忧地问出了声。

时暇钰微微愣神,随后望着她的方向问道:“我方才听到街上在议论池大公子的事情,你可知是什么事?”

“这为好事,是前些日子古竹老人欲在京城之中收以为徒弟,挑来挑去,最终选中了池大公子,

古竹老人久负盛名,是京城许多文人墨客心中所向往的人,就连太子殿下也钦慕不已,

而池大公子呢,少年奇才,在京城一众公子之中亦是才华冠绝京华,

如此,古竹老人收池大公子一事,算是一桩美谈呢。”

时暇钰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古竹老人,她记得此人。

书中曾写到,两人之间确为师徒,但后来池岫白性情大变,变得冷心冷情,自私自利之后,古竹老人便当众与他断了关系,并成了反他的第一人。

总之就是,两人的关系之后会闹得很僵。

思绪纷纷之际,马车缓缓驶停,马夫提醒道,“公主,宫门到了。”

朝慕撩起轿帘看了看,的确如此,便先行下车放好墩子扶着时暇钰下来。

马车不得入皇宫,时暇钰此时依旧是眼前一片漆黑,她在黑暗之中四处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对了方向,摸着了朝慕的手,却没想到在下脚的时候一脚踩空。

朝慕似乎也很着急,手忙脚乱地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扶住她,但她自己也是小孩子,力气不大,是以没有成功,反而让时暇钰的身子重重压了下来。

两人惊呼,眼前一片漆黑加上失重感传来,时暇钰面色惨白如纸。

千钧一发之际,鼻尖传来馥郁花香,时暇钰被人抓住了双肩,

那双手很大,力气也不小,至少能够将她轻轻抬起来,止住原本该落地的她。

那双手微微一用力,时暇钰只感觉到了肩膀处源源不断地温度,随后便是自己被人往上面抬了些,然后她的双脚稳稳落地。

落地的那一刻,肩上的那双手便松开了。

“公主,臣失礼了。”

【ps:

这时候,男主十岁,女主五岁。】


头顶是处于变声期的略微沙哑的清冽男声,干净温柔,似乎裹着漫山遍野的清风。

时暇钰还没反应过来,手便被人抓住了,耳边是朝慕着急到声音发颤的声音,

“公主,是奴婢的错,您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她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抓着她的那双手没有轻重,力道大得有些惊人,时暇钰微微蹙眉,并没有抽出手,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是这位公子救了我,我一点儿伤都没有。”

“谈不上救,不过顺势而为。”

朝慕总算是松了手,时暇钰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在身后。

“多谢公子。”

时暇钰看不见人,只能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也不知道方向对没对。

“公主不必挂心,时辰不早,公主还是早些回宫吧。”

时暇钰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抬手低低唤了一声朝慕。

朝慕忙过来扶着时暇钰,带着她往宫内走。

“公主。”

少年的嗓音轻缓,由风带到她的耳边。

时暇钰驻足。

她看不见他,会防止暴露自己眼睛的问题,她始终垂着眸子。

但她耳朵很是灵敏,能听到他向她走来的脚步声。

他在距离她不过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下,淡淡清风裹挟着花香再次传来。

“这个,给你。”

时暇钰没有接,且她什么也看不到,若是伸手去探,反而会暴露。

“这是什么?”

“是臣随身带着的一些伤药,可治外伤不留疤痕。”

“多谢,但我恐怕用不到,我并未受伤……”

“公主?!”

话还未说完,便被朝慕截了去。

时暇钰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公主,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弄伤了你。”

时暇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她。

“我没事的,你勿要担心。”

也是这时候,时暇钰明白了那少年为何要送她伤药了。

怕也是看见了她手上的痕迹了。

“多谢公子好意,这就是小伤,不一会儿便会消了的,这药我便不收了。”

一边惊叹于少年的细心,一边斟酌措辞拒绝他的好意。

刚来这个世界,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内,周围都有什么人,哪些人是真情,哪些人又是假意。

如此,在搞清楚这些之前,她还是少欠人人情好了。

“公主千金贵体,小伤亦不可轻看,还请公主保重贵体。”

时暇钰微微颔首,让朝慕带着自己往宫里走。

她也听见自她转身后不久,身后便传来了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想必是那少年也离去了。

几乎是在一脚踏入宫门的那一刻,时暇钰眼前的景色便瞬间清晰了起来。

一山一水,一亭一阁,金碧辉煌的大殿,红墙绿瓦的皇宫,玲珑剔透的琉璃瓦,湛蓝的蓝天……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一路上的提心吊胆总算是在这一刻泄了下去,时暇钰转身往外看,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干净修长的背影。

天边余晖如绸缎般倾洒而下,雾霭般的红霞给少年的背影轮廓添上了层层光晕,让人恍惚间产生幻觉,仿若是仙人即将乘鹤驾云,羽化归仙。

“那是谁啊?”时暇钰问出声。

之前听少年的话,怕是以前见过原主,为了不防止暴露自己,她一直忍着没问。

朝慕的声音响在耳边,“是池大公子。”

时暇钰闻言,登时一惊,忙伸长了脖子要将他的背影看得仔细些,仿若就是这样,就能透过他的背影,看清他的脸,看清他的内心。

她此时分外埋怨必须借助男女主的眼睛才能看世界的设定,若非如此,她此刻说不定早就追上去进行进一步发展了。

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只能远观,稍稍踏出去一步,便盲了眼。

“公主?”

远处已没了少年的身影,时暇钰收回视线,看向了原主身边的小宫女。

朝慕看起来应该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模样算不得好,但胜在干净,一双眼睛也是水灵灵的,此刻里面正蓄满了担忧之色。

时暇钰柔声安慰了她两句,然后交代了她一件大事。

“朝慕,我为公主,可否随意调别的宫里的宫女来我宫里。”

“若是一些大的宫殿,是需要提前说一声的,但若是极小的宫殿,直接调走即可。”

时暇钰喜上眉梢,但还是问了一句,“冷宫算是极小的宫殿吗?”

朝慕微愣,点头道“算”。

“那好极,朝慕,带我去一趟冷宫吧。”

朝慕犹豫,“公主,冷宫阴气重,您千金贵体,别去了一趟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时暇钰是现代人,不相信这些,且男女主还在里面呢,她需要怕什么?

“无事,你若是害怕,在外面等着我便好。”

说着,她让系统调出冷宫的位置,自己抬脚走了过去。

朝慕几番劝阻无果之后,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走到半路上,时暇钰忽的停住了。

“公主?”

时暇钰一拍脑袋,“当真是蠢,我怎可亲自去?”

朝慕以为是她回心转意了,雀跃不已,“那公主可要回坤宁宫?再晚些就该被娘娘发现了。”

没想到时暇钰摇摇头,对着她道:“我是要回坤宁宫,但朝慕,你不回去。”

“啊?”

朝慕懵了,眼泪霎时盈满了眼眶,“公主不要朝慕了?”

时暇钰忙揩去她眼角的泪水,“不是不要你,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大忙。”

“什么忙?”朝慕抽抽噎噎。

“你去冷宫,把十三皇子身边的一个叫沈棠棠的宫女调到我身边来。”

朝慕泪眼婆娑,看着时暇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没发声,最终应了声“是”。

时暇钰没发现她的异样,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晚上我等你好消息。”

说罢,她便把朝慕往冷宫方向推了推,

“去吧,冷宫并不恐怖,若是你害怕极了,便去找负责冷宫的总管陪着你,

你莫要说我是我想要那沈棠棠,只说听说她聪明伶俐,媱婖公主身边又缺这样的宫女,便特意指了她去坤宁宫里伺候。”

她不自己去,不让朝慕说是她指定了要沈棠棠来她身边,便是为了降低男主的戒备心。

原书里,男主时暇岚童年生活凄惨,小时候过得极其不如意,再加上生活环境阴暗,导致内心被蒙上了一层硬硬的壳。

他聪明,但心狠手辣,即便年纪小,对外界的一点点危险也极其敏感,也擅于记仇。

若是她表现出一点点她很重视沈棠棠的样子来,那么时暇岚必定会察觉出端倪,然后不放沈棠棠离开。

若她用强权带走了沈棠棠,那么时暇岚心里那个小本本上面,就会有她的名字了。

这可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见朝慕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时暇钰心中庆幸自己幸好反应了过来,减少了一分失败的概率。

深呼吸几下,她转身往坤宁宫走。

坤宁宫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屋顶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到处画着精美绝伦的彩绘,朱红城墙渗透出皇室的庄严与肃穆。

檐下宫灯繁复,暖黄灯光随着夕阳余晖撒下。

时暇钰刚走进宫内,就撞见一宫女被几个太监抬着扔出来。

那宫女全身是伤,身上每一块好的,狠狠摔在地上也来不及看一看自己,就去抓着就近太监的鞋,苦苦恳求。

但太监始终冷心冷肠,一张白面上甚至露出几分讥笑来,似乎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归荑啊,不是咱家说你,那公主殿下是娘娘的心肝,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向娘娘保证,说是可以看住公主殿下的,这如今,公主又溜出了宫去,娘娘气头上,罚你,也是你该受着的。”

听了太监的话,时暇钰微微愣住。

她没想到,就是因为她。

那太监随意抬眼之间瞧见了她,时暇钰清楚地瞧见了他脸上的讥讽霎时收了个干干净净,换上了讨好谄媚的笑意。

……


“……”

时暇钰眉头紧锁,对这几个太监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

那太监见了她立马便变了脸,揣着袖子朝她的方向走来。

“公主总算是回来了,娘娘已等你许久了。”

时暇钰朝那透出金灿灿灯光的地方看去。

窗户上映出几道身影,影影绰绰,却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见时暇钰还没打算进去,太监笑着催促道:“公主殿下,娘娘还在屋里等着您呢。”

时暇钰收回视线,落在地上的小宫女身上,那宫女也正看着她,眼神颇为不善。

两相对视,时暇钰移开了眼,对一旁的太监道:“你放了她吧。”

太监面上浮现出些许为难。

时暇钰目光中含了一些冷意,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我让你放过她!”

太监见此,忙躬身弯腰答“诺”。

“明日以后我还要她伺候,若是我发现她身上有伤,往后这天上的太阳,你便别见了。”

时暇钰前世是个极其独立的人,独自组织过多项活动,也积累了些许威严,此刻她板起脸来,倒着实是让太监吓了一跳。

他颤着唇应了“诺”。

时暇钰而后便没有看他,抬脚往那最亮的屋内走去。

书中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位皇后娘娘的描写,但是从方才的画面来看,这位皇后娘娘,怕不是一个善茬。

不管是不是善茬,她都得面对,不得逃避。

往后十几年,她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即使今日不见,往后也是要见面的。

但就在她抬脚迈进屋的那一刻,宫外来了一位公公叫住了她。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媱婖公主殿下!”

时暇钰顿住脚步循声望去,就见门口一老太监笑得和蔼,走至她跟前朝她弯腰行礼,而后对着她道:

“公主殿下,陛下请您去一趟。”

“请我?”

老太监失笑,“自然是公主殿下。”

时暇钰往后看了一眼,就见自屋内走出来了一位袅袅娉婷的女人。

她的身后还跟了乌压压一大群太监和宫女。

见了她,院中的所有人皆跪下行礼,高喊“皇后娘娘”。

这女人便是原主生母,熠朝如今的国母——郑月淮。

郑月淮衣饰华贵,发束金环,面若朝霞,风姿绰约。

路过时暇钰之时,时暇钰闻到了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郑月淮款款迈步去虚扶起了那位老太监,路过时暇钰时,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秒,但也仅有一秒。

“元化公公快快请起,”

元化起身,郑月淮笑着借着月色瞧了瞧手指丹蔻,“公公可知,陛下可有让本宫与公主同去?”

元化脸上笑容不变,“今夜陛下案上奏折还堆了许多,怕是来不及见宫中娘娘们了,但咱家保证,待日后闲下来,陛下定然是会先来看娘娘的。”

郑月淮面上笑容有所收敛,周身气质瞬间沉了下来。

“既如此,借元化公公吉言了。”

元化笑着点头,而后视线偏移,落到了她身后的时暇钰身上,眼神柔了几分。

“小公主殿下,快些跟着咱家走吧,陛下还等着公主殿下呢。”

“这就来。”

时暇钰走到元化身边,她忍不住去看郑月淮,郑月淮却并没有看她。

元化笑着朝郑月淮行礼,“咱家告退。”

但说了告退,却没急着走,时暇钰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元化朝她挤了挤眼,用口型告诉她。

‘行礼。’

时暇钰恍然大悟,朝郑月淮福身行礼,“婖婖告退。”

暮色孤枝挂月,灯火与繁星一片。

元化提着宫灯,替时暇钰照亮脚下的路。

时暇钰目光落在灯罩里一两只翩翩飞蛾上。

“公主,可是又与娘娘吵架了?”

时暇钰回过神,下意识抬眼看他。

但黑夜掩映下,时暇钰看不清他的脸。

“没有,怎么这么说?”

难道是,原主就经常和郑月淮吵架?

不过看刚才郑月淮对她的态度,便可知,确实是有一点隔阂在的。

“公主殿下方才连行礼都忘了做,以往只有和娘娘吵架了,才会如此。

况且,公主殿下还行错了礼。”

时暇钰脚步微顿,她真的不是故意不做,也不是故意做错,而是真的忘了,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她穿越进来,除了书中剧情,鬼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行礼,该行什么礼。

自打穿越进来,她还没向谁行过礼,一时也不知道,与母亲告别,也需要行礼。

她想了想,替自己编了一个借口,“今日偷跑出去,害怕被她发现了,一时紧张,给忘了。”

元化无奈笑笑,“公主殿下如今也知道害怕啊。”

听他语气,应是没有多少怀疑,时暇钰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母后不是温柔的母亲,我怕些她,也是正常的。”

这话元化可不敢接,时暇钰作为郑月淮的女儿私下里如此说可以,但他身为奴才,却不可随意编排主子。

他视线落在前路上,将宫灯往时暇钰靠了靠,以便她能看得清楚些。

“陛下还等着公主殿下呢。”

待两人到了御书房之后,时暇钰便看见屋内不止有皇帝一人,下方还立着一位少年。

两人似乎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建熙帝面上一派肃然,屋内的气氛也很严肃紧张。

一进屋,时暇钰便听到少年清朗沉稳的声音。

“粮草不足以维持半月,但蛮国皇室动乱,于熠朝而言,正是一个大好时机,正所谓守则不足,攻则有余,故而,父皇,儿臣以为,展将军不该守,该攻。”

建熙帝听了他的回答,面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意来。

他将桌案上的一份折子递给他,语气之中染上了些些笑意,“如你所说,展将军选择了进攻,不到半月,便击退了北蛮,逼得北蛮派了使者前来谈合约,不日便到熠朝,朕派你去接应,如何?”

少年接过折子看了一眼,听了建熙帝的话,语气坚定且自信,

“儿臣定不辱使命!”

说完了正事,建熙帝朝时暇钰这边的方向看过来,面上笑意渐浓,眉梢的冰霜皆融化,仿佛含了初阳暖意。

他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婖婖到父皇身边来。”

建熙帝身上温暖的气息让时暇钰再次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父亲。

上一次仅仅有一瞬间这种感觉,但这一次,愈发浓厚,就仿佛父亲也跟着她穿越进了这个世界之中。

她忍不住眼圈泛红,提裙朝他怀里扑了过去。

但他身上的龙涎香瞬间让她清醒。

建熙帝却没有发现,他还以为是今日时暇钰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忙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

“婖婖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时暇钰调整好情绪,从他怀中退出来,乖巧道:“没事,就是些许想念父皇了。”

她想念她父亲了。

建熙帝一听,眼角眉梢霎时染上了些许笑意,他食指微微弯曲,轻轻勾了勾时暇钰的鼻子,调侃道:

“我看你不是想念父皇,而是偷跑出去玩,又在你母后那里受了气。”

时暇钰顿了顿,顺势而为,她仰起小脸天真地问:“母后是不是不爱婖婖?”

时暇钰清楚地看见,建熙帝微微一怔,但仅仅一瞬便消失了。

他轻柔地摸了摸时暇钰的发髻,“你母后自然是爱你的,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儿女的母亲呢,”

他顿了顿,“日后母后若是再与婖婖生气,婖婖便来找父皇,父皇最是爱婖婖,婖婖是父皇的心肝宝贝。”

“……好。”

外间天色暗淡,建熙帝问时暇钰:“婖婖可用晚膳了?”

时暇钰摇摇头。

今日跑了一天,还真有些饿了。

见此,建熙帝命元化去传膳,余光瞧见下方立着的少年,顺带关心地问了一句,“太子可用晚膳了,若是还未用,便一同来吧。”

太子?

听了建熙帝的话,时暇钰这才知晓这下方少年是谁。

时暇锦,熠朝太子,贵妃之子。

书中所写,这位太子公正严肃,是个十足的正派,但可惜,英雄短命。

书中对他的着墨也不多,但此番时暇钰打量过去,觉得这的确是一个端正正义的少年。

他面容如玉,身形修长,脊背挺直,站如青松,气质不凡。

见时暇钰一直盯着时暇锦看,建熙帝笑着揶揄她,“怎么了,看兄长看迷了眼?”

时暇锦抬眼,叫时暇钰与他对上了眼。

他眸光清澈干净,冲她微微一点头算是问好。

时暇钰亦移开了眼。

待晚膳备好,时暇钰、时暇锦以及建熙帝一同出去,在经过了时暇锦时,时暇钰忽的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

她霎时朝他看过去。

时暇锦问她:“皇妹?”

时暇钰直接问道:“皇兄身上的花香与池大公子身上的味道一致。”


此话一出,不仅时暇锦,就连建熙帝也愣住了。

建熙帝双眼一眯,在昏黄的灯光下泄出几分危险的光来。

“你闻了池岫白身上的味道?”

那得凑得多近?

时暇锦亦有些怪异地看着她。

时暇钰:“……”

明白他们误会了,时暇钰忙摆手解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方才我回宫时差点摔了一跤,是池大公子扶了我一把,不然我现在可能都没法全须全尾地站在你们面前了。”

一听她差点摔了,建熙帝就像是要把“魂都被吓没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忙蹲下身来,担忧地抱着时暇钰,将时暇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无伤才松了一口气。

建熙帝对原主的宠爱是真的,像是要把天上繁星,地上人间全都捧给她一般。

如今一听她差点受伤,更是直接弯下了他的腰,纡尊降贵,任凭龙袍拖地,沾染了地上尘埃也没说过一句话。

时暇钰内心的某处柔软被他的举动狠狠一击。

周围景致在那一刻仿佛焕然一新,夜空之中的繁星点点闪烁,眼前的建熙帝的模样亦清晰了许多。

时暇钰往前一步抱住建熙帝的脖子,放柔了声音。

“没摔着,父……皇,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的声音稚嫩,却平稳饱含温柔,像是有魔力一般能让人安心下来。

说完了这边,时暇钰没忘记正事,她想问清楚每一件关于池岫白的事情。

“皇兄能否告知于我,那花是什么花吗,我觉着很好闻,想叫人在我院子里栽种一些。”

但时暇锦面上却浮现出一丝为难来。

时暇钰发现了,问他:“皇兄可有什么难处?”

时暇锦看了一眼她,犹豫片刻,道:“也不是什么难处,就是……”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建熙帝皱眉冷声轻呵,“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直说,何至于如此吞吞吐吐?”

时暇锦玉面泛红,道:“那花是古竹老人之女,秦庚礼所赠,儿臣只是让岫白还回去罢了。

若皇妹喜欢那花,明日皇兄便派人去问问是什么品种,让人找些种子在你宫中种下即可。”

恰巧池岫白又是古竹老人新收的弟子,那秦庚礼便是他的师妹,叫他帮忙还回去,也算是合理了。

时暇钰没想到竟是这层关系,“若你不便,也不必强求。”

她本来也不是那么想要这花,只是借口问问池岫白的事情罢了,但没想到建熙帝听了此话,竟觉得是委屈了时暇钰,直接对时暇锦下了一道命令,

“你,明日去问清楚那花是个什么品种,问清楚了帮婖婖栽好。”

时暇锦一听建熙帝这语气,下意识挺直腰板,神色认真,但在听了任务内容时,他神色略微恍惚。

“太子?”

时暇锦一惊,忙对他行礼,“儿臣领命。”

“……”大可不必。

三人谈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地方。

桌上摆满了美食佳肴,甘旨肥浓。

席间,建熙帝问起池岫白。

“朕听说,那孩子就是古竹老人新收的弟子?”

他是看着时暇锦说的。

时暇锦忙搁下玉著,端正神色回道:“正是他。”

时暇钰执筷子的手微微顿住。

建熙帝微微颔首,“那孩子是不错的,才学兼优,你可与他多多相与,互相成就。”

时暇锦起身,对建熙帝行一礼,“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建熙帝满意颔首,“坐罢,用膳,不必拘礼,今日就是我们家人之间的用饭。”

时暇锦脊背一僵,建熙帝见了,眸色一柔,往他碗中夹了一筷子的肉。

时暇锦登时又站起身朝他一行礼,“多谢父皇。”

建熙帝笑着让他坐下。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时暇钰:“……”

古人礼仪,原来都是这样的么?

她若有所思。

这时候,建熙帝叫了她一声,

“婖婖。”

时暇钰顿了顿,也搁下筷子,起身离开座位对着建熙帝一拜,

“儿臣在。”

“……”

她年纪小,加上娇生惯养,被养得白白嫩嫩的。

如今小肉脸板正,神色肃穆地对建熙帝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可爱到让人心都化了。

建熙帝忍不住笑出了声,俯身将时暇钰抱入怀中,蹭了蹭她的脸颊。

“婖婖是父皇的心肝宝贝,无需对任何人行礼,开心便好。”

时暇钰顺势抱住建熙帝的脖子,“父皇真好。”

此间父女之间其乐融融,餐桌另一端,时暇锦嘴角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长睫低垂,掩下了一片落寞。

蹭了一会儿,建熙帝将时暇钰放到位置上,正色道:“虽你方才无心打岔,但却避免不了此事。”

“?”

“你年岁也不小了,不能始终玩玩闹闹,一事无成,自明日起,你便跟着太子,一同随太傅学习。”

“!!!”

时暇锦刷得抬头看向他,眼中擒满了不可思议。

“!!!!!”

她刚穿越来第一天,还没计划好怎么接近反派事宜,便要回归高考之前了???

“父皇,这不成……”

“如何不成,朕是一国之君,君主无戏言,你难道想让朕容天下人耻笑不成?”

“可是……”

“没有可是,你自己用膳吧,朕还有许多奏折輒需处理,明日下学之前,不必来找朕。”

说罢,他忽略了时暇钰楚楚可怜的眼神,拂袖而去。

“……”

建熙帝走后,时暇岚见她似乎忧伤过度,犹豫片刻,搁下筷子安慰道:“皇妹莫要害怕,太傅温柔细心,博学广才,定然不会为难于你的。”

“有句话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时暇锦抿唇,眸中逐渐正色起来,“此言差矣,女子若是无才,日后若是嫁了人,便无端落了下乘,平白受人拿捏却无计可施,唯有自身才与德,才可乐己乐人。

对皇妹说此话者,定然是居心不良,皇妹要提防着点他。”

闻言,时暇钰微微惊讶,不免高看他一眼。

看来这书中世界虽为古代,但却并非都是迂腐封建之人。

一个人便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更何况此人还是当朝太子。

或许,此间世界,并非她所以为的那么沉闷封建。

回到坤宁宫之后,郑月淮已经睡下,朝慕也回来了,但却没带来女主沈棠棠。

据朝慕说,是沈棠棠明日一早再来坤宁宫,今夜想要最后与十三皇子告个别。

沈棠棠今日才穿越进来,十三皇子又是个冷心冷情的,一日之间两人绝不可能产生感情。

这女主怕是要最后向男主表一个忠心,刷一波好感。

此事如何,与时暇钰无关,她只需要知道,明日沈棠棠会来,便足够了。

翌日一早,时暇钰便被人从床榻之上捞了出来。

她眼睛尚且未完全睁开,任由朝慕给自己洗漱,领着她前往东宫。

走了一路,到了东宫之后,时暇钰已经清醒不少。

但当她看见殿内另外一位少年的背影之时,霎时完全清醒了。

反派池岫白?!


“公主。”

少年听到了门口动静,转身对她拱手行礼。

嗓音清冽温柔,与昨日在宫门口听到的声音完全重合。

明暗光影之下,他身姿如松,如云雾溶溶,如繁星点点,眉眼霁明,冬雪消融。

她完全愣在了原地,一时竟忘了要往里走。

还是时暇锦提醒她,她这才回过神来,提裙往里走。

“池公子,皇兄。”

时暇锦:“听闻你们昨日便见过了,本宫便不再多此一举做介绍了,

皇妹,岫白是孤的伴读,你们日后会常相见,岫白满腹才学,怀才抱器,还是古竹老人关门弟子,你若在学业之上有什么问题,大可向他询问一二,或会有柳暗花明之感。”

他后半段话是对着时暇钰说的。

时暇钰点点头,袖下手指一寸一寸缩紧,神思不属。

太子伴读,那便是陪太子读书的高门之子。

而她如今便要随太子一同学习,也就是说,她以后会与反派日日相见?

这……

也太惊喜了吧。

连见面的借口都不需要她找,她便可日日面对大反派,进而完成任务。

时暇钰面上的惊喜越来越明显,双眸灿若繁星,几乎压不住。仿佛任务成功的那一日已近在咫尺。

时暇锦与池岫白对视一眼,皆从里面看到了不解。

“皇妹?你,还好吗?”

时暇钰瞬间回过神来,但嘴角却始终压不下来,“我很好,我没事的皇兄。只是突然与熠都人人称赞的古竹老人弟子见面,有些惊喜。”

这也算是合理解释了她身上抑制不住地惊喜之感自何处而来。

时暇锦没有怀疑,也附和起了她的话,“皇妹之感,孤亦有。”

池岫白目露无奈,“知识并无等级之分,殿下与公主定然会比臣聪明。”

有了几句玩笑话的加持,三人之间的关系算是稍稍拉近了些。

时暇钰心思一转,脚步朝池岫白那边迈了几步,仰头看他,“池大公子,昨日之事还未来得及感谢于你,你什么时间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池岫白刚想开口,话头却被时暇钰截了去。

“别拒绝我,此事板上钉钉了,说什么都没用,你待会儿告诉我一个时间,我命人去安排。”

池岫白唇边泛起些微笑意,“不拒绝公主,只是到那时,不若带上太子殿下一起?”

“孤就不去了吧,那是皇妹专门为你设的,叫我一个,岂不多余?”

今日才与池岫白正式见第一次面,两人也不是很熟,或许叫上时暇锦的话,气氛会融洽一些。

时暇钰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时皇兄便一起去吧,皇兄也别拒绝了,拒绝我无效。”

听了时暇钰的童言童语,时暇锦与池岫白两人对视一眼,失笑。

时暇锦带着时暇钰往殿内走。

大殿中央摆了三张书案,前面两张,后面一张。

时暇锦指了前面右边那一张给时暇钰看,“皇妹,这便是你的书案了。”

时暇钰让宫女把东西放到位置上,时暇锦与池岫白也落了座。

前面两张书案坐着时家兄妹,后面一张则是池岫白。

落了座,时暇钰发觉太傅还未来,便问:“皇兄,太傅当真很温柔?”

时暇锦正拿出书本翻开,闻言,柔声安慰她,“皇妹不必忧心,太傅谦和温柔是出了名的,待会若是你见了,便会知晓了。”

时暇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候,时暇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递给时暇钰。

“皇妹,此为黄木香的种子。”

“黄木香?”

时暇钰接过匣子,便见里面静静裹着一小堆小种子。

“嗯,这便是你昨日闻到的花香,是孤拜托岫白去向秦小姐讨要的。”

时暇钰诧异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池岫白,他正埋头温书,但也没有完全屏蔽外界,察觉到了时暇钰的视线,便抬头冲她微微勾唇一笑。

他相貌精致,眉若墨画,目若朗星,面如冠玉,此间一笑,叫时暇钰有片刻晃神。

时暇锦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池岫白,继续道:“此种子是岫白去要的,种植方法也是岫白更清楚些,听闻过程复杂,你还需与他交流交流。”

机会又来了。

“这花如此复杂的话,想来我一人也不行,不知池公子可否同我一起种?”

机会都是人创造的,只有一起种,才能一起与反派相处。

池岫白没想那么多,薄唇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却之不恭。”

时暇钰沉吟片刻,“池公子是否不能进后宫?”

她记得在以前看过的小说里面就有过这种情节,外臣不得擅入后宫。

池岫白颔首,“臣为外臣,未得允许,不得擅入。”

果然……

“那这黄木香便不种在坤宁宫了吧。”

若种在坤宁宫,她便无法与他多多接触,这机会便白白浪费了。

“那种在何处?”时暇锦问。

时暇钰视线落到殿外,忆起了方才一路过来见到的景致,忽的双眼一亮,

时暇锦与池岫白皆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忽然很是好奇她想将这黄木香种在何处。

就见时暇钰忽的扭头看向时暇锦,双眸水灵灵的,含了些许讨好的意味儿。

“皇兄~”

她嗓音稚嫩软糯,故意撒娇,含了一丝甜意。

时暇锦福至心灵,“你想种在东宫里?”

时暇钰朝他眨眨眼,“可以吗?”

东宫是她与池岫白每日都会来的地方,正好可以每日与他一起商量着种花,创造聊天话题,培养感情。

见她如此,时暇锦笑,没忍住去勾了勾她的鼻尖,笑容多多少少有些宠溺,

“自然是可以,待下学之后,你与岫白一起去商量种在何处吧,孤好叫人将那处腾出来。”

时暇钰没忍住扑过去抱住时暇锦,“谢谢皇兄,婖婖好喜欢皇兄。”

第一次与人这般亲近,时暇锦身子略微僵硬,无措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池岫白。

池岫白眼含笑意,在他的视线下耸了耸肩。

时暇锦无奈,却也心中愉悦幸福。

时暇钰很快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但她是个有了件十分期待的事情便会迫不及待地去做的人,

是以她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时暇锦给她拿了一本有插画的书来也无法让她定心来。

须臾,她便忍不住起身,邀请池岫白趁着太傅还未来,一起先行去看合适的地方。

池岫白没拒绝她,起身欲陪她去。


却不想横空破来一道苍老沉稳的声音。

“你们欲往何处去啊?”

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挺拔,越往上走,那人的面容便愈发清晰起来。

“太傅。”

“太傅。”

时暇锦与池岫白纷纷朝那人问安,态度恭敬。

太傅?

时暇钰朝他看过去,此时他的面容已完全现于人前,叫时暇钰能看个清晰。

太傅年纪不小,两鬓苍白,但一双眼锐利蕴藏锋芒,仿佛能穿透迷雾直击灵魂。

“公主殿下晨安。”

他立于时暇钰跟前,弯腰与她平视,笑得温柔同她问好。

“太傅晨安。”

“公主方才欲何往啊?”

时暇钰抬了抬手中装着黄木香种子的木匣子,“池公子赠了我一些黄木香的种子,我欲与池公子一同在东宫寻个好地儿种下。”

“黄木香?”太傅赞道,“花是好花,主意也不错,但规矩不可破,上课时辰已到,公主与岫白下学之后再去,可行?”

他态度温和,语气柔和,轻声询问她,时暇钰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且还会因为自己忘了时间的不懂事而愧疚难过。

“抱歉太傅,定然没有下次了。”

“公主无需对臣道歉,对得起自己便好。”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来到她的位置上,时暇锦与池岫白也纷纷落了座。

“公主可识字?”

方才时暇锦给她看了他的一些书,时暇钰发现这个世界的字就是繁体字,并没有多复杂,她虽不能认全,但也识得几个字。

“认识一些。”

“一些便足够,今日课程不用书本,臣与殿下们辩一辩。”

“辩?”

太傅去了前方书案前,铺纸蘸墨,执笔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

而后搁下笔,举起纸将上面的字面对他们。

只见那张雪白的宣纸之上,落了两个大气磅礴的字——

名义。

太傅解释道:“自古忠义难两全,名义虽比不得忠义来得凄恻,但也多如细绳般难解,今日你们便来对这二字辩上一辩。”

说罢,他顿了顿,叫了时暇锦一声,“太子可有何见解?”

太子沉吟片刻,“宁以义死,不敬幸生,何况名乎?

名如钱财泥土,好坏优劣,一切皆可不顾。”

太傅满意地摸了摸胡子,笑道,“好一个宁以义死,太子殿下气节高洁,微臣佩服。”

他又看向一旁的时暇钰,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一些和蔼,“那公主以为呢?”

时暇钰来到这个世界上,可从来不是为了什么道义名声的,她为的,全是自己罢了。

“名义我皆可不要,我爱之人与爱我之人,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便可。”

太傅因她这个回答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赞许点头,“公主嘴上说着不要名义,实际着眼眼下,所求皆为有情有义,此乃公主之福,陛下之福。”

到了这时,他问向后面的池岫白,语气之中含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池公子高见?”

时暇钰扭头看过去。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姿态端正,眉宇间凝着一股温和的坚定。

他眉眼半垂,却仿若整个人拢在一团柔软光晕之中。

“岫白愚见,名为身外物,自然是可抛可弃的,但名有时也与家族性命相连,与个人地位相连,与国家思想风向相连,也不能全然忽视,或可加以利用,使其转化为义。”

“可否举例证之?”池岫白这见解新奇独到,太傅来了兴趣欲多问两句。

“若孔圣人般,名响天下,亦影响了后世千秋万代,士人学子皆竞相追求模仿他的义,这便是名之用处。”

太傅摸了摸胡子,眼眸微眯,爽朗笑出声来。

“这可不是愚见,拨雾见云,远见卓识,望你日后时刻谨记如今这番话,勿要忘记了。”

“岫白定然不会忘记。”

太傅点点头,复又看向三人,“世间万物,有时皆不可全然抛弃,存在,即合理,只是这些东西分了个轻重缓急罢了,

义在内,有时不比现于他人,名在外,现于他人却并非全然为真,

名有时并不重要,但在有时,却也能发挥巨大作用,只是这名的作用能否全然发挥出来,便要看使用他之人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视线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加重了些语气。

“但无论如何,只求问心无愧,便足以。”

……

后来太傅又出了几道辩题供三人讨论,结束后给了时暇钰一本书。

封面干净,但时暇钰随意打开,见里面的有趣的插图,便明了这并非表面般正经。

果然,太傅道:“公主不妨,试着去读一读这个故事?”

时暇钰收了书,道了一句好。

今日一见,时暇钰对这位太傅的印象还挺好的。

用心负责,温柔耐心,上他的课,让人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醍醐灌顶,学会了很多东西。

如此,时暇钰便对他多了许多的恭敬,他所赠之书,虽可能算不得什么正经书,但也愿意相信他,想要回去认真读上一读。

出了大殿,时暇钰一眼便看见了廊下的翩翩少年。

落日西沉,一片极美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薄雾映出孤寂大雁三两只,落在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之上,为它镀了一层黄金。

少年仰头望着那停在精致角楼上的两三只大雁,霞光落入他的眸中,映出了如练澄光。

周围静悄悄的,晚风轻柔吹起他的衣袖,裹挟着温柔。

像是仙人立于云端,瞭望江山万丈。

听到了声音,他忽的抽回来神,回到了人间。

他转身往时暇钰看去,眼角露出几分温柔笑意,“公主。”

时暇钰袖下的手捏紧手指关节,笑着问,“我以为你忘了。”

太傅叫了她给了她一本书,待她转头时,便没了池岫白的影子,她便以为他是离开了。

“臣不会忘的。”

他应是处在变声期了,嗓音略有些沙哑。

时暇锦有公务需要处理,是以这下便只有时暇钰与池岫白两人了。

第一次与反派单独相处,时暇钰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但又觉得其实根本没必要那么紧张。

如今的池岫白不过十岁,心智尚不成熟,还不是以后那个十恶不赦的奸臣。

反正据时暇钰这两日与他相处的感觉看来,池岫白并不可怕,反而很好相处。

或许,她该忘了书中那些对他不好的描述,好好与他相与。

想至此,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对着池岫白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匣子,“走吧,我们去找找何处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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