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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天机要诀

大龙猫的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风水世家出身的我,算尽天机却没有算到自己被圈进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内,从此堕入轮回,到底是天机还是人算?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主角:王小建,高大个儿   更新:2022-12-21 0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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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小建,高大个儿的其他类型小说《算命!天机要诀》,由网络作家“大龙猫的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风水世家出身的我,算尽天机却没有算到自己被圈进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内,从此堕入轮回,到底是天机还是人算?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算命!天机要诀》精彩片段

我是一个风水师,我想揭秘一些事情。

风水师这个职业在如今的社会中算是冷门,大家可能都在小说或者电视上看到过风水师的故事。在这些故事里,风水师们一个个头戴方巾、身穿黄袍、唇留长须、脚穿青布鞋,甚至动辄带着一班弟子,到了主家门前便是燃起一只符咒跳上一阵,引得左邻右舍围观。

我想说,那种场景其实是被“艺术化”了的,如果你在现实中真的遇到了这样“排场”的风水师,最好还是避而远之,且不说他倒地有没有能耐帮你“趋吉避凶”,反正你的钱多半是要花冤枉了。

在这里,我要先谈一谈风水师的“岗位职责”:好的风水师,能够把老百姓觉得很玄秘的阴阳五行理论通俗化,醉心于阴阳、五行、风水地理的钻研,对风水学有着无限的热情,对占卜吉凶有精确的判断,不夸张也不唬人;同时,风水师须对风水调整有切实可行的思路,这样才能为人创造安逸美好的生活,广播福缘。而不是动辄自吹开了天眼,逢人便讲有了机缘,这种风水师大家最好避而远之。

另外我想说的一点是:风水师在这世间存在几千年,其传承的奥义其实是被扭曲了。

风水师其实与道家师出一脉, 帮助世人占卜风水、消灾除魔只是风水师积攒阴德、引以为生的手段,对于风水师,更重要的则是“修行”,目的是最终能够超凡脱俗、摆脱生死轮回而窥得那“长生”的法门,只是这过程太过于复杂繁复,又有机缘巧遇穿插其中,大多数“修行”之人便是停在了半中间,利用风水之术做起了糊口谋生的门道。

我家便也是这样的情况。

作为世代传承的风水之家,平日十里八乡卜卦算命,深得人心,也颇有些地位,原本我也只是想着继承爷爷的衣钵,继续着这份事业便罢了。却没想阴差阳错,因为这风水算命之事,却撞入一件筹划几十年的阴谋之中,这其中更是因此窥得天机,几乎便要触碰到那隐匿千年的“长生”局。那些经历,到现在想起来仍然是历历在目,其惊心动魄、令人震撼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这件事,还要从爷爷去世那年说起。

1990年夏天,山西长乐乡黄牛岭,我19岁。

这一年酷热,大旱。

黄河的水都干了,河道上面隐隐还留着几条死鱼的尸体,掺和着还隐隐散发腥臭的鱼鳞,突兀的死鱼眼珠就那么瞪着,看着人瘆得慌。烈日当头下的土地表层,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来空气氤氲的光,显得虚实不定,一把一把干枯的芦苇垂在河岸旁边。

我和发小高大个儿正光着晒黑的脊梁,在河道上用镰刀割着它们,这种芦苇在我们这里叫做“生火草”,一点就着,而且火势极旺又耐烧,虽然说山西是个不缺煤炭的地方,但是在我们这穷乡僻壤,这种随处可见的燃灶工具实在是太经济实用了。

“王小建,我们一会割完草去谷场烤地瓜咋样?”高大个儿远远地冲我喊道,说完还扬起了手中刚刚挖到的红薯,

“行哇,你娃娃跌子的一天能的能着么!(方言:形容能干的意思)”我小心翼翼的从芦苇丛里扬起脸回道,芦苇草的叶片上有很多毛茸茸的锯齿,割的时候必须当心,不然随便划到皮肤上,便是一个口子,

“王小建,你说村支书家的闺女赵书婷是不是对我有点儿意思呢?”高大个儿说,

“爬!就你这怂样儿,人家能看上狗也看球不上你。”我把头埋在芦苇里都懒得抬起来,

“别乱说,我可是有证据的,”高大个儿使劲儿甩出成捆的干芦苇,正欲再说些什么,只见他突然一声惊呼,

“王小建,救命,我去,这草里面有死人,我的妈呀!你快来看!”

听到声音,我连忙放下手中的镰刀,快步往高大个儿的方向跑去,奈何这河道干涸的有些过分了,河底的泥沙松软的一点水分也没有,跑起来就跟踩在海绵上一样,让人脚使不上劲儿,待我一步一步挪到高大个儿身边,他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拽也拽不起来,

“就……就那儿……,”高大哥大口咽着唾沫,手指着前面的草丛。

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芦苇的断茬还在,是刚刚被高大个儿割下来的痕迹,我使劲儿探着脖子往里瞧,果然,一具尸体映入眼帘,我顿时一惊。我的惊讶并不是来源于碰到死人,死人我见多了,打小我家在十里八乡所从事的便是执掌风水、寻龙点穴的行当,大小丧葬、入殓、迁居的场面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只不过,这具尸体面目过于狰狞,让人一眼难忘。

我当下又仔细看了看,尸体是男性,衣着为本地打扮,应该是才死去不久。刚刚说死者面目狰狞是因为他明显是在挣扎中死去的,还保持着过于用力的表情。只见他眼珠突出,眼圈青紫,牙关紧咬,双手像是在生前死死抠着某种东西,手指呈“爪”状,连骨节都有些变形了。而死者的双腿呈不规则“O”字,就像是死前遇到了莫大的痛苦般导致其极度的弯曲,又似在极度惊恐中的一种挣扎,让人莫名的心悸。我试着拿手扒拉了一下死人的脚踝,硬邦邦的,不过大多数死者皆是躯体僵直,这也算是常事。

“还愣着干啥?去通知村里人吧!”我冲着还没回过神的高大哥喊道,“你去赵书婷家把这件事告诉村支书,我去喊我爷爷。”

说罢,我便拎起镰刀,简单打包了一下刚刚砍下来的干芦苇便往家走;而高大个儿似乎还没回过神,拍了拍屁股也顾不上别的了,径直跑向村支书家。

河道距离我家比较近,我一路上边走边想,这死人的身体状态真的好奇怪,你说他被人打过吧?但是我刚刚并没有看到伤口和淤青的痕迹;你说他有什么大病吧?这死者身体看似非常强壮,肌肉结实,不像是个病秧子,但是看死状,他生前应该是遭受到了莫大的痛苦,真是怪了个哉。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我便走到了家门口,眼见二婶儿在门口坐着,就冲着她喊道:“二婶,我爷爷在吗?出事了……”

“建娃子,大白天的怎这么慌张?”二婶这时正在剥花生,头也没有抬起来,“你爷爷有客人,正在后屋呢?”

“好,那我去找他。”说罢,我把干芦苇丢进院子,顾不上洗手便跑到后屋门口,只听见爷爷与里面的客人似乎在谈论着面相之事,来人似乎很着急,希望爷爷指点一二,不住的点头称谢。

我轻轻推开门,“爷爷,我刚才……”我望着正盘膝坐在炕上的爷爷焦急的说,

爷爷的目光看向我这边,突然就变了脸色,

“别动!”爷爷突然皱着眉头说道。


爷爷看到我推门进来,突然脸色一变,随即对坐在炕头另一边的客人说,“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多与贵客聊叨。从面相上看,你口鼻方直,主官运旺,但当下命理犯火,宜待人柔而不刚,今日机缘已尽,请回吧。”

说罢,便要起身送客,来人见爷爷有事,也不敢多言,只是千恩万谢,并留下了几张百元大钞后便转身离开。

“秀兰!秀兰!”见访客离开,爷爷突然对着门口的二婶大叫起来,

“爸,什么事?”二婶在院门口回应道,

“秀兰 ,你马上把门口那只公鸡鸡头斩去,丢到房顶,”爷爷大声讲着,

安排完二婶,爷爷转身将家里的桃木扫把倒置起来,又用手指沾着家里香炉的香灰,对着我的“天宫”、“天庭”、“印堂”连点三下,一时间,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外面传来二婶杀鸡的声音,听得一物落在屋顶之后,爷爷的念叨方才停止。

“你去干什么了?”爷爷吁了口气,停下手中物什,一脸严肃的问我,

“爷爷,刚才我们在河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看爷爷表情认真,如实回道,“但是那具尸身却与平日里见到的不太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了?”爷爷追问,

当下,我便把发现那具尸体的过程说了一下,并且也着重跟爷爷阐明自己心中的疑惑,死尸形状诡异,不像是常人之家的尸体的形状。

“难怪!你遇到的,应该不是人。”爷爷听完思索了一下,接着说,“准确的说,你遇到的,应该是一具尸傀,”

“尸傀?”我听完瞪大了眼。尸傀这个名词我早年间是听爷爷说起过的,它乃是一些邪恶之人用来延寿所“制造”出来的,他们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是人,而是用特殊的秘法抽取活人的精魄充实到自己的“尸首”里形成的一种“假死”状态。尸魁的制造者因为自己阳寿将尽,便通过制造尸魁的方式骗过阎罗鬼神“代”自己去死,这种方式极为逆天。

“是的,你知道爷爷刚才为什么要在你进来的时候别动吗?”爷爷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进来的时候天庭黑气环绕,印堂鼓包且呈紫黑色,应该是被那具尸傀的怨念上身了,你是否接触过那具尸体?”

“啊?爷爷……”我听完顿时着急起来,回想起刚才顺手摸过一把那具尸体的脚踝,便如实告诉了爷爷,

“还好,你只是碰到了它的身体,如果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就没救了。我刚刚已将你的“天宫”、“天庭”、“印堂”三处封住,倒悬桃木笤帚,用“三清咒”将其逐出,令其无法侵入你的魂魄,加之你二婶杀鸡断头处置及时,相信现在这具尸傀的怨念已经被驱离了,“

听完爷爷的话,我如抽丝般松了口气,转头对爷爷说,“爷爷,要不要去现场看一下那具尸体?”

“要的,那尸傀专以活人精血为供养,必须除掉!我们现在马上动身。”说罢,爷爷从墙上取下八卦铜镜,阴阳剑,百宝囊,旋即拉着我出了门。临走前我特意瞄了眼家中屋顶之上,只见一缕黑气悄然散开,想必便是那尸傀的怨念。

我和爷爷一路无话,只是从爷爷凝重的表情里猜到今天遇到的这具尸傀不一般,待得走到河道处,远远便望见村支书已经带着一些乡邻赶了过来,一群人正围着它指指点点,

“建娃子,你赶紧告诉他们,不要碰那具尸傀的身体,等我来处理,”爷爷大声的对我说,

我听完赶紧冲着人群喊道:“喂,各位乡亲,请大家不要碰那具尸体,千万不要”,边说着边疾步向前奔去,也顾不上脚底下那一深一浅的沙土地,几次差点就要摔倒。人群之中有人听到我的呼唤,便使劲儿冲我挥着手,我看见高大个儿也在 人群里面,不过他之前便是被吓了一跳,不敢接近,只是站在外围远远看着。

少倾,我和爷爷来到了人群里,大家看到爷爷来了,“哗啦”一下自然的散开成一个大圆圈,爷爷快步跺至那尸傀跟前,皱眉看了看尸傀对我说:“建娃子,快把百宝囊里的镇魂符拿来,”

我从百宝囊中取出镇魂符交给爷爷,只见爷爷口中默念符语,手指晴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镇魂符贴在了尸傀额头上,同时咬破中指,血洒阴阳剑,剑尖如风,直指尸傀面部的天庭、地阁、人中、承浆、年上五处部位。那尸傀在爷爷施法的过程中,骤然似有灵性一般欲起身相抵,但奈何被镇魂符压住了魂魄,暂时无法动弹,只见其青筋暴起、周身由之前的青紫色开始变作紫黑色,眼珠突兀的快要掉下来,模样十分可怕,而四周则突然阴风四起,隐隐有哀鸣之声。

“诈尸了!”不知道这时人群中有谁高喊一声,大家便作鸟兽散般逃开,

爷爷眼见尸傀有起身抵抗之意,双手立即合十,大喊一声:“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巨天猛兽,制服五兵,千神万圣,护我真灵,急急如律令!”一拍胸口,一口鲜血喷出,手中阴阳剑见血,发出“嗡嗡”之声,震耳欲聋。

我很久没有见过爷爷如此施法,爷爷年事已高,刚才喷出的鲜血实则是他一口精气,这种施法方式极为消耗元神,更有甚者会折损阳寿。

这时,只见爷爷手中的阴阳剑一剑刺出,正中那尸傀天灵盖,在我们这一行,天灵盖又称作鬼魅的“命门”,是最重要的降服手段之一,只听“滋”的一声,紧接着那尸傀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突然整个身体软了下来,紫黑色的皮肤也开始变色,似是魂魄消散之征兆,周围的阴风也不似先前般肆虐了。

爷爷这时大口喘着气,神色凝重的望着那具尸傀,手中扬起的阴阳剑缓缓放下,我见尸傀被克制,移步走近观望,这具尸傀真乃是倒行逆施之物,似人却又非人,似尸却又非尸,无意识却能取人精魄为自己滋养,我这次就差点儿着了他的道儿。

我凝神想着,却没发现那尸傀猛然间睁眼、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起身张开厉口就冲我咬来,闪躲不及的我只好拿着手中爷爷的百宝囊抵住尸傀的脸,奈何这尸傀气数虽尽但尚存余力,眼见它的尖牙离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咬上我的脖颈,爷爷危急之中再次喷出一口献血,以手作剑,一掌拍向那尸傀的颈部,这一掌威力不小,竟硬生生的将尸傀的头颈拍错了位,那尸傀在受了爷爷这一掌后,“嘤”的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爷爷避之不及,胸口被重重印上了那尸傀的黑血,而尸傀自此倒下,便是再没了声息。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有从刚才的生死瞬间里回过神来,如果刚才要是被那尸傀咬上一口,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了。我回头望向爷爷,只见爷爷脸色极为难看,拿手捂着心口,那里已经被尸傀喷出的黑色液体浸透,口鼻不住的向外渗着血,他对周围的乡民说道:“大家速去取黄狗牙齿九颗,青蒜十头,以桃木为引生火将这尸傀就地焚化,今晚村中户户不得开门待客,门窗紧闭。”

当下,便有围观的青壮年应声而动,纷纷回村拿取物品,爷爷见状终于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爷爷!”我大声喊着,扑倒爷爷的身上……

在除掉那尸傀之后,爷爷便一病不起,他心口处被尸傀黑血腐蚀的地方扩散的越来越大,日日痛苦呻吟,村里的赤脚医生来了很多回,最后只是摇摇头嘱咐我们赶紧准备后事。终于,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里,爷爷走了。这件事到现在我想起来仍是悔恨不已,如若当天不是我大意被那尸傀缠住,爷爷也不会为救我而身中尸毒无药可救,尽管爷爷临终曾交代说自己平生窥探天机太多,能如此西去已属善终,叫我们不要自责悲伤,但我仍然懊恼万分。


三年后,1993年。

自从爷爷去世后,我家便开始逐步远离风水圈子,着落起别的营生。

可能家族中每一个人心里对于这个行业都或多或少是有一些抵触的,毕竟德高望重的爷爷身死对于我们的打击太大,尤其是父亲,他认为爷爷的去世与我有莫大关系,作为长子,弃下一身风水的本事从商,专门从镇里倒腾土特产去外地卖;而本就对风水之事没太大兴趣的二叔,则带着二婶和奶奶搬到了县城里住,奶奶的腿脚不好,二叔说县城的房子有暖气,让老人享享福;家里最疼爱我的小姑也远嫁到了省会太原,每次坐汽车回来一趟都要五六个小时。

这一年,我22岁,家里只有我没有放弃风水这行。

爷爷去世后,我除了遵从父亲的意愿,在城里读了个大学文凭,便是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风水的钻研之上。爷爷的遗物里面除了百宝囊里的那些符箓物什、阴阳剑、铜镜,最重要的便是那本家传的《天机要诀》了,爷爷生前说这本书乃是明代刘伯温的家将王允(也就是我的祖祖祖祖爷爷)根据刘伯温一生所遇之风水异事总结而成,有上窥天机、下探地府之用,叫我好好学习。

《天机要诀》我一直反复参详,奈何书中文字诘屈聱牙,晦涩难懂,而且风水之事又在乎一个“悟”字,绝非像课本里那些概念背一背就可以考满分那种,因此虽然我把书都快翻烂了,仍然认为自己只是学之皮毛。比如,这书中的扉页就写着这样几个字:

“凡窥天机者,必补之,然则寿尽无常。”

93年的时候,大学生毕业是包分配的,我毕业后没有像大部分的同学一样,分配工作去到某个单位,然后了此残生。而是用在学校省吃俭用的钱在临汾城里租了一个门面,开了一家测字、风水的铺子,一方面,希望借此多练练手,将所学用于实践,另一方面,籍此联络同行,交流学习,不过这个举动在当时那个年代绝对是会引起轰动的事情,因为那时对于类似于风水之流的“封建迷信”采取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一种是坚决打击、巩固信仰、祛除毒瘤;另一种则是市井中的少数的老一辈人的笃信与坚持,两种极端的文化洪流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悲剧来了,我的风水铺子在开张1个月的时候,一个顾客也没有,我经常能看到年龄大一点的人驻足于门口,欲说还休,但又碍于旁人的指指点点、鄙视眼光无法踏入,最终踱步离去。每每在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无奈的厉害,甚至有时候从面相已经瞧出那人的运势、所求却无法点明,因为风水之说是有讲究的:如果来访之人没有开口说出诉求,我们不能随便去道破,否则于事主和自己都不好。

我每日百无聊赖,心中甚至有些暗自后悔拒了那份事业单位的“铁饭碗”工作,来做这样一个“非主流”的营生,毕竟除了理想之外,填饱肚子也很重要,眼瞅着1个半月已过,正当我有些动摇之时,这日,铺子里突然走进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

这人梳着一个油亮的“中分头”,就是当时流行的电影《英雄本色》里周润发小马哥那个发型,进来左顾右盼的,瞧瞧这,瞅瞅那,表情轻浮而随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来求指点的人。我心里本来就焦躁不安,再加上来的第一个顾客居然是这等造型,与我心里那些虔诚求运势的人的形象截然相反,顿时就反感起来,我不耐烦的说道:“这位客人,看啥呢?我这里可不是百货商店。”

那位“中分头”听了我的话一怔,倒是没有来脾气,而是一脸笑嘻嘻的问:“老板,你这里可以相面?……”

“门口不是写着么?测字、相面、起名、算前程。”我翻了翻白眼看向“中分头”,只见他鼻头小耳尖削,眉间保寿官稀疏,这是小聪明多且反复无常的面相,

“准吗?” 中分头甩了下油亮的头发,眯着小眼睛猥琐的问道。

我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一个开算命铺子的,算不准这不是砸自己饭碗么?再说,算命这种事本来讲究的就是因果缘法,准确与否全凭事主个人,于是没有好气的回答道:“您要是来看热闹的,请出门右转,那边是广场,人多!”说着,我起身做送客状,脸也拉了下来,作势就要送“中分头”出门!

“别……别呀,我说老板,我真是来相面的,嘿嘿”,“中分头”厚着脸皮继续说着,“我是高大个儿的朋友,就是高利多,”

听到高大个儿的名字,我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这小子这三年在城里做商贩,专门向这城郊各处道观庙宇做“倒爷”供应香火物品,据说也是赚了一些钱。

“高利多的朋友啊,有什么事吗?”我使劲儿揉了揉脸,恢复成一副和蔼可人的样子,

“是这样,我和高利多是生意上的朋友,这不,最近遇了点儿事儿,所以高利多推荐我来找你”,说着,“中分头”从怀里取出一幅照片,拿给我看,

我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照片里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此时正在某处景点一样的地方游玩的样子,可以感觉到拍照之人跟她的关系十分密切,小女孩正冲着拍照之人甜甜的笑着,她倚在景点的一处栏杆上,头顶是茂密的老槐树树枝,背后则是深邃悠远的山林,青山绿水,一片好风光。

我看完照片瞪着“中分头”,想从他的眼神里寻找关于这次事情的蛛丝马迹,“中分头”倒是“嘿嘿”一笑说,“老板,您再仔细看看。”

我定了定神,又仔细的打量起手中的照片,这张照片应该是最近冲印出来的,表面光滑明亮,没有一丝划痕,里面的小女孩穿着背带裤,胸口一个大大的米老鼠图案,一双粉色的米奇公主鞋显得俏皮可爱,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小挎包。啊!不对,这个小女孩的面色不对,我皱着眉头仔细的看着照片里的小女孩。

按照《天机要诀》和爷爷传授给我的相面知识,照片中的这个小女孩脸无血色,眉心处似是有黑气缠绕,且左边耳垂似是少了一块,正印了《天机要诀》中那句“印堂发暗、耳薄无根、眉交不分”,乃是要早夭之兆,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我抬头看了眼“中分头”,问道:“朋友,这照片是谁拍的?”

“谁拍的你就不用管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让您给照片上的小女孩相个面。”说着,“中分头”从怀里拿出一叠红票子,我看了一眼,那至少是千数块钱,心里也不由得一动,但本着负责的态度,想了想又对“中分头”说道:

“相面之事,首先要见到事主当面进行,或者最起码要取得当事人的同意或至少是当事人的家属的同意方可进行,这是行规,否则于当事人不好,不知你是这孩子的亲属吗?”

“不,这小孩儿是我们老板的女儿,现在生病还在医院,我也是受人之托,嘿嘿,但这孩子现在状况不好,恐怕是来不了,嘿嘿”,“中分头”答道,

“这小孩儿自打去了此处便生病住院,已经有一个月了,嘿嘿,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见好,我们老板是信道之人,便托我出来看看,嘿嘿”,“中分头”言语间总是透着一股猥琐的劲儿,这让我有点儿反感,

我又看了看照片,那小女孩背后的地域,乍一看那里风景迤逦,妙不可言,仔细看来,实际为一深谷,深不见底,远处山峰呈“凹”字型环绕,在风水中,这是冲“恶”的表象,极易滋生不干净的物什,加之此山谷背阴、林寒洞肃,遇风雨天则易成泽国,虽不至浊浪滔天,但也是凄风苦雨,心里便是有了一些想法。

我转头去铺子几案上提笔写了个纸条,又折好交给“中分头”说,“既然这女孩来不了,那请你把这张纸条转交给你们老板,相信他会有定夺。”

“喔……那好吧”,“中分头”有些质疑的拿着我递过来的纸条,悻悻的走了,嘴里还在咕哝着什么,似乎是不太好交差的样子。

我心说,如果你们老板看到了纸条,大概率是会来找我的。

因为我在那个纸条上写了一个“咬”字!


“中分头”走后,我坐在铺子里,脑海中仍然是念念不忘刚才那张小女孩的照片,越想却是越觉得诡异,小女孩的无邪笑容印在思绪里,慢慢的停滞,甚至变得狰狞起来,我总觉得这样的表情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遥不可及,摸不到也无法触碰。

我之所以写一个“咬”字回给事主,是因为我发现那小女孩的背后山势中属背阴之地,光之无度,最易生虫,小女孩心性未成,阳气不旺,沾染上虫蠱怕是难免,她这一次的病情迟迟无法恢复,想必是与这些分不开的。当然,想要探究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必须面见方可。

“中分头”离开后半小时,我正准备出门去买点吃食,突然就听到铺子门口“滋”的一下,似是汽车猛烈刹车的响动,接近着传来车门的拍打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中分头”高亢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王大师,我家老板想请您过去一趟,”

这一次“中分头”倒是收起了那副猥琐的模样,脸上略带谄媚讨好之色,恭敬而客气的走向我说,“大师,我家老板看到你的纸条后脸色大变,想请你赶紧去医院一趟。”

我点了点头,心想收人钱财与人办事,况且我总觉得这个小女孩的表情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样,这一趟医院是势在必行了,我拉下铺子的卷闸门,带上爷爷留下的百宝囊,便跟随“中分头”上了车。

1993年,“中分头”开着的居然是一辆排量是6.0的“虎头大奔”,这车落地价格不低于200万,是极为少有的富贵之家才用得起的东西,可想而知他的老板必是城里的土豪了。

“中分头”开着它一路横冲直撞的,喇叭的哔哔声响彻了一路,扰得我头疼,不过毕竟四个轮子的东西就是快,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我们便来到了临汾城里最好的医院。

小女孩的病房在三层,是个单间,我跟着“中分头”踱步来到病房门口,推开门,只见屋内坐着三人,一位是中年男性,我观其面相,天中明亮洁净,内府鼓起平满,天庭丰隆,一看便是财运官运上佳之人;另一位是个中年女性,此时背对着我坐着,身体似有抽泣,刚哭过一般,应该是这小女孩的母亲了;剩下一位应该是保姆,正在低头忙碌的收拾着病房里的物什,看到我来,便赶紧闪身离开。

中年男性见到是“中分头”领着我,忙不迭的起身迎来,虽然神色焦虑但仍然不失气度的与我握手,“请问您就是王大师吗?,我是这孩子的父亲,刘焕东!”

刘焕东?这不就是城里那位可以呼风唤雨的“煤炭大王”吗?手握着八座煤矿的经营权,一天的收入就够普通人干一辈子的。

“大师不敢当,请说说孩子的情况吧,”我没有客套,直入主题,

“秀娥,你来说说吧,”中年男人看了看身后的那位女性,应该是男人的妻子,

那位叫秀娥的女人听到后,抽动的身体缓和了下来,似是在整理情绪,少顷,转过头来叹了口气,随即开始讲述起来:

“这是我女儿妞妞,“说罢,她回头慈爱的看了眼病床上的孩子,继续说着,”一个月前,我带着妞妞一起去城外的青石峡玩耍,没想到回来后孩子便一直喊着肚子疼,然后……然后便成了这样,”女人说着怜悯的望向孩子,又止不住抽泣起来,

“你是说去青石峡之前好好的,去了一趟便卧床不起了吗?”我追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继续说,“是的,我确定是这样的,孩子在去青石峡前并无异样,我还记得那日孩子在青石峡的山谷里,跑的那么欢快,我自己都追不上她呢!”

“那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喊肚子疼的呢?”我继续问,

“嗯……大概就是在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记得孩子当时正在前面高高兴兴的爬台阶,突然喊有虫子咬他,随后孩子就捂着肚子蹲下了,等回来,便一病不起。”女人顿了顿,继续说着,

“这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医院了,一开始我们以为是被蜜蜂毒虫蛰到了,医生想尽了办法,可是……仍然没有找到原因。”说罢,女人一脸忧郁的望向昏睡中的孩子,脸上充满了愧疚。

“果然是虫!”我心里暗道,说着,走近病床,孩子的母亲赶忙让开,

我扒开孩子半遮掩住脸庞的雪白床单,这孩子自打病后便一直昏睡,观其面相,比照片上所呈现的更差了,其命宫黯然,气若游丝,鼻有横纹,是此行遇到伤害的表象,我观其耳部,虽薄无根本身却耳内生豪,按说这小女孩应该是长寿命,却突然间阳气尽失,必是受了外力的影响,强行被改了命。

顺着这样的思路继续看,我又扒开小女孩的衣物,在其胳膊上,背上、腹部仔细检查,果不其然,在小女孩肚脐下半寸之处,找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小孔,似伤口又非伤口一样。我用手轻轻按压小孔部位,瞬间周边泛起黑色血丝,同时,昏睡中的小女孩的嘴巴微张起来,似要呻吟;我接着用手顺时针推揉她的腹部,轻轻用力,却见小女孩眉心闪过一丝黑气,稍纵即逝,再次推时,又是一丝黑气闪现而过,至此,我心里便大概有了判断。

替小女孩穿好衣物,盖好被子,我想了想,转身对着孩子的父亲说道:

“首先,从面相看,小孩眉宇修长且平、耳阔而生豪,主聪慧长寿之相,然则无端鼻现横纹,是为忌出行之兆,”

“其次,肚脐乃人体最脆弱易进污物之处,此端遭劫,我按其肚脐,其眉宇间黑气频现,应该中了蟊毒。”

“最后,解蟊毒需从中蟊毒之处入手,请赠我一件女孩贴身衣物,我需要去一趟青石峡。”

其实这个小女孩所中之毒并没有那么简单,按照小女孩的命相,实则也是有福之身,想必是这位父亲刘焕东惹了什么祸事,才致小女孩被下了蟊,这蟊毒之虫并非一种虫子,而是在污秽阴起聚集之处所形成的一种物什,需寻其形成的根源方可拔除。

刘焕东夫妻二人听了我的话,当下表示赞成,遂约定第二天便安排司机“中分头”送我去青石峡。


当晚,“中分头”把我送回了家,我心想第二天必是爬山涉水,还是提前准备好一应之物才是,便忙着翻箱倒柜收拾着,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喂?建娃子,是我,高大个儿,”电话那头传来高大个儿抑扬顿挫的声音,

“你个跌子娃(方言:不安分的意思),最近跑哪儿去了?”听到他的声音,我也有点意外,

“那个,我前段时间去江浙一带考察香火纸钱去了,你可不知道,那边生产这些都是规模化、自动化啊,我们这边都是手折元宝(上贡用的金元宝纸钱),人家都是机器一转一下子几千个就出来了,东西真的是又好又便宜,啧啧。”

“哦?你娃厉害呀,”我听完一愣,我一直知道高大个儿在倒腾这些东西,没想到现在都已经倒出山西面向全国了,

“对了,对了,”高大个儿在电话那边喊道,“我给你介绍了一个顾客,叫马三屯,他去找你了吧?你可别小看他,他的老板可是刘焕东,我们城里出了名的煤炭大王。”

“他下午来过了,我还去见了他的老板,”我回答道,随即也将下午去帮刘焕东的女儿看相之事告诉了高大个儿,对于这个从小和我光着屁股玩到大的朋友,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并且提及明天要去一趟青石峡,

“明天要去青石峡?那我也相跟上一块去玩玩,啧啧,我跟你说,那里的云丘观观主玹成道长可是我的朋友,每年腊月三十我都是去他那里烧头香的,”高大个儿一听要去青石峡,便来了兴致。

我心想一个人去青石峡难免寂寞,有高大个儿作伴一路虽是聒噪但也热闹,便跟他约了早上八点在铺子门口一起等车。

收拾物品的时候,我又想起这蟊虫来。这蟊虫的来历也是颇为有趣,相传在明代的时候,有一次太祖朱元璋出巡凤凰宫,路遇蟊虫拦路,只见那蟊虫通体黑色,盘伏于路中央迟迟不肯离开,朱元璋正欲让侍卫驾车碾过,但刘伯温阻止了他,并说道,“此虫乃阴气冤魂所聚,待得天子金口赦免便会消失,如碾过,不死反遗祸人间。”朱元璋听罢便朗声喊道:“寡人行无端,今大赦天下,各处亡魂请归位罢。”话音刚落,蟊虫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这个传说已无从考证,不过在爷爷的《天机要诀》中却有着记载,“蟊虫本无根,为阴气所化,解之无它,顺之从之便可。“意思就是说,蟊虫是在阴气兴盛的地方形成的,要化解它,需要找到形成它的根源,开释便可。

这晚,我将爷爷留下的百宝囊,阴阳剑,铜镜一一收纳好,又特意准备了一双旅游鞋,山中多雾水,便又带上了冲锋衣。收拾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我倒头便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铺子的大门便被“咣咣咣”的敲了起来,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看表,才7点05。打开门,高大个儿像阵风一样刮了进来,手里拎着大包豆浆和油条,顺势往我的太师椅上一坐,便啃了起来。

高大个儿这两年走南闯北,身子骨愈发硬朗,一米七八的个头,膀大腰圆的,只见他今天穿着一件灰绿色夹克,下面是卡其色灯芯绒裤子,脚踏回力登山鞋,右肩上居然还背了一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我说!”

“我说!”

我俩居然同时开口说出一样的话,我笑了下,示意高大个儿先来,

“我说建娃子,8点出门你7点多了还在床上,古人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就你这态度,哪里能赚到资本主义的钱?”边说着,高大个儿把一大口油条沾着豆浆塞进了嘴里,

“狗屁!我早醒了,只不过在床上规划今天的行程呢!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天我们就去逮只虫去!”我不甘示弱,拿起一根油条边吃边问高大个儿道:“你这一大包东西是什么?”

高大个儿看了看我,把肩上的背包拉链“哗啦”一下打开,扔到我眼前,我的天!里面尽是方便面、火腿肠、饼干之类,包的底下还放着不少香烛纸钱,满满当当的,

“噗嗤”,我憋不住笑了出来,“我说大个儿啊,您老人家今天是去上幼儿园呢?带这么多零食干嘛?”其实我之前盘算过,今天的行程如果是顺利的话,大概到晚上就回来了,高大个儿这至少准备了两三天的口粮,不说背着挺重,关键是也没啥用处呀。

“出去玩嘛!”高大个儿嘬了一口豆浆,笑嘻嘻的接着说,“当然要准备充足,万一咱两遇上个妖魔鬼怪、鬼打墙之类的,多少也能顶两天,你说不是?再说,我还打算趁机去趟云丘观,推销一下我新开发的香烛去!”

我一脸无奈,开口骂他:“你怎么还没出门就开始晦气,什么妖魔鬼怪、鬼打墙,我们这是去斩妖除魔!“不过说实话,我这次出门心里也不是非常有底,作为风水师,我遇到的事情毕竟还少,现在大多数时候还只能是照猫画虎,不像爷爷当年般随机应变、威武神气。

“哔!哔!”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这喇叭声我印象太深,一定是“中分头”的“虎头奔”到了,这种能吵得人耳朵想自闭的声音只有它才有。

“走!出发!”我端起手中的豆浆,顺势抹了抹嘴,对高大个儿说。

"HELLO!”高大个儿端着豆浆大摇大摆的走出铺子,挥着手冲着车里的“中分头”打招呼,“中分头”摇下车窗看见高大个儿一脸惊讶,“哎哟,怎么是高爷,您这大包小包的,是准备去哪儿啊?”

高大个儿也不解释,拉着我上了“中分头”的虎头奔,门一关对着“中分头”大声喊道:“开车!”

“中分头”启动着车子,还想问些什么,高大个儿倒是抢先回答了:“今儿我高大个儿陪王大师征战青石峡,作为左护法执掌前军,定要杀得那魑魅魍魉无处可逃,哇呀呀呀!”说罢,还真就唱起来了,我抿着嘴忍住没笑出来,高大个儿这小子,这么多年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其实他是粗中有细。

我觉得高大个儿有点过分了,便拿眼睛看他,没想到高大个儿突然俯着身子到我耳边,悄悄地说:“这小子人品不好,少搭理他!”


青石峡位于我们城东南40公里处,按说也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这两年政府把路修到了山脚下,只是这景区开发略少,不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熟识,虽然名气不及壶口瀑布、五台山那般,却也不乏是个散心养身的好去处。峡谷内最知名的便是高大个儿所提及的云丘观了,据说观里常年香火不断,是山西众多煤老板每年正月烧头香必去之所。

“中分头”马三屯开着虎头奔一路狂飙,约一个小时时间,我们便到了山脚下,车停在青石峡下的村子里,山里没有车道,我们几人就商议着步行进山的路线。

刘焕东的老婆和女儿是从村口的大路直接进去的,产生蟊虫之地则是在后山一个叫做“舜帝谷”的地方,步行大约是在1个半小时左右,不过如果再从“舜帝谷”步行至云丘观则是要再折回半道,这样反复的话,至少需要6个小时才能完事儿。

但如果从村后的小道走,先去云丘观,再从云丘观后山抄近路行至“舜帝谷”,则会快了许多,我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9点半,如果现在走,先帮高大个儿去办事,大概正午十分就可以赶到“舜帝谷”,那时阳气也最旺,便于施法。于是便督促着二人赶紧启程。

90年代的山西农村颇为落后,我们所在的村子并没有因为旁边有个景区而显得富裕一些。顺着村里的泥巴土路往前走,两旁尽是黄土加蒿草垒起的一座座院落,牲口房就是简单的黄泥巴加木桩固定,住人的房子也全是黄土砖砌的,形状一点也不规则,甚至有些别扭,房子的房顶就是以当地的榆木做梁,上面搭着几块“油毡”并拿砖头简单的压着用来遮风挡雨,村里人家烧火造饭也一律是火坑土炕、劈柴点火,村中央仅有着的两口井供着全村的吃喝拉撒。

我倒是有点庆幸高大个儿带着那么大的包包了,按照今天的行程,我们可能要晚上才能下山,中午这一顿饭便是全落在了他的包里。

我们一路前行,开始攀上了山,这条小道坡度较陡,但明显有着人为修葺的痕迹,想必是专门用来那些香客进山烧香的,虽然不工整,但是逢两三步便有一台阶,走起来虽然崎岖,但也不算困难,而适逢凶险之处,则会有人为开凿的凹槽供人把扶;山里的空气新鲜无比,潮湿中透着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人舒服无比。我和高大个儿所在的临汾城里这两年大搞炼焦产业,整日乌烟瘴气的,尤其是到了冬日,清早9点以前都会有浓浓的“煤雾”,能见度极低,骑个自行车在路上都提心吊胆的。

“这山里真是仙境啊!”我边走边感慨道,

“仙不仙境我不知道,不过我高大个儿的“钱”途可是在那座道观之中,”高大个儿说着又调侃起来,“喂,马三屯,你倒是走快点儿,这么年轻怎么走路像个乌龟一样,”

我回头看看走在后面的马三屯,他已经是气喘吁吁,平日里那一头中分秀发也顾不上去撸一下了,不住的擦着汗,望向我们,

“哎,两位大仙稍等,我实在是体力难支,哥哥年龄大……”马三屯边走边抱怨着,“大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让我跟着你们一起来这山里遭罪,让我等在车里多舒服啊!”

“让你平时就知道花天酒地,现在身体不行了吧?今天就是组织来考验你的,一会你还要负责给我拿包,”高大个儿站在高处奚落着“中分头”马三屯,

“还要扛包?!”马三屯听完索性一屁股坐在路旁不走了,喘着粗气,

“你要小心下面的蟊虫啊!小心它钻进你的腚里来一口,”高大个儿冲着马三屯喊道,

马三屯听完明显神色有些慌张起来,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又确认了一下周围没虫子之后,方才扶着腰,继续向前走。

我听着高大个儿的玩笑,心里却在盘算着今天的寻蟊虫之行,按照《天机要诀》所示,只要找到女孩中蟊虫的地点,催动“招魂符”招来怨魂,再辅以清心咒散去怨气好让其堕入轮回即可,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算得难事,只是我隐隐觉得今日之事总是不会那么顺利!想到这里,我又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步行了大约40分钟,便已经能隐隐看到云丘观了,这云丘观果真是道家福地,其依山而建,门朝天河,周围草木欣欣,又有远处巨峰作“天门”之势,恰合了风水选址中的一个“聚”字,这青石峡得天独厚的风水运势便是全部聚集在了这里,难怪成为各大信徒烧香的首选之地。

“快,建娃子,我们要到了。”高大个儿一看这云丘观,便是兴奋了起来,红扑扑的脸上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起来,

我倒是勉强能跟上高大个儿的步伐,只是苦了后面的马三屯,

“建娃子,你说我挣钱容易么,这些庙宇道观全都放在深山老林,这些年为了跑市场,我快把山西整个地界儿的山都翻过来了,”高大个儿边走边说着,

我心想高大个儿这两年确实也是吃了苦的,一定是跑了不少地方,当然,收入也应该是不错的。因为但凡灵山大庙或者道观,每年的香火纸钱用度都极为可观。就比如五台山的六爷庙吧,我曾跟随父亲去过一次,那庙的香火旺到什么程度呢?据说那庙门口有一个专供香客敬香的大香炉,长五米宽两米,整日的香火可以把那纯铜的大香炉烧的通红,需要用高压水枪来降温。

约莫十分钟左右,我便和高大个儿先抵达了云丘观的门口,由于是清早,观门还未开。风水术士与道观本为一家,既然要去道观做事,我便赶紧理了理衣衫和头发,又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于礼端敬之。

高大个儿这时已经知会了道观门童到访之事,我们便静静的等在道观门口,后面的马三屯终于是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满脸通红,一双小眼睛在疲惫之下眯得更小了,旁人不注意看,都会以为那是一道皱纹。

少倾,门童出来通报,“请三位居士赴后堂等候,“

我跟着高大个儿,拉着马三屯步入云丘观,高大个儿应该是来过几次,对这里颇为熟悉,而我则是第一次来,只见观中古树参天,年岁怕是百年都不止,这座道观是传统的乾南坤北,以子午线为中轴的布局,从南到北依次是山门、灵官殿、钟鼓楼、玉皇殿、四御殿、三清殿、戒台,门童将我们安置在客堂休息后便离开了。

我心中一直对中国的古建筑感慨而钦佩,在古时那样的环境下,山里没路,要想将如此多的建筑材料运至山里便已不是易事,更何况还要修葺如此大规模的楼阁,在没有现代化机械的古代,真的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完成的。且不说那些万里长城,故宫,就算是我们身处当下的云丘观,便怕也是几代人汗水辛劳的结晶了。

正思索间,堂门叩开,一位慈眉善目的紫袍白发老者走入,高大个儿和我看到了慌忙施礼,在道家而言,道袍共分黄、紫、红、青、绿、黑、白七种颜色,而这紫袍则代表着高阶法师,参悟修为皆已是极高的存在。

白发老者还礼后,我们便一一落座,高大个儿恭敬的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商品(香烛纸钱)”给那位白发法师参详,

“玹成道长请过目,”高大个儿一改往日大咧形象,似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紧张得很,

老者接过物品,略微点头示意,开口道:“居士供应之香烛一直质优价廉,此事我已知会香房,稍后由其跟居士商谈即可,”

说完,老者转头突然看向了我,“这位居士此番来云丘观,有一番机缘,不知居士是否有兴趣?”

我听完顿时一愣。


“机缘?”我听到玹成道长这么一说,竟好奇起来,本次道观之行实属偶然决定,并未刻意,却哪里来的机缘呢?

玹成道长微微一笑,“居士,甘露不润无根之草,道不渡无缘人。自进屋我便观你华盖英华,天中似有瑕疵,印堂光泽但中正色暗,居士于近几日,怕是要经历一劫,宜伺机而动。”

我本来也就对此次除蟊虫之行略有担忧,听到紫袍老者一番言语,心里当下便是更加难受起来,忙起身行礼恭敬道:“愿听道长开释!”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炫成道长继续说道,“居士福源深厚,但此乃先人萌佑,非居士之功德,今日我送你一个‘承’字,望居士好自悟之。”

“来人,”说罢,玹成道长吩咐人取来一道符咒,“此符名‘六丁护身’咒,当会在危急时刻对居士有用,他日居士若得空,不妨再来鄙观小坐。”

“承”字?我心有疑虑,接下符咒后待再要发问玹成道长,道长已跺至门口欲离开。我心知今日机缘已尽,如若再要深入求解怕是失了仪数,只是这一个“承”字让我心中疑惑不已,也只好施礼先谨记下,待日后得空再来向法师求教了。

当下,我小心装好玹成道长赐给的符咒,便与高大个儿和马三屯告辞离开。

古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这云丘观更是如此。上山之路为大道,且有人不断修葺维护,而我们出来道观后所走之途是后面的小路,是为抵达“舜帝谷”便利而抄了近道,这条小路颇为陡峭,我庆幸自己穿着防滑的旅游鞋,要是穿着传统的布鞋或者皮鞋,还不得从这小路上滑下去。

根据那道观门童所言,沿着小路向下前行,再翻过一座小山头,约一个小时的时间,便可抵达“舜帝谷”。我看看表,现在是中午11点10分,差不多12点多就可以抵达了。高大个儿仍然是在前面领路,用他的话说,他身体壮实,万一我和“中分头”不小心滑下去,他还能接着,我走在中间,“中分头”仍旧是在后面。

一顿饭的功夫,我们三人已从云丘观下至山脚下,高大个儿指了指前方的路,“绕过前面这座山头,应该就是‘舜帝谷’了,”

我回头望了望已经在视线中变成一个黑点的云丘观,那山门直冲正南,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光芒万丈,正阳之气普照四方。而我们现在要翻过的这座山丘则是杂树遍布、荆棘丛生,几乎已经没有“好路”可走,“中分头”在后面滋了哇啦的叫着,一面后悔跟我们进来,一面又怕走得太慢被我们甩掉,我也没有理他,径直的往前走着。

我一面走着,一面仍在思考,《天机要诀》里曾言:极阳之地,便伴生极阴之数。

这意思就是说阳气非常重的地方,往往在其犄角旮旯就会伴生着阴魂,此即道家所讲的:阴阳相生相克,万事周而复始之理。我观这去往“舜帝谷”的路途,山两侧虽树木繁茂,但多以松、柏、槐、柳居多,皆为聚阴气的植被,而且这山头也不似云丘观那般开阔,越走则愈发潮湿寒冷,如果是阴气比较重的女子来到这些地方游玩,难保回去不生一场大病。我心里这样想着,也就加快了脚步追上高大个儿,只是冲着后面的马三屯大喊几声,让他赶紧跟上来。

高大个儿今天心情不错,一路边走边唱的,毕竟今天又在道观里成就了一场挣钱的“功德”,用他的话说,他虽然不是见庙烧香、逢佛必拜之人,但他的东西都敬献给了各位天师菩萨,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建娃子,你看,前面是不是‘舜帝谷’?”高大个儿停下来指着前方,我赶紧追上来向下望去,只见下方幽深不见底,周围东、南、西三处方位都被悬崖峭壁围绕,虽是植被茂盛,却难听到动物鸣叫之声,甚至空中都不见一只飞鸟盘旋,此刻是大晴天,但谷内阴霾无光,就好像天空的一片浓重的云朵遮住了太阳令其无法照进来一样。

“果真是阴气聚集之地,”我暗想,

我看了看方向,顺着前面的岔路口,应该就可以进入“舜帝谷”了。当下也不多言,从百宝囊里拿出阴阳剑和铜镜,便走了下去,希望速战速决。对比之前照片的位置,我们很快便找到了小女孩拍照片的地点,这地方位处西北,三面环山,呈压迫之势,那小女孩拍照所站的石台一头悬于谷内,乍一看,就像是怪物伸出的利爪,而其背后则是45度的斜坡,坡上长满松柏,延伸至深不见底的谷内,在风水上,合一个“恶”字无疑。

这里,便应该是这“舜帝谷”阴气外泄的出口了。

我将一应物什取出,高大个儿帮着摆好香案,燃起蜡烛,马三屯身体虚弱,便让他远离百丈,以免施法时受到阴风侵扰。待得香案摆好、符咒归位,我放好吸精瓶,随先敬天地、焚书上表,之后拿出小女孩的随身衣物点着,待燃尽之前催动招魂符,口中高喊: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只见周围狂风骤起,谷内的天突然黑了下来,紧接着,一股紫黑之物从那石头之下蹿出猛然向我胸前袭击,见状,我手持铜镜护住命门,以阴阳剑刺向那紫黑之物,但那紫黑之物似有灵智般,闪身躲开,旋即飞入空中,又急转直下,似一坨黑色的线团朝我的头顶压去,我顿感天庭沉重,头顶上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忙闪身滚地一躲,形状狼狈,我心知此物怨气较深,不可与之久斗,忙咬破中指将一滴精血洒在剑上,横持阴阳剑,口中高喊“清心咒”: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清心咒”,乃是爷爷生前传给我专门用来对付阴魂的,讲究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借文昌帝君智慧之力,涤荡阴气以消除阴魂身上的怨念,此咒一出,则魑魅魍魉避之不及。

我再转头看那紫黑之物,饶是受到了“清心咒”强大涤荡之力的约束,此时已缩至手掌大小,但内中黑色愈发深刻,

“邪物,既已受困,何不就此转生轮回,不再受这风吹日晒之苦?”我作势将阴阳剑尖指向那黑物,仍用铜镜护于胸前。那紫黑之物闻言周身发生变化,缩至只有指甲盖般大小,我看它似有转生之意,便顺手抄起吸精瓶,这吸精瓶会在其转生烟消云散之际吸纳它的一滴精魂,那便是治疗那小女孩的灵药了。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我口念超度咒,籍以送其归位,哪知这时这黑色小球突然暴起,电光火石之间,化作一道黑影直冲我眉心而来,

“不好!它这是要夺我魂魄,”我心下大惊,却早已闪避不及,眼看着这紫黑弹丸之物便要掠至眼前,心中暗叫不妙,大呼吾命休矣,真的是“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我眼见着那黑物如子弹般射来,心知躲避不及,便只好闭眼等死,心中对于自己的鲁莽行事懊悔不已,耳边还传来着高大个儿不绝的惊呼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几乎将我的耳朵震聋,似是硬物撞到了铁板之上一样,我回头一看,只见高大个儿正奋力的将一柄铁锹横在我的面庞前,而那黑物则是狠狠的撞在了铁锹的正面,那力道极大,居然将铁锹的铁铲硬生生的撞出一个大坑。

“快闪开!”高大个儿吼着,这时,那黑物已将身形从铁铲上挪开,又欲朝我攻来,

我死里逃生,全身血液急速流动着,“大个儿,你帮我挡一下,待我施法,”

高大个儿听完连忙端起铁锹,横着铁锹的手柄拦在我的身前,眼见着那黑物蓄势待发,便要再次袭来,

慌忙之中,我咬破舌尖,再次高喊:“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与此同时,长剑作势,挥动铜镜,只见铜镜升空,洒出千道光芒,那黑物见状似极为害怕,也不再继续前行,掉头便跑。铜镜在空中越升越高、其形成的光芒范围越变越大,最后几乎都有篮球场般大小,牢牢的笼罩着黑物的逃跑方向,它所洒出的金色光线在瞬间便穿透了这“舜帝谷”下方的黑暗,似有种洁净之力涤荡着这“舜帝谷”的四周,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下,那黑物的逃跑速度越来越慢,而内部的黑气也终于缓缓消散,开始慢慢变得清澈,最后,它彻底不动了,颜色也由紫黑色变成如水滴般透明的珠子。

我大口喘着气,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像刚从鬼门关一脚踏出的魂魄,身子是出来了但是神志还没回来。我心知此时这蟊毒已被驱散,需赶紧用吸精瓶收集其精魄以备救治那小女孩所用,奈何此时手抖腿软,只好呼唤一旁的高大个儿过来帮忙,高大个儿被刚才的场景吓了个够呛,此时也是衣衫不整,他丢掉铁锹,在一旁扶紧我。

我将吸精瓶口打开,口中念念有词,:“太上有命,搜捕邪精,皈依大道,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顿时,那透明如水滴般的珠子顺从的飘进吸精瓶内,我赶紧盖好瓶口,借着高大个儿的力,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此时,谷内烟尘散去,阳光终是透着云层射了进来,恢复了一片欣欣向荣之相。远处的马三屯冲着我们大喊着什么,我也懒得去听了,心下只是责备自己,

于风水之事,我本来是很自信的。但我发现,虽然我小时候跟随爷爷见过很多这样的场面,但是真正操作起来,我的经验实在太匮乏了,这一次就差点将自己害死,而且也差点害到高大个儿和马三屯。那蟊虫在我念“清心咒”的时候,明显黑气未散、以退为进,而我却莽撞行超度之事,连个防身的手段都没有备下,要不是高大个儿危机之中用铁锹替我当下一击,我怕是现在已经在去阎王殿报道的路上了,不得不感慨自己功力太浅。

“建娃子,怎么回事儿?吓死我了,刚才我看到你眼睛紧闭,那‘黑球’几乎都要撞到你。”高大个儿此时爬起来问我,

“哎,真是一言难尽,多亏了你,”我心有余悸的答道,“走吧,事已办妥,我们该回去了,”我心想,这一次要不是有高大个儿跟着,自己怕是真的是要“长使英雄泪满襟”了。

我将吸精瓶小心装进百宝囊,和高大个儿一起收拾了香案,那马三屯远远看到我们这边在收拾行装,便一扭一扭的走近过来,试探的说道:“两位大仙,刚才你们那里就像闹鬼了一样!”

“闹鬼?是不是这样?!”高大个儿猛然转头做了个鬼脸,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沾染着些许泥土,加之又扮了个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就把马三屯吓得连退三步,

“哈哈哈,胆小鬼!”高大个儿也不管马三屯,拿起肩包就开溜了,

回来这一路,我心思沉重,没多说什么,高大个儿倒是恢复的快,中间还拿出包里的面包、火腿分给大家吃。马三屯吃了东西就有了精神,加之又是回程,话多了起来,

“我说二位大仙,刚才我远远看见你们所处之地黑压压的,怎么突然就亮起来了呢?”

“两位大仙,你们不知道,我那会儿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可把我担心死了,”

我是心里有事,无故其他,不愿作答,

高大个儿倒是兴致勃勃:“刚才啊,你不知道,我这左护法手持长剑,正要与那恶鬼斗个你死我活,要不是王天师拼命拉住我,我早就将其就地正法!”

“为什么要拉住你呢?”马三屯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家老板那女儿,我们要取那恶鬼身上的物件给她治病!”高大个儿脸皮倒是够厚的,扯起淡来脸不红心不跳。

沿着山路行走了约莫两个小时,我们终于看到了山下的村子,上了车我便睡了过去,也许是太累了,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不断出现那蟊虫飞向我的镜头,还有高大个儿冲着我喊“救命”,揪心得很。

待我醒来,天已渐黑,我看看旁边,高大个儿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副驾驶上打着呼噜,马三屯开着车,也不断的打着呵欠,

“王大师,快到医院了,”马三屯见我醒来对我说。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又摸了摸百宝囊里的吸精瓶,这里面装的是那蟊虫的精魄,只需用二两烧酒化开,并用柳枝灼烤,令其烟气熏蒸女孩儿的肚脐即可将那蟊完全从其体内祛除。

医院里,刘焕东和他的老婆正在病房焦急的等待着,见我们推开门,忙不迭的迎上,

“王大师,事情解决了吗?”刘焕东问,

“嗯,但是费了些周折,”我不想将中途遇险的事情告诉他,就简单回了两句,同时看了高大个儿一眼,心说你也不要多言,

说罢,便让刘焕东去寻找柳条和烧酒,刘焕东自然的又看向了马三屯,马三屯一脸苦相,但是仍是应了声出门去寻,我趁着空挡跟高大个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我们两个都灰头土脸的,要不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刘焕东的挖煤工人。

一袋烟的功夫,马三屯便寻来了烧酒和柳条,我将烧酒倒入吸精瓶内,又把小女孩倒过来趴下让刘焕东抱好,只露出肚脐。我点起柳条熏烤吸精瓶底,不一会儿,一股乳白色的气息便冒了出来,这白色气息似有人指引,围着女孩子的肚脐开始环绕,共计环绕了八个周天,每个周天后女孩肚脐所呈现的黑色血丝便会淡上一分,

到最后一个周天,我眼见女孩子脸色开始泛红,眉宇间的黑气也逐步散尽,眼皮也慢慢抬了起来,终是松了一口气,这一趟“舜帝谷”之行,也总算是不辱使命了,只是代价真的有点高,差点搭上了自己和朋友。

“爸爸,妈妈……”小女孩苏醒过来,刘焕东和老婆看到高兴坏了,她的妻子更是一把抱住孩子就不肯松开,仿佛一件宝贝失而复得般。

”王大师,这次谢谢你,“刘焕东高兴之余没有失态,这是他的命相气度所赐,这人天庭饱满,骨起而两侧玄角应之,他的富贵命还远不及此。这样的人应当结交,我在心里默默念道。

“刘…总…你客气了,这是份内之事,看到孩子好起来,我也安心了,”我倒也不是诚心攀爬富贵,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关系路子,可能会对我以后有所帮助。

“不用叫我刘总,如果可以的话,叫我一声刘哥吧,以后,在这城里,乃至省内,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说完,他看了马三屯一眼,

马三屯马上从一个黑色手提包里拿出一捆钞票递给我,我看了一眼那成捆的钞票,至少是好几万块,在这个年代,一个职工每个月的工资才300块钱,正想着推辞一番,没想到高大个儿抢上去主动替我接了过来,

“那个,刘总,我替王小建谢谢你了,”高大个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着光,我一时无语。

刘焕东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头就去病床上和妻子一起去看孩子了,孩子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月,如今又开口说话,两人自然是又惊又喜,我心想着人家一家人在一块,也不便再叨扰,便拉着高大个儿想告辞离开。

其实我心里还是堵着一些话没有说,不过看着孩子终于好起来,便打算等孩子出院了,再来单独拜访一下刘焕东,孩子这病来得蹊跷,怕并不是偶然。


眼见小女孩妞妞开始好转,我和高大个儿拿了钱,便要向刘焕东夫妇告辞离开,刘焕东又嘱咐马三屯用车送我们回去,不过我此时心里仍然是有些憋闷,加之肚子也有些饿了,便推辞道不用,我和高大个儿还有事要办,说完便推门出了病房。

踱出病房,高大个儿一脸兴奋的冲着我说:“建娃子,这次可是发财了,我高利多一年跑断腿也没你这一下子挣得多啊!”

说着吐了口唾沫,就开始数刘焕东那些钱,我心里余悸未平,本来想说这钱可是拿我们的小命换来的,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对高大个儿说:“走,我们下馆子去!”

我们本地最出名的便是那“婆婆神”羊肉汤了,之所以出名,单是熬汤两口大锅便可窥一斑,它们的直径至少在一米五,据说每次盛放的汤食就有好几百斤,那羊肉汤用成扇的羊大骨、牛骨、猪骨加秘制调料彻夜精心熬制,汤色呈奶白状、鲜美无比,煮好的羊肉汤里撒上葱花、香菜,再舀上两勺羊油泼出来的辣子,这味道真的是山珍海味也换不来。

据说那两口大锅一年四季从不洗涮,老板平日用一口锅来卖羊汤,另一口锅里则仍不停熬制,更替使用,遇到夜晚,便开着小火继续温着。我们常常听见别人形容上好的汤底为“百年老汤”,实际上就是这种永不停歇的加工手法,一锅汤用至见底,另一锅汤马上就纷沓而至,长此以往,“老汤”就形成了。

“老板,来两份大碗羊汤多加两份肉,再来一个炒羊脸,一份炒羊血,4个饼子,”高大个儿一进羊汤馆,便嚷嚷着,我跟高大个儿寻了个位置坐下,这羊汤馆里飘香四溢的味道令我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我环顾四周,这羊汤馆虽是生意火爆,但是装裱却是极为亲民,显眼的大汤锅就放置在饭店门口,旁边就是调料桌,盛到羊汤之后便是在这里根据需要放置葱花、香菜、辣油之类,凳子都是小马扎,桌子采用的是古朴的矮脚四方小木桌,我们吃饭的时候其实采用的是“半蹲”的姿势。我身后隔着两张桌子,刚刚坐下两个“黑夹克”正在那里抽着烟,一个戴着黑墨镜看不出模样,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看起来有点瘆人。黑墨镜似乎看到我在观察他,视线一对便又飘了出去。

“来了,来了,”高大个儿端着餐盘把羊肉汤和饼子“哗啦”一下往桌子上一扔,鲜红的辣椒,翠绿的小葱、香菜,让我不禁食指大动,这一路的辛苦也就瞬间抛之脑后了,我们两人都狼吞虎咽着,一大口羊汤,一大口饼子,这生活实在是安逸的要死,古人说“口腹之欲”,这种欲望来的时候真的是无法控制。

“建娃子,跟你说,这一次你帮刘焕东解决了大事,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财源滚滚,”高大个儿喝下一大口汤,吧唧着嘴说道,“刘焕东在我们这儿人如其名,绝对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他结交的朋友非富即贵,你帮了他,之后绝对会有大把的人找上门来,以后,我高大个儿就要跟着你混咯!”

我轻轻皱了皱眉头,没错,这次确实是帮刘焕东解决了女儿的蟊虫问题,但是也暴露出了自己在于风水这一行的不成熟之处,看来我要走的路还很长。

“少撇比(方言:胡说),这一次差点儿小命都没了,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回了高大个儿一嘴,顺势再塞进嘴里一大口饼子,

“放心!有我高利多在,您王大师准保化险为夷、化繁为简、化腐朽为神奇、化、化、化茧成蝶……哈哈哈,”高大个儿说着就手舞足蹈起来,

我听了高大个儿这文绉绉却又文不对题的话,也不禁的大笑起来,眼里浮现出小时候跟他在黄河河道里砍干芦苇的场景,心里一阵亲切。在吃饭的时候,恍惚中我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着我的后背,让我脊背一阵凉飕飕的,转头瞟了一眼,仍旧只是那个黑墨镜和刀疤脸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羊汤,四下再没别人。我心道我一个刚刚出山的小风水师,在道上籍籍无名的,哪里会有人关注,当下便也没有在意。

喝完羊汤,酒足饭饱,我便和高大个儿告了别,拎着我的物什打车回了家。本来是可以搭公交的,不过这一次因为包包里还装着几万块钱,便打了个的士,想着这样安全一点。

回来后我打开铺门,开灯,换鞋。先把百宝囊和今天刘焕东给的几万块钱都放在里屋的博古柜阁子里,那阁子是一个双层的,下面带锁,说是带锁,其实就是一个合页外用螺丝固定,再用挂锁扣紧的那种,属于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东西。我铺子里也只有这一个地方算是隐私之处了,我打算第二天便去将钱存在银行里。

我换下衣物,去卫生间简单的洗了个澡,便躺在了床上,虽然很困却还是睡不着,眼睛里不断浮现着这两天经历的种种事情,小女孩中蟊、我去“舜帝谷”、云丘观遇玹成法师赠箴言和符咒、除蟊遇险,心里还是难以平静,还有就是我对于风水除蛊之事经验的拿捏十分欠缺,这也是对我不小的打击。明日抽时间再去找一下刘焕东,把孩子遇蟊之事复盘一下,对了,有空还要再去拜访云丘观的玹成法师……

想着这些,我的眼皮不自觉就耷拉了下来,慢慢进入梦乡.......

我又做梦了,梦里,爷爷如往日一般慈爱的教导着我风水之术,‘’风水者,堪天道,舆地道。天者,时间变化也;地者,环境方位也……‘’那时候,我拿着爷爷的罗盘跑到黄河滩里去吸铁砂,被爷爷抓到后直呼我“暴殄天物”,还赏了我头顶一记“爆栗子”,

“嘎巴!”半睡半醒间,我听到一个轻微细索的声音,不禁又惊醒过来。脑中还以为是爷爷梦里给我的一记“爆栗子”,却看到床脚博古架前一记黑影攒动,似乎是正在搜索着什么?

“谁?”我大喊一声,立即下床去屋门口找灯绳开灯,92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电线都是走明线,灯的开关也都是那种拉绳式的,有的家庭为了方便,便把那拉灯绳弄得极长,直接捆在床头,这样半夜起夜的时候用手一摸便可找到。而我这铺子的灯绳我倒是没费过这心思,这也导致我摸摸索索半天才寻着它,我用力拉开电灯,只见一个黑影“嗖”的已经从窗口翻出去了。待我追到窗口查看,那黑影已经消失了。

“糟了!”我赶紧跑到博古架上去翻看,


“糟了!”我心内一惊,赶紧跑到博古架前的柜子旁,只见柜子已被撬开,那固定合页的螺丝稀稀拉拉散落一地,挂锁也被扔在了一旁。我连忙打开柜子的抽屉,发现那捆钱倒是还在,又检查了一下百宝囊,这百宝囊似被人翻过,但是铜镜、符咒、《天机要诀》这些我的吃饭用的家伙也并未遗失,心下暗道庆幸,还好自己发现的早。

我又转身在屋内检查了一番,除了各处柜子都被打开翻找过,倒是没丢什么,当然,我的铺子里也没啥值钱东西;其他的包括门厅、内堂,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铺子的大门紧闭,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晓是那蟊贼应当是从之前跳出的窗户翻进来的,我走近窗口仔细端详,果然发现了前宽后窄的脚印。

我赶紧拨打了“110”报警。

说起“110”,这个电话也是这两年才在我们城里出现的,据说报警电话设置成“110”也是有讲究的,90年代,那个时候我们的电话都是转盘式,而1是最靠近电话拨号的位置,连拨两个1则是让报警人以最快的速度拨号,而0最远,是给报警人留下思考的时间,以确认报警的动作。

“110”接警后警察来的很快,一共三个人,但是因为我并未丢失物品,加之自己也没有受到伤害,在那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年代,这样的事情大抵也就是走个过场。警察一面做了询问笔录,一面又勘探了一下蟊贼的行动位置,便收队了,临走前反复叮嘱,让我关好门窗,尤其是蟊贼逃跑的窗口,建议我焊死它。

这前后一折腾,就是两个多小时,天都快亮了,送走警察叔叔们,我仔细关好门窗,想着早上9点银行开门就去把钱存了,然后再买个结实的柜子回来存放我吃饭的家伙,尤其是爷爷遗留下的《天机要诀》,这可不能丢了。想着想着,困意又袭来,索性把钱放在枕下,抱着我的百宝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我是被高大个儿的电话吵醒的,

“喂?”我睡眼惺忪的接起来,

“我靠,你小子可真能睡,我打了至少十通电话给你,再不接我就杀过去了,”高大个儿在电话那边喊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一面看着枕边那几捆钱和我的百宝囊,一面在电话里应着,

“我准备一会回一趟长乐县城,有顺风车,你跟不跟我回去转转?”高大个儿问道,

“昨晚我家进贼了,这还没收拾利索!”我大概跟高大个儿说了说昨晚遇贼的事,加之本来还打算今天再去面见一下刘焕东去,于是便拒绝了高大个儿,

“那好,你自己小心点,等我回来见。”说完,高大个儿便挂了电话,我揉了揉眼睛,心想着旁边的铁匠铺子的黄老实应该会电焊,一会去找他把我的窗户焊个铁架子去。

“铃铃铃……!”电话声又响起,

“怎么了?”我以为还是高大个儿,不耐烦的接起来,

“建娃儿,我是你二叔,”电话那头传来二叔急促的声音,

“哦,二叔啊,怎么这么早……”其实现在已经不早了,正午当头,“二叔最近身体可好啊?”

“我还不错,建娃子,那什么……”二叔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奶奶这两天身体不太好,你能回来一下吗?”

“什么?奶奶怎么了?”我听完二叔的话,一下子就着急起来,奶奶自打爷爷去世后,一直鳏寡孤独、身体也不好,虽然说二叔接她去了县城享福,但毕竟是年纪大了,

“也没什么,你回来再说吧,尽快!”说罢,二叔就挂了电话,我的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又拿起电话打给爸妈,但是家里一直没人接,心下更加焦躁,那时候BB机还没出生,除了座机电话就没有别的联系方式了。

“喂,大个儿,你还没走是吧?过来接上我,我也要回去一趟,”挂了二叔电话,我立即打给高大个儿,随后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拿起百宝囊,把枕头边的现金也拿上,准备顺路去存到银行里。

高大个儿的行动倒是风驰电掣,我这边刚收拾好,他那边已经到了我铺子门口,我关好铺门,跟高大个儿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

“出啥事儿了,”高大个儿转过来看着我,

“我二叔刚刚打电话,说我奶奶身体不好,让我回去一下,”我回答着,顺手指了指怀里那捆钞票,你等一下路过银行停一下,我去把钱存了,

“好!”

从城里开车回长乐县城,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当然这是现在路修宽了,也好走了的缘故。早年间,我记得跟父亲坐村里最老的那种小巴车,一路晃晃悠悠至少要4个小时才能到,这还是老天爷赏脸,如果遇上个下雨天或者车坏在路上,那就遥遥无期了。

下午两点半,我们到了县城,高大个儿送我去二叔家,二叔是县里的干部,这两年县里分房,他便住在了3层高的楼房里,冬天有暖气,不用生煤炉子,这在92年的山西小县城,无疑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高大个儿与二叔、二婶都相熟,便也一起去了二叔家。推开门,二婶迎了过来,我心里记挂着奶奶,便直入里屋,见二叔正坐在奶奶身边,奶奶气色不是很好,花白的头发凌乱无序,苍老的面容皱纹愈加深刻,正安详的躺在床上,

“建娃儿,你回来了,”二叔看到我,起身看向奶奶,

“是,二叔,奶奶怎么样?”我焦急的问道,

奶奶听到我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灰色的眼珠似乎被雾霾遮住了一般,几乎丧失了光泽,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说:“建娃儿,来看奶奶了啊,”

“奶奶,你身体哪儿不舒服,有没有去医院看看?”我问道,

“奶……奶不打紧,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件事,咳咳,”奶奶说着,又喘着气,“你爷爷的遗物,咳咳,要给你,”

“爷爷的遗物?”我惊讶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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